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十四食肆

看着阿進那副篤定的眼神, 似乎在鄭重地宣告自己“真的是大美人”, 祁硯抿了抿唇, 不自覺地臉紅了。

在前世為人時他還是個普通的學生,從小到大都有人誇自己長得帥、長得秀氣,學校裏也常有女同學向自己示好。“帥哥”的名號聽了不少,還是第一次有人大大咧咧地誇自己是“美人”的。

見少年害羞地低下頭去、眼神不知所措, 司冬墨伸出手,在阿進的腦門上彈了一下。

“阿進別亂說, 你吓着他了。”

阿進大咧咧地嚷起來:“墨哥, 我說的是實話啊!”

他和司冬墨鬥起了嘴。而在吵鬧的兩人身後, 一直默不作聲的蘭老板此時正定定地看向祁硯,眸子裏透出些許複雜的神色,令人捉摸不透。

祁硯回想起來,這位蘭老板就在不到半小時前, 曾經問過自己是否能化成人形, 當時作為小鳥團子的他搖了搖頭。而現在, 他真的變成了人形, 不知是否正在蘭老板的意料之中?蘭老板能看穿自己現在的身份嗎, 他究竟是何人物呢?

“壞人都打跑了,大家都回食肆去吃午飯吧。今天額外贈送一盤魚豆腐, 免費的。”

蘭老板此言一出,阿進立刻拍手跳了起來:“好好好, 太好了!我最愛吃老板的豆腐了!”他蹦蹦跳跳地往前跑去, 頭上還頂着先前被混混磕出的大包, 心情卻大好,一點也看不出疼痛。

司冬墨淡淡一笑,招呼着祁硯往前走去:“和我們一起吃吧。”

蘭老板步履平穩地跟在最後。他忽然問男人道:“司冬墨,你的小紅鳥兒剛剛從後廚裏跑出去了。”

司冬墨一愣,接着反應過來:“啊……它,它自己會回家,不會走丢的。”

“是嗎?”蘭老板笑眯眯地望着他,“不走丢就好。那鳥兒機靈得很,可是罕見的寶物靈獸。你把它帶回家,可要把它照顧好了。”

男人不自覺地望了祁硯一眼,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說話間,祁硯感覺到蘭老板似乎沖自己隐秘地眨了眨眼。他不敢确認這是否是錯覺,因為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老板已經超過了他倆的步伐,向前翩然而去了。

回到食肆之內,阿升正着急地等着他們:“王平呢,走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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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進哼着小曲走回桌邊,“墨哥把他們都打跑啦。”

阿升擔憂道:“那他會不會跑回來報複?”

“安心吧,這王平也就敢在鎮子的角落裏橫。”蘭老板說着,親自端來了一盤魚豆腐,擺放在他們的桌上,“姚老板這人雖然愛財,但他一向讨厭手底下人惹是生非。今天的事情是王平自己先挑起的,他在姚老板手下也讨不到支持,而他自己又打不過司冬墨,怕是不會再輕易來騷擾了。”

“那好那好。”阿進聽了,長舒一口氣,把注意力轉移到魚豆腐之上。

他拿起筷子來毫不客氣地夾了一塊放在嘴裏,瞬間露出迷醉的神情,直勾勾地盯着蘭老板:“老板,這魚豆腐的工藝,比上一次更好了!”

蘭老板溫雅地掩口一笑:“是麽?”

“真的真的!吃了十四食肆的魚豆腐,我頭上的包都快化開了。”

阿升無語地看着他:“你這馬屁拍的……”而在座的其他人都被逗得哈哈笑了起來。在一片輕松的氛圍中,祁硯也悄悄地夾了一塊魚豆腐放入口中,鹹淡合适,而且魚味甚濃,咬在口中極有嚼勁。

不多時,魚粉也一碗一碗地盛上來,包括祁硯也分到了一碗。在上菜前男人特意小聲問過了他,叫他想要吃什麽就随便點,他要回報小鳥幫忙剝殼外加救命的恩惠。

不過,話雖這麽說,祁硯只和他們要了一樣的魚粉。畢竟他剛剛化形,小鳥胃一時間還不能适應較大的食量,先慢慢吃點溫熱的東西來開胃。

餐點上齊之後,阿進問司冬墨道:“墨哥,接下來你還有何打算?剛才山貨店的夥計偷偷告訴我說,過幾天市上會有大客戶光顧,他們會大量買進松子。這松子的價格可比所有的堅果都要高,剝殼的熟制松子可以賣到每斤三十五個銅板。咱們過些日子就去采松子,到時候你也一起來吧!”

