第32章 一個擁抱
第32章 一個擁抱。
幾度明幾度暗, 終于入夜,只見淡月昏昏,薄煙袅繞, 顧兒過了晚飯時候仍不見西屏歸家,漸漸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因與南臺商議,叫他打着燈籠往魯家去問問看。
南臺剛走到門上來, 便撞見火急火燎趕回來的時修, 兩個人不待近前,皆忙出聲:
“你可看見二嫂?”
“六姨歸家沒有?!”
彼此一聽, 臉色益發驚惶無措。時修兩步上前, 一把擒住南臺的手腕, “六姨可叫人傳話回來?”
南臺擰着眉,“要是傳話回來, 也不必急成這樣了!她下晌到魯家去,未乘車轎, 只帶着如眉, 我正要到魯家去問呢!”
“不必去了, 我剛從魯家回來, 他們說六姨沒吃晚飯就走了。”時修急得在原地打轉,絞盡腦汁想着西屏還有什麽去處,想得頭昏腦漲也想不到。
她在這裏并沒有旁的熟識的人, 若她是給耽擱在哪裏還好,就怕真如他擔憂的, 是撞上了那心狠手辣的付淮安。他忙招呼門上小厮,“你們把家裏的人都叫來, 跟着姜三爺外頭一條街一條街地去找。我回衙門召集人手。”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剛跨出大門, 有個差役從黑魆魆的街上跳出來,“小姚大人,在前頭巷子裏發現具女屍,剛死沒一會!”
時修只覺眼前發花,竭力定住神,“帶我去瞧。”
那巷子就在這大洛河街上,不過一裏多路,時修卻像走了十萬裏一般,步步沉重,心裏亂打着鼓,響得耳鳴。終于走到那巷子裏,只見臧班頭領着幾個人,打着火把圍在那裏,他踟蹰着沒敢上前,牙關打着顫,有些怕看那女屍。
片刻後終于狠下心,奪了支火把,走上前去朝女屍面上一照,眼一閉,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氣。可那嗓子裏吊着的心剛落下去,又猛地提起來,死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如眉!
他舉着火把焦灼回頭,“還發現別的屍首沒有?”
怪了,死人還有趕趟的不成?那臧班頭忙答,“暫且就發現這一具屍體。大人何以這樣問?”
時修顧不得答複他,急着下令,“留兩個人在這裏,別的人先去搜捕付淮安,千萬別叫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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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得令,一下散開。南臺接過一支火把,蹲在地上把如眉的脖子摸了摸,“才死了不到半個時辰。”
“你先把屍首擡回衙內檢驗,我去找六姨。”
順着往魯家的方向一路走,地上濕漉漉的,空氣裏彌散着洇潤的水汽,嗅在鼻子裏是發冷。靜得可怖,時修聽見自己的腳步聲,覺得一顆心是暴露在幽涼的月光下,亂跳得厲害。
走着走着,從前頭路轉的地方傳過來三兩聲女人的笑,“要不是你們,我還不曉得幾時能歸家呢。”
時修止住腳步,直勾勾把那岔路口緊盯着,不一時便看見兩只燈籠在黑暗中先轉過來,後面緊跟着兩男一女,雖看不清面容,那身影他再熟不過了,不是西屏是誰!
他此刻恨不得跪在地上叩謝蒼天,心裏的石頭陡然一墜地,簡直恨得咬牙,便幾步沖上去拽她一把,“黑燈瞎火的,您跑到哪裏去了?!”
