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龍争奪戰

離升堂審訊的日子越來越近,為了幫助趙師傅, 蘭老板和食肆裏的大夥兒想了好多辦法。但這一圈忙活下來, 他們最終卻得知, 幫趙師傅留下小寶的途徑只有一個:花錢将小寶從獸館裏買下來, 再到官府裏去辦理文書,讓趙師傅“合法”地收養小寶。

然而, 祁硯從獸館裏打聽到, 普通的有翼龍售價都極為昂貴,更別提珍寶龍是有翼龍之中相當稀有的分支品種。不要說趙師傅,就算把他和司冬墨剩餘的所有收入還有蘭老板自己的私人積蓄全部拿出來,也不夠買下小寶。

所以,湊錢把小寶“贖回來”的這條路算是走不通了。

在開堂前的一天, 祁硯和司冬墨到衙門裏探望了一次趙師傅。老人雖然被拘押起來,但衙門內的環境還算不錯。由于吃住都和小寶呆在一起,他的精神較為振作,還和他們若無其事地說笑了一會兒。

祁硯拿了些好吃的帶給趙師傅和小寶,并把次日開堂審訊時可能出現的判決結果告訴了老人。他的措辭很小心,把小寶的歸屬權以及獸館有權收回小寶的道理和老人明明白白地講了一通。

為了不刺激到老師傅、讓他進一步傷心,祁硯在話語裏留了些餘地,但趙師傅到底覺出些味道。

“明天的官司……老朽可能會被判把小寶歸還給獸館,是麽?”

祁硯看着老人消瘦而憔悴的面頰, 為難地點點頭。

“這幾天我們想過一些辦法, 比如證明獸館在飼養小寶的時候虐待過它, 讓它差點餓死, 以此要求官府重新審查獸館對小珍寶龍的所有權與販賣資格。

但這一方面,此事的證據很難收集,另一方面,獸館能開到這麽龐大的規模,雖然裏面虐待異獸或導致異獸莫名死亡的事件時有發生,但官府每年批準他們捕捉和售賣異獸的文書還是一樣不少。獸館在官府裏肯定有靠山給它撐着,官商沆瀣一氣。從這方面來着手,打官司成功的幾率也很低。”

老人蹲坐在簡陋的草席上,靜默了一陣。

在他旁邊,小寶對發生過的一切完全不懂。它和司冬墨玩了一會兒之後,乖乖地坐在老人的身邊,小爪子裏抱着一只它最愛吃的牛肉燒餅,塞在嘴裏吧唧吧唧地咀嚼着,吃得可開心了。

不經意間發覺趙師傅情緒低落,小寶放下手裏剩餘的半張燒餅,慢慢爬到老人的懷裏。它像往常一樣膩歪地粘在他的身上,低聲嗚嗚地叫着,大眼睛眨巴眨巴,似在詢問他為什麽不開心。

老人慈愛地看着它。他摸了摸幼龍的大腦袋,又撓了撓它毛絨絨的脖頸。受到溫柔的撫摸,小寶舒服得眯起了眼,懶洋洋地靠在老人的膝上,随意地伸展着肢體,爪子握成小拳頭在空中揮舞着。

接下來的時間裏,老人一句話也沒有說。他把小寶抱在懷裏,一點一點地喂它吃東西,又給它喝了甜味的米漿,面上無甚表情。祁硯和司冬墨坐在他對面,看到沉默的老人抱着天真無知的幼龍慢慢地吃着東西,他倆對視一眼,內心有些不安。

一頓飯吃過之後,門外的衙役前來催促,用棍子梆梆地敲着欄杆。祁硯只好站起來,老人也把小寶放在旁邊的床鋪上,給他們收撿着吃過的食盒與碗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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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朽知道,你們盡力了。謝謝你們。也請你們替老朽謝謝蘭老板和食肆的夥計們。”

老人忽然開口,語氣幹澀,渾濁的灰眼睛裏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淚水。

“嗯。老人家,您不必客氣。”

趙師傅又看向司冬墨。

在此時此地,最感到自責的就是這個年輕男人——他原本跟着老人去山上是想要借機捉住給小寶投毒的獵人,再教訓教訓、威脅一下就算完事,并不打算驚動官府。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司冬墨在山裏捉到的居然是一個魔國人,這一下子就由一樁小事而鬧成了涉及到朱國安全的大事,不得不讓官府牽連了進來,才把老人悄悄養着小珍寶龍的事情給暴露了出去。

老人朝司冬墨走了過來,幹瘦的手掌握住男人的胳膊。

“小夥子,你不必自責。”趙師傅鄭重地拍了拍他的手腕,“你做得一點沒錯。倘若放任一個魔國人在毛竹山一帶游蕩,這兇險的歹人今天能毒傷一只小龍,明天就能毒死一個大活人,之後還不定怎麽作惡。對于山裏的百姓來說,都是一個不确定的禍患。你一定一定不要覺得內疚。”

司冬墨咬着唇,眼裏波光閃爍。他沒想到這個時候老人不但沒有埋怨自己,還為自己而着想,一個堂堂男子漢登時就紅了眼眶。他咬緊了牙關、繃住了臉,點了點頭。

趙師傅緩緩地轉向床鋪,看到幼龍在上面無憂無慮地鑽來爬去,長長地嘆了口氣。

“說實話,老朽在把小寶撿回家喂養的那時候起,就想到會有這麽一天的來臨。”老人悠悠嘆道,“老朽日夜擔憂,常做惡夢,夢到有一日小寶無故失蹤,再找不見……”

他定定地看着小寶在床鋪間自在玩耍的背影。良久,外面的衙役又來催促,趙師傅遲緩地回身,對兩個年輕人說道:“老朽無事,你們安心回去便好,不必擔憂。”

“那好。趙師傅,我們先告辭。”

祁硯和司冬墨在衙役的帶領下走出了官府。在回去的路上兩人各懷心事,低着頭悶悶地走着。

“祁硯。”

“嗯?”