聽了他的提議,司冬墨猶豫了一下。他當初答應和樂家父子進山打貨,一是為了回報阿進幫忙照顧母親的恩惠,二是想要看看山貨這條路是否走得通順,能否為家裏賺來更多的積蓄。

這一趟他上鎮裏來賣了貨,确實賺了不少錢。一千三百多個銅板,過去他單靠着老老實實種地,要用四個月到半年的工夫才能賺到。而現在,進山一趟不到十天的時間,就可以賺到這麽多錢,确實比一味地種地要好得多。

不過,賣山貨賺得多、來錢快,也有相應的弊端。

一來是離家的時間太長。在山裏打貨往往要接連呆上好幾天,這樣一來他便不能顧及到家裏的狀況,自己那個愛惹是生非的弟弟,還有病弱的母親都需要照顧。

二來則是太過危險。山裏會出現各種各樣的狀況,上次遇到的小狼群差點害得他的同伴阿財丢掉了性命,那少年至今還因為發燒而沒能跟着到鎮上來。除了畫皮狼之外,還有諸如蜂窩、毒蛇、瘴氣、兇獸甚至是妖魔鬼怪一類的危險存在,要是運氣不好,人命就直接撂在山裏了。

自己雖然練過武,有一身的好力氣,但終究只是血肉之軀,而非刀槍不入、百毒不侵。一旦作為家中頂梁柱的自己出了事兒,那母親和弟弟就真的沒法過活了。司冬墨所要考慮的第一要務,不是如何賺取最多的錢,而是保障自身的安全。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見司冬墨猶豫,阿升開口道:“墨哥,咱們這次進山采摘松子,會穿上特制的厚衣服還有腳紮子,安全措施都做齊全了,之後咱還會教你爬樹。這次采松子的地方比上次進山要近,不會走到很深的林子裏去,而且還會有更多的人跟咱們一起,相對安全一些。”

司冬墨笑了笑:“我會再想想的,謝謝你們的好意。”

樂家兩兄弟聽罷,便也不再多說,任由司冬墨自己定奪。他們開始專心致志地對付眼前的一碗魚粉。

“這五谷魚粉有辣味的,也有不加辣的,但我還是更喜歡原味的。”阿進輕輕地往熱騰騰的湯面上吹了一口氣,“裏面有菜葉有魚片,但我最喜歡的還是熱乎乎的魚湯,大熱天喝着賊爽。”

“魚粉裏加了些草藥,熱天喝了可以排汗排毒。”阿升補充道。

聽了他這話,祁硯和司冬墨不約而同地埋下頭,喝了一口濃湯。

“嗯唔。”祁硯輕輕地咂了下嘴。他還是頭一次吃到在裏面放了草藥的魚湯,跟普通做法的魚湯很是不同。啜飲一口,淡淡的藥草清香彌漫在唇齒之間,在大熱天裏喝下肚去,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燥熱,反而覺得十分清爽。

“魚粉做得真好。”他贊嘆道。

阿進看向他,嘴一咧,傻傻地笑了起來:“那當然,這調湯的手藝一看就是出自蘭老板之手。蘭老板他……”

阿升梆地敲了一下他的腦袋,笑罵道:“就知道蘭老板!他可是食肆的老板,又怎麽會親自下廚做菜?”