火光映着他滿面怒氣,從沒見過他這樣生氣,西屏吓一跳,眼睛小心茫然地由他臉上,扇到那兩個巡夜的人身上,“先時下雨,我在前頭一家藥鋪裏避了會雨,碰見兩位巡夜的官差,他們正要送我回去呢。”
那兩個巡夜的認得時修,忙上前行禮,“小姚大人。”
時修長籲了幾口氣,靜了會,才對他二人說:“多謝二位,只管忙你們的去。對了,今夜衙門在拿人,二位在街上多留意着些。”
和二人辭過後,他冷懾西屏一眼,“走!我先送您回家,這麽暗了還不見您回去,家裏早亂成了一鍋粥!”說話間額頭緊蹙,臉上難看得很。也不等西屏,扭頭自朝前走,又像刻意維持着那兩三步的距離,好能聽着她的腳步聲。
西屏自提了盞燈籠,在後頭踢踢踏踏跟着,看他的背影,曉得他在發怒,心裏盤算着,這時候還是不要惹他的好,故此沒敢去搭腔。
走了沒幾步,冷霧漸散,墨雲中讓出大半個洗淨的月亮,反映着石板路上點點的水窪,四下裏蛙聲辄起,一個風雨動魄的夜驀然變成了一個尋常不過的清涼夜。時修慢慢适應了這劫後餘生的寂靜,遽然頓住腳步。
西屏見他在前頭站住了,忙默契地追上來,站定面前,還在看他的臉色,他卻忽然把那條閑着的胳膊伸過來,圈她在懷裏。
兩個人都為這鬼使神差的動作驚訝着沒說話,須臾時修便懷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想,反正抱也抱了,再要撒開,實在虛僞,幹脆将她更勒緊些,語氣仍有些兇,“為你這麽晚了不回家,我娘急得什麽樣子!”
西屏本來要調侃:難道只有大姐姐急?但聽見他撲通撲通的強悍的心跳,到嘴邊的話沒能出口。
下過雨是有些冷,她穿得又單薄,所以此刻十分乖順地貼在他胸懷裏,突兀地想起那一年跟随她娘乘船離開江都的時候,那一灣倉惶茫然的江水,将要把她載浮去泰興,一個她從沒聽說過的地方。
她眷戀着舍不得從他懷裏抽身,語氣仿佛也有點死裏逃生後的軟弱和慶幸,“如眉先回去了,難道沒告訴大姐姐一聲我在路上買藥?我還在那鋪子裏等家裏打發人來接我呢。”
時修一時沒敢告訴她如眉死了的事,“買什麽藥?”
她順手擰他那條受傷的手臂一下,悶在他懷裏笑了聲,“你猜。”
“我才懶得猜!”他莫名又發起火來。
驟然聽見有一陣铿锵有力的腳步聲漸近,西屏顧不得生氣,忙從他懷裏跳出來,站開了些。
朝前張望,果然看見一班人打着火把跑過來,是些差役。為首的不想會碰見時修,忙詫異地近前來打拱,“小姚大人,聽說北岳門有人攔下了一個形跡可疑的人,小的們正要趕去查看。”
時修因問:“魯家那頭有沒有人守着?”
“臧班頭留了兩個弟兄在那裏。”
“好,你們快去。”
西屏疑惑着看那些人跑過,掉過頭問時修:“敢是魯家出什麽事了?我傍晚從他們府上出來時分明還好好的呀。”
時修拽她一把,“先回家再說,這夜不太平。”
他握着她的胳膊,因為心有餘怒,手上力道不由得重了兩分。她吃了疼,生了氣,甩開他的手,打着燈籠快着步子往前沖。
時修在後頭喊她:“您這會又急了?跟鬼趕着似的!”
西屏回頭鄙薄瞅他一眼,“有個小氣鬼在趕我!”
“說誰呢?”他仗着腿長,兩步攆上去。
西屏又快着跑幾步,賭氣間,兩個人都将方才黑夜中的擁抱抛在了腦後,誰都沒提。
歸家先去告訴顧兒,顧兒險些沒跳起來,拽過西屏打量了好幾遍,“虧得老爹爹保佑,你好歹沒出什麽事,不然将來你娘問我,我怎麽和她交代?!這麽大晚上的,你到底哪裏去了?吓得我,就要去報官了!”
時修在旁道:“報什麽官?家裏都是做官的。”
顧兒正是有氣沒處撒的時候,轉頭接連幾個巴掌狠狠拍在他臂膀上,“你還有臉說!家裏都是做官的,大晚上的卻走失了人口!你那棺材板子活化的爹呢,死在衙門裏啦?這時候還不回來!”
