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刁蠻弟弟

聽了這話,阿進笑了起來:“墨哥,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在‘慫恿’你幹什麽壞事兒一樣。”

笑過後,他鄭重道:“哥,你真的不考慮一下跟咱們學着做山貨生意嗎?在離咱們村二十裏遠的落霞鎮上,有不少有錢人都眼饞咱們山裏的好東西呢,無論是食材、藥材還是皮毛,剛打來的山貨一運出去,立刻就被藥鋪、酒館或者有錢的老板給買去,緊俏得很。”

他眨眨眼睛,“不如,等令堂病好些了,你跟我爹一塊進山裏試試。你能從年江上采來百靈根,那從咱們附近山裏采些山貨,肯定也是易如反掌。”

被阿進勸說了這麽久,男人的口吻終于有些松動:“那成吧。等到母親病好了,我就跟你們去一趟,看看我是更會種地,還是更能做生意些。”

阿進哈哈笑道:“依我看,墨哥你什麽都擅長,就看你願意把能力用在哪方面。”

男人聽後也哧地笑了一聲:“你小子真能說,不愧是做生意的,好的壞的都能說出花來。”

他把小鳥放在桌上。然後站起身,往地上一指:“這是意外收獲,從年江裏打到的,整整一頭大鲶鯊。”

阿進老早就發現了男人帶回來的一大捆魚肉,在說話的時候眼睛就老是忍不住往那邊瞟。這會兒他終于聽男人提到了這東西,便咧嘴一笑:“我早發現了,只是一直沒敢确認,這真的是鲶鯊!”

他在魚肉旁邊踱來踱去,左右打量着,口裏啧啧不停,“這可真是個大家夥!哎,還是墨哥你有本事,你無論從江裏撈出什麽東西,哪怕是拖一條水龍回來,我都不會覺得奇怪。”

聽到這充滿崇拜的肉麻話,桌上的小鳥瞪圓了眼睛,驚得嗆了口口水,連連咳嗽。

祁硯上下打量着阿進,這個男子雖然嘴裏說話比較圓滑,不過也是個熱心腸的,甚至還在男人外出的情況下照料他的母親,可以說是古代好兄弟了,比起他口中那個名叫“樂弘”的弟弟要好太多。

男人從地上扛起剩下的半只鲶鯊,沖阿進溫和地笑笑:“今天中午留下來一起吃吧,我正打算一塊兒炖了。”

“哎哎,好嘞好嘞。”阿進等的就是這句話,他立刻迫不及待地跟在男人身後,一同鑽進了後廚。

小鳥也從桌上咕嚕嚕滾下,跌跌撞撞地跟着他們進了屋。然而,一走近竈臺,立刻被還未散去的濃煙熏得眼淚汪汪。

男人發現了它的境況,便道:“小紅,你幫着到外邊的菜園子裏采一些青椒來,可以麽?”

小鳥點點頭,邁着小步子迫不及待地逃離了這個熏死人的屋子。身後,阿進疑惑地自言自語道:“話說回來……這小鳥認得什麽是青椒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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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咯,地球上也存在的蔬菜,我哪裏不認識了。祁硯咳嗽着飛奔出屋,一路跑進了男人家的菜圃裏。小小的身子從菜葉裏蹦跶着穿過,祁硯一路尋找着青椒的蹤跡。

“咕叽!”低叫了一聲,小鳥朝着遠處郁郁蔥蔥的葉子跑去。然而……

“哈,這是什麽東西,居然有紅色的小雞?”

就在拔腿向前的那一刻,祁硯突然兩腳懸空,肥肥的身子被整只捉住,提了起來!

“咕咕、咕咕叽!”小鳥慌亂不已。回過頭,卻看到一個黑色短發的少年露着白牙,沖自己興奮地笑着,眼裏閃過一絲詭異的光。

祁硯一怔。看着少年狡黠地一笑,他心裏有種不詳的預感。

“咦,他居然回來了。”

少年聽見後頭竈屋裏的響動,皺了皺眉。他随手把自己新捕捉到的小鳥扔進了背後的竹筐裏,用蓋子小心地蓋在筐子上面,然後大步朝着屋裏走去。

“喂,司冬墨——我回來了!”

一進門便大着嗓門嚷了一聲,把頭朝下栽進筐裏的祁硯都吓了一跳。小鳥暈乎乎地翻了個身,軟綿綿的肚皮朝上,然後……它側過頭,看到自己身下枕着的,是一條毛絨絨的長腿。

祁硯一驚,接着,他看清了那是一條動物的腿。聯想起先前男人和阿進說過的話,他估摸着這少年正是男人那個游手好閑的弟弟,名字叫作樂弘。這會兒他從外邊打獵回來,倒是恰好趕上了兄長炖魚湯。

但令祁硯驚訝的是,這少年居然直呼男人的姓名。就連阿進也只是稱男人為“墨哥”,作為弟弟的樂弘卻嚷着男人的大名,而更加奇怪的是,男人居然姓司,而不和弟弟一樣姓樂。

祁硯撓了撓腦袋,心裏隐約覺得這姓氏和稱呼裏頭有些文章,這個簡陋的家裏的兩弟兄之間尚有些道不明的關系在裏邊,耐人尋味。

樂弘大搖大擺地走到竈屋。屋內冒着煙霧,他便不走上前,只在外邊叫嚷道:“我打獵回來了!”

男人從屋內走出。看着少年前來打招呼,他沒多說什麽,只是低聲道:“去房裏看看娘吧。”

“有你在,娘當然沒事。”少年漫不經心地,邊說着邊往屋裏看,“今天有什麽吃的呢?”