“那也是按照蘭老板給的秘方做出來的美食呀。”阿進不甘示弱,轉向了司冬墨,“墨哥,我目前認為做菜最好吃的人有兩個,一個就是墨哥你,另一個就是這十四食肆的廚子。但你們二人做菜風格又有所不同。”

司冬墨喝了口湯,示意他接着往下說:“何以見得,說來聽聽。”

“墨哥燒菜嘛,直截了當,把食材滋味兒原原本本地體現出來,再通過各式各樣的搭配和火候的把握,把每一道菜都做得能夠凸顯出原本食材的特色,是非常正宗的本地人口味,偶爾還會有創新的想法,做出新菜式來,想來是很受到本地人歡迎的。”

“而蘭老板的食肆呢,其實食客的人數相對來說并不多,生意不算特別火爆。為什麽呢?因為十四食肆講究的是‘養生膳食’,蘭老板精通藥理,擅長識別和使用各式各樣的草藥,還把藥學應用到食物當中。食客們能夠在吃飯的過程中順帶得到美容和養生的功效,這就是十四食肆的特色所在。”

聽他這話,祁硯有些明白為何十四食肆的菜品合乎他的口味、但食客卻不太多的原因了。

這間食肆做菜講求清淡和健康,這本是難得的特色,但這鎮子和周圍村莊裏的百姓們口味都偏重,況且下館子的食客往往會刻意偏向于平日裏難得吃到的魚肉油葷,相比之下這間食肆也太“素”了一點,口味清淡,不夠吸引本地人前來就餐。

想到這裏,他輕聲說道:“十四食肆的烹饪理念挺時髦的,如果能和本地人的口味相結合的話,或許會更吸引人。”

阿進目光炯炯地看過來:“這位祁硯兄弟,你有想法可以讓蘭老板的生意更紅火嗎?”

祁硯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發憷,司冬墨見狀伸手敲了阿進一下:“別這麽直勾勾地盯着人家,還以為你要把他給吃了。”

阿進不好意思地笑笑:“沒,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對這位祁賢弟的想法挺感興趣的。”

祁硯看得出阿進對蘭老板這個大美人很有好感,大概是愛屋及烏,想為老板的食肆增加顧客的數量。他便說道:“我的想法是,如果司冬墨的手藝和十四食肆的特色融合一下就好了。在保持現有的草藥養生特色的前提下,試着将菜式的口味向着當地人的口味靠攏,再适當地做些葷菜,或許會吸引更多小鎮上的人還有附近的過客前來。”

頓了頓,他又接着道:“不過,這事情肯定有相當的難度。有時魚和熊掌不可得兼,能夠保持特色或者貼合本地人口味,這兩項任取一項,将之發揮到最大,不說生意火爆,起碼也會是顧客源源不斷。”

他說了一些個人的淺見,沒想到,在座的其他三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盯着他,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呃,這是我的一點想法,不、不一定是對的……”

突然,一雙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祁硯回過頭,竟看到蘭老板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自己的身後,俊美的面容近在咫尺,連在電視上看多了明星臉的祁硯也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老……老板!”他有些慌張,剛才說的那些話都被老板聽去了嗎?

蘭老板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心:“你說得有道理。我并不是本地人,三年前在這裏買下店面,開了這間食肆。這幾年來我一直鑽研做菜的技巧,希望将我一直以來熱愛的藥草學問融入到美食之中,但卻疏忽了對當地百姓口味的研究,這間食肆的生意也一直平平,不甚興旺。”

他的眼神轉向了司冬墨:“我早先從阿進那裏聽聞,司兄燒飯做菜是一把好手,而且非常合乎當地人的口味。”

司冬墨謙虛道:“過獎了。”

蘭老板笑得眼睛彎彎,他搬過一把椅子,添在桌邊,也和他們一道坐了下來:“其實說起來,我開這間食肆這麽久,也是時候想要尋求一些改變。雖然致力于将藥草和養生的學問融入到菜肴當中,但一直收效甚微。如果能夠擴充菜式、改進菜品,讓食肆招攬到更多的顧客,我的養生膳食學問也算是有所發揚。”

說到這裏,他問祁硯道:“請問這位小兄弟,你會做菜嗎?”

祁硯愣愣地看着他。蘭老板笑得可真好看,看得他呆呆的,差點忘了自己要說的話。

“啊……是這樣,”祁硯有些緊張地答道,“我只會做一些很簡單的點心,或者煮個粥……”前世的他只是個剛剛高中畢業的學生,充其量也就給自己做頓簡易的早餐,遠談不上有什麽烹饪的技術。

聞言,蘭老板悠了悠扇子,溫潤笑道:“那麽……你有沒有考慮過學着做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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