西屏想着方才給他捏痛的胳膊,總算出了口惡氣,待顧兒又打了幾下,才去拉開她,“都是我不好,我因為在人家鋪子裏躲雨,就回來得晚些。可如眉先回來了,她沒和你們說一聲?”
顧兒吊高了眉,“如眉幾時回來的?”
“她拿了傘,比我先回來好一陣了,怎麽你們沒看見她?”
兩個人正是疑眼望疑眼,時修冷冽的嗓音突兀地插.進來,“她死了,才剛在前頭落英巷裏發現的屍首。”
西屏乍然臉色煞白,眼珠子轉了又轉,簡直不敢信,“胡說,傍晚她才與我一齊從魯家出來。”
“屍首拉去了衙門,這時候,想必姜三爺正在檢驗。”
他口氣沉着,臉色也鄭重得不像說笑。西屏怔忪了一會,茫然地扇幾下眼睛,跌坐在那榻上,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喉嚨,“她是怎麽死的?”
時修謹慎地看她一會,分辨不出她到底是悲還是懼,只好朝他娘使了個眼色,叫她安慰。他則點上盞燈籠,看樣子又要出去,“我正要去衙門裏問詢,等我問過回來,才能答複您。”
及至府衙,燈火通明,那臧班頭帶着幾個人正押着付淮安,與時修在門上撞了個對面。時修沒料到這麽快就拿住了人,歪着嘴一笑,“唷,手腳真是快,在哪裏拿着的?”
臧班頭笑着看付淮安一眼,“大人恐怕也想不到,他是自己回的魯家,兩個兄弟在魯家守株待兔,沒想到還給守到了。這人也怪,見着官差不慌不亂的,還說進去和他奶奶交代兩句就跟咱們走。”
時修提高了燈籠照付淮安的臉,那張熟悉面孔除了比往日蒼白,沒什麽異樣,仍舊挂着有禮的笑,“姚二爺,看來你和我,是做不成親戚了。”
“我原就沒想過要和你家結親。”時修垂下燈籠,笑意凜凜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少頃,向肩頭招招手,示意将人押進去,他自己則往仵作房裏去。
以防屍體腐敗,屋裏堆着好些冰磚,進門便有股寒氣襲來。如眉的屍體擺在冰砌的床上,南臺正擎着燈查驗。因見時修進來,他忙把銀釭遞給身旁的差役,近前來問:“找着二嫂沒有?”
“找着了。”時修盯着他慌亂的臉,笑了一笑,“三爺真是關心你二嫂。”
南臺沒搭這話茬,又走回屍體旁,垂着眼看如眉,“和許玲珑一樣,是被勒死的。不過這回倒不用費什麽力了,”說着走去案上拿了快玉玦來,“這是如眉從兇手身上扯下來的,是一塊腰飾。”
時修拿在手裏翻看,“怪道那付淮安不跑,想是知道這回跑不掉了。”
“這是付淮安的?”
“是不是,明日一早,着魯家的人來問一問就清楚了。”
南臺點點頭,又繞着如眉的屍體打轉,皺着眉,“我想不明白,付淮安和如眉無冤無仇,為什麽要殺她?”
時修走過來,睨着眼看了如眉半晌,方道:“難道他和那許玲珑就有冤有仇?我想他原想殺的是六姨,是錯殺了如眉。”
“錯殺?”
“難道你沒發現,如眉的身段姿态和六姨很像?天色一黑,看不清臉,不熟的人根本很難分辨。”
南臺聽後,眉頭愈發結成個死結,陡然想起姜家下人口中的一個傳言,都說姜家遭了女鬼的咒。他常和死人打交道,自然不信那些鬼話,可此刻也不能不提着一點疑心,這一年之內,他們姜家已死了兩人了。
“你在想什麽?”時修冷瞟他一眼。
“沒什麽。”他擡起頭,仍是夾着眉,“付淮安為什麽又要殺二嫂呢?”
時修隐隐猜着些,不能肯定,便拿着這問題去監房內問付淮安。沒曾想付淮安倒不遮掩,眯着眼盯着桌上的紅燭,臉上露出諷刺性的陰仄仄的笑,“像她那樣風騷的女人,難道不該死麽?”