“魚湯,在炖。”說罷,男人忽然微微蹙眉,猶疑道:“樂弘,你在菜圃裏可有看見一只紅色小鳥?”

但少年平淡地搖了搖頭,面不改色地說着謊:“沒啊。沒看見。”說着,他快步離開了,“快點做飯,我要餓死了。”

祁硯心裏一驚。樂弘他故意隐瞞了捉到自己的情況,難道是想把自己拐去偷偷幹點別的什麽?

再想起少年沖着自己哥哥頤氣指使的樣子,他心裏有種不詳的預感——自己落到這個痞裏痞氣的樂弘手裏,一準沒有好下場。

于是,察覺到危機的小肥鳥奮力向上躍起,咕叽咕叽地大聲尖叫起來。少年背着的竹筐非常深,小鳥拼命踢動着小短腿也根本躍不出去,只得努力挪動着小身子,噗咚噗咚地撞擊着竹筐的邊緣。

“什麽聲音?”

男人正準備回屋繼續炖湯,卻敏銳地聽到少年竹筐裏傳來的異樣響動。他回身過來,長腿幾步便追上了少年,擋在他的面前。

“樂弘,你筐裏裝的是何物?”

面對兄長的質疑,少年面不改色:“鹿腿,和老康一起打到的。不過我不能給你看,我下午得拿去市集上賣掉。”

說着便要離開。男人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少年掙紮了幾下,愣是沒掙開半步。

“小紅鳥在裏邊吧?”

“沒……”樂弘話音未落,一陣“咕叽咕叽”的細細叫聲從竹筐子裏傳來。男人利落地推開弟弟阻攔的胳膊,伸手一把揭開了竹筐的蓋子,往裏面一撈。在摸索到一個軟綿綿的小團子之後,他感覺到熟悉的小尖嘴正啄着自己的手指。

男人沉下臉,盯住弟弟的眼睛。手臂往回一收,把小鳥從裏邊拎了出來。

“咕叽……”被男人捧在手心裏,小鳥眼淚汪汪。身上的絨毛因為剛才沒命的亂撞而變得雜亂一片,圓嘟嘟身子的側邊都是拼命撞擊而生出的傷口和血痕,看起來狼狽極了。

樂弘見小鳥被撈了出來,他狠狠地咬了咬牙,撲上前去搶奪:“司冬墨!你憑什麽搶我的竹筐?快把它還給我!”

命令式的口氣毫不掩飾地沖着兄長而去,樂弘終于懶得把自己僞裝成老實少年的模樣,沖男人喊叫起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平日裏對他百般寬容的男人,此刻的态度卻意外強硬。

“這是随我一同回家的小鳥。”男人身形矯捷,他輕易地閃過了少年的猛撲,把小鳥小心地護在手中。

司冬墨漆黑的眼睛不帶溫度地盯着少年:“樂弘,不要騙你哥哥。”

感覺到男人嚴厲得有些反常,樂弘呆愣了片刻,選擇了回避。

“得了得了,撿到一只臭小雞也當成寶貝。我看你是在家裏悶久了,連外邊是什麽樣子都不知道了吧……”他放棄了與兄長争執,往外邊走去,邊走還邊反手拍了拍自己的竹筐,“你知道我這一條鹿腿值多少錢麽……唉,罷了,你這只會種地的呆子農夫是不會了解的。”

末了,撂下一句風涼話,“這年頭兵荒馬亂,天災不斷,地裏就別指望種出什麽東西來。只有切實拿到手的銅板,才能保命,不餓肚子!”

男人靜默地盯着他離去的背影。祁硯看看樂弘又看看他,男人周身散發出的威壓令他不禁哆嗦了一下。

最終,男人自行采摘了足夠的配料,炖熟了一鍋魚湯。三個男人外加一鳥在屋裏吃着飯,其間氣氛沉悶,異常尴尬。

熱心腸的阿進試圖緩解兄弟間冷戰的氛圍,但他幾次與樂弘搭話,都被那蠻橫的少年陰陽怪氣地怼了回來。

小鳥也老老實實地趴在男人的手邊,它的面前擺放着一只小碟,裏面盛了幾片魚肉,連帶着一些滾熱的湯水。

沒想到烤起來好吃的鲶鯊被炖成湯之後更加美味,甚至足以讓祁硯暫時忘卻先前受到過的驚吓。

切成長條狀的魚肉沒有紮口的小細刺,非常容易剔出脊骨。肉質細膩不粗糙,熬得奶白奶白的魚湯也絲毫不油膩。而方才從院子裏采摘下來的新鮮青椒給魚肉除去了腥味兒,還給白嫩的魚肉裏融入了一些甜辣,吃起來津津有味的,不顯平淡,簡直就是這道魚湯的點睛之筆。

小鳥整只埋在小碟中間,嘴裏吧唧吧唧地吃個不停,吃兩口魚肉之後就再啜一些熱騰騰的魚湯,發出噗嚕噗嚕的輕聲細響。小家夥吃得搖頭晃腦,有滋有味,把一旁的男人和阿進都看得笑起來。

“這鳥兒,吃相可真美。”

一旁端着湯碗的少年瞥了小鳥一眼,從喉中發出輕哼聲。不過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眼裏這個“只會種地”的悶葫蘆哥哥做起飯來也是一把好手,只是他常年悶在家裏,做菜的手藝也只有自己或者阿進這樣親近的人才能嘗到。

想起自己這“不争氣、沒遠見”的兄長,樂弘冷淡地翻了個白眼。快速地扒拉着吃完魚肉,少年仰起脖子将碗裏的魚湯一飲而盡,然後提起裝了鹿腿的竹筐,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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