聽得時修三屍暴跳,要不是有吳文吏在旁記錄,非要狠狠踹他一腳不可!好歹忍下了,拿出那玉玦丢在破桌子上,“這是你的不是?”
付淮安只瞥了一眼,“是我的。”
“你倒爽快。”時修吭吭笑兩聲,反剪起手來,“說吧,你是怎樣殺死的如眉。”
付淮安仰起笑臉,“原來她叫如眉?真是對不住,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就叫她做了潘西屏的替死鬼。”說着頓住,重重喘出口氣,“我本來沒想殺她,可黑燈瞎火的,她的身影輪廓,和西屏太像了——”
西屏的名字從他嘴裏說出來,簡直刺耳,時修低呵一聲,“你不要叫她的名字!”
付淮安那雙眼珠子貼在他臉上須臾,慢慢吭哧吭哧笑出聲,“你看,我說她風騷你還不信,連你也着了她的道。”
一旁那吳文吏不由得頓住筆,看向時修,正撞上他冷厲的眼睛,忙低下頭去,很識趣,這句就沒往紙上記。
時修慢踱起步子,“說正題,你是怎麽殺的如眉?”
“我以為她是西屏,将她勒進巷子裏,聽她出聲才知道不是。可已經晚了,她也看見了我的臉,我只能殺人滅口。未料到情急之下,落下了那塊玉佩。我本來折回去找,可走到半路,聽見有官差。我知道是跑不掉了,便先回了魯家,這不,就給你們的人拿到這裏來了。”
時修聽他語氣冷靜,不由得疑惑,眉心暗結着轉過身來,“那許玲珑呢?你又是如何殺了她?”
“許玲珑?”付淮安想着想着,歪着腦袋笑起來,“我本來不認得她,那日從巷子裏走過,可巧碰見她在那裏和人吵架。兩個娼婦吵起來,那場面,真是難看。”
說着,他虛起眼睛,仿佛又望到那日去——
那日裏,扶雲走到喬家門前來,見是玲珑來找她,心裏疑惑,慢慢走上前去喊一聲。不想随着玲珑掉過身,一個巴掌便啪一聲掴在她臉上。
扶雲捂住臉,來不及開口,玲珑便劈頭蓋臉罵來,“賤貨,別把你那對昭子瞪着裝無辜,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做的好事?你自以為聰明,跟我耍心眼?我告訴你,你使的這些手段,是我早幾年就使剩下的。說!你是幾時勾搭上的莊大官人?!”
她知道了多少?扶雲一時拿不準,咬住了沒認,“姐姐說的什麽?我怎麽能勾上莊大官人呢?我就是有這份心,也沒這個本事和姐姐争啊。”
玲珑冷笑道:“你少和我裝模作樣,你那派頭,只做給那些沒眼力的男人看罷了。你打量他有些閑錢,所以想發設法要哄他些銀子花,真是個窮.婊.子,眼裏除了錢,還有什麽?”
原來她還不知道是算計她體己錢的事呢,扶雲只把心放下來,随她罵,嘴裏只是不認。其實認不認都沒要緊,她既然尋到這裏來,就是心知肚明,不認不過是為大家一個屋檐下住着,不能把話說穿。
也虧她不認,玲珑罵了一陣,撒了氣,心裏總算還存着點希望。這世上沒有不偷腥的貓,莊大官人就是和扶雲背地裏勾勾搭搭,也不過是玩,否則怎麽不想着替扶雲贖身呢?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她再自我安慰一陣,沒辦法,只得走。
不過一顆心卻無奈得悵然,總覺得沒有明天似的,或者明天像今天,灰蒙蒙的,沒什麽兩樣,這一生根本就只是一日。
恍恍惚惚走到巷子裏,聽見身後噠噠的馬蹄聲,回頭瞧去,原是位錦衣華服的年輕官人,高坐在馬上,一雙眼睛柔情地注視着她。多久沒人肯這樣憐惜地看過她了,她不由得被這目光觸動,也是在賭氣,心道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也要對不住那莊大官人一回。
可巧她讓在牆根底下,那官人騎着馬慢吞吞走上前來,忽然和她搭讪,“你哭了。”他下了馬,從懷裏摸出條帕子遞給她。
玲珑把從前風情袅繞的笑提到臉上來,接了帕子,也知道今時不同往日,這笑必然不如從前,但好在吃透了男人的性情。就如同付淮安,也自以為摸透了女人的本性。
男女間的誤會并不全是美的,有時候也會是場禍災。付淮安望着她脂粉狼藉的臉,心內一陣鄙薄,卻溫柔道:“妝哭花了。我家就在這裏,你要不要進去洗把臉?”
她正預備要搽臉,因為這話,停住了,手尴尬地懸在臉邊,只得把幾絲鬓發撩到耳後去,半低着臉,雨打菡萏,含笑睇他一眼。
這角門她認得,是縣令魯大人府上,他想必就是魯大人獨生的公子,這也不算虧,她恨不能此刻給莊大官人撞見,有點絕望地望一眼那陰沉沉的天,怎麽他就撞不見呢?
進去是一方小院,像是廚房,過了午飯時候,四下裏靜悄悄的,只那竈間裏像有人打瞌睡,鼾聲一聲緊過一聲,像随刻要斷氣。她想到自己将來老了也是這樣鼾聲如雷,覺得恐怖。
付淮安領她進了雜間,親自去井邊打水,不知道為什麽,看見井裏的自己的投影,有那麽一瞬間,他想起新婚的時候,早上洗臉,和嬰娘并頭映在水中。嬰娘今日不在家,和魯有學前後出的門。
他回神端水進去,掩上門,看着玲珑掬水洗臉,有一剎那希望這個陌生的女人能洗盡鉛華,重新做人。
她卻拿帕子輕輕蘸幹臉上的水,偏着臉向他一笑,“我是不是很醜?”
女人向男人問這話,無外乎是要這個男人誇她。他頓感失望,慢慢笑着朝她走過去,走一步,那笑就變得猙獰一點,“醜一些也沒什麽不好,長得醜的女人往往本分點。”
接着出其不意,他用腰間的汗巾子勒死了她。勒她的時候,想到嬰娘,下手越狠,越是覺得心痛得暢快。
那吳文吏聽得直搖頭,付淮安看見,笑着抻了抻腰,脊梁骨又向另一邊坍去,“她死得不冤,本來活脫脫的一個做皮肉生意的娼.婦,不如早日超生。”
“她做她的皮肉生意,與你什麽相幹?”時修睨着他冷笑,“噢——你看不慣,你自己的老婆勾三搭四的你不敢言語,只好拿別的女人出氣。又或許,你也想和人家做筆生意,可你一向自诩是個正經人,不容許自己做那起龌龊事。”
正說中了付淮安的心病,他臉色一變,突然拔座而起,“這些自甘下賤的女人都該死!”
“所以蘇州那位楊寡婦也是你‘替天行道’的結果?”
付淮安一聽這話,不言語了,悶一陣,又盯着他微笑出來,眼中有絲挑釁的意味。
時修也笑,忽地一轉臉,目光冷得猙獰,“收收你那副‘英雄好漢’的嘴臉,真要是個能人,也不會讀書讀不成,做生意做不好。不過就是個沒用的窩囊廢。”
說完也不給人辯白的餘地,自出了監房,趕着歸家去。門上遇見他爹,便棄馬未乘,上了他爹的車。
姚淳坐定便問:“折騰這一日,拿着口供了?”
時修點頭,“魯大人怎麽說?”
“他什麽也沒說。”姚淳笑了笑,阖上眼養神。及至家門前,才又開口,“不過你別得意,看着吧,這案子還沒了結呢。”
時修攙着他下車,“人證物證口供都有了,怎麽不算了結?”
姚淳一壁進門,一壁向旁擡手點點他,“你到底還嫩得很吶。”
他在原地困惑一陣,想不明白,也就疲于再去琢磨,忙入府中,直奔西屏房裏,料定如眉突然一死,她必不能睡。
沒曾想那屋裏一片漆黑,寧靜得像這一夜什麽事也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