男人轉過臉,對他說:“我今天看見趙師傅,他抱着小寶吃飯的時候,就像照顧自己的親生子一樣。他面上裝作沒事,可若是明日衙門真的下令讓他把小寶歸還給獸館,他會不會傷心欲絕,神智崩潰?”

他的想法也正是祁硯所擔心的。趙師傅孤家寡人一個,小寶的存在是他寂寞生活裏的好夥伴,更是他獨自在世間生存下去的精神慰藉。上次小寶中了毒老人都擔心成那樣,這次若是要把幼龍從他身邊奪走,對他的打擊只怕會更大。祁硯不知,這一次老人是否還扛得住這樣的離別。

他們一路默然地回到了食肆。聽了祁硯的敘述之後,蘭老板搖了搖頭,神色無奈道:“我今日專程去衙門拜訪了蘇大人。他告訴我,魔人是他抓獲的,案子本來該他來審,可是審到一半,郡令府那邊突然派來了官員,強行要求介入此案。

那個官員強硬得很,和蘇大人他們糾纏了好些陣子,愣是把案子的審理權搶到了自己手裏,把捕獲的魔人和一幹證據全部帶走,自行開堂。所以,蘇大人現在也無法插手珍寶龍的事情。”

祁硯想起自己在衙門裏撞見的那一幕,道:“我此前看見過,蘇大人和本郡的郡令秦爺之間很不對付。蘇大人是朝廷命官,被皇帝專門派來督查本地的刑部事務。可到底是‘強龍不壓地頭蛇’,秦爺在本郡人多勢衆,人脈錯綜複雜,他和他郡令府上的官員對蘇大人頗有微詞,所以蘇大人經手的事務他都偏要來插一手。”

“正是如此。”蘭老板點頭道,“蘇大人還告訴我,珍寶龍曾經呆過的獸館很不簡單。這家落霞鎮獸館背景非常深厚,它在咱們紅葉郡一家獨大,幾乎壟斷了這裏的異獸販賣生意,還出售許多種珍稀異獸。館裏光是辦理這些珍獸的相關文書就極其耗心費神,更別提還要頻繁進行金額巨大的交易。獸館的這些重大事務都需要得到官府裏強大的人脈靠山作保障。”

祁硯一蹙眉,“這獸館的‘靠山’,不會就是……”

蘭老板臉色一沉,“正是郡令府,秦爺。”

一直聽着他倆一來一往地分析,司冬墨此時也回過味來:“所以說,這個獸館後面有秦爺的郡令府撐腰,開堂審訊的官員又是秦爺手底下的人,所以明天的官司他們是必定會把小珍寶龍判給獸館的,對嗎?”

“可以照這般理解。”

祁硯回憶起自己和司冬墨一家曾去獸館裏游玩參觀的情形。他親眼所見,那家獸館裝修豪華,占地廣闊,內裏層層疊疊、七彎八拐。館裏房間數不勝數,飼養着無數稀奇古怪的異獸以供展覽和出售,部分珍稀異獸的吃住甚至比鎮上的平民百姓還要奢華。此外,獸館裏還供養着無數的打手和異獸捕手,還要打點官府上下,開銷必然十分巨大。

然而,開銷巨大,賺取的利潤卻更為驚人。獸館是落霞鎮除了美食街之外又一經濟支柱,裏邊所做的異獸販賣交易必定是很掙錢的,就連一只小珍寶龍的售價對于老百姓來說都是天文數字,整個異獸.交易行當裏的油水多得讓人不敢想象。

秦爺作為紅葉郡的最高管事者,肯定也在私下裏為獸館的異獸.交易提供了很多便利,從而獲得豐厚的回報,官商勾結,實現“互利共贏”。

如此看來,獸館有錢有勢,趙師傅留下小寶的希望是真的很渺茫了。老人抱着幼龍喂飯的一幕不斷地在祁硯的腦海裏閃現,他禁不住捂住前額,感到眉心間傳來一陣刺痛。

“祁硯,你還好吧?”

感覺到靈氣在自己體內流逝殆盡,祁硯虛弱地喘了幾口氣:“這幾天太忙太累,我的力氣耗盡了,可能又要變回原形了。”

說話間,少年的身體果然開始散發出淡淡的光芒。司冬墨連忙張開手臂,把悠悠落下地的火紅色小鳥精準地接在了手心裏。

“哎呀……又長大了!”

的确,剛剛和司冬墨相遇的時候,小紅鳥的身高還不到十公分。而現在,司冬墨看着一只毛茸茸的大團子站在自己的手心,用另一只手比劃着測量了一下。

現在的小鳥身高已經接近六寸,而且……

“又變重了好多!”男人驚呼道,又捏了捏鳥兒肥肥的身軀,耿直地評價道:“又胖了不少,肉嘟嘟的,捏起來更舒服了。”

“……”

鳥兒瞪起淺碧色的大眼睛,氣得鼓成了一個毛球兒。然而,不解風情的男人細細打量着它,若有所思,在它的身上又比劃了兩下。

“哦,我明白了!”司冬墨恍然大悟般地點點頭,“我說為何會變沉了這麽多——其實小鳥的小細腿兒根本就沒有變長,只是身子長大變肥了!”

“咕叽咕叽!”

小鳥惡狠狠地尖叫了一聲,短腿猛地一蹬,整個身子朝着男人的臉撲了過來。

“篤篤篤!”

小尖嘴如啄木鳥一般迅猛地啄在男人的腦門上,鳥兒的怒氣值一路飙升,羽毛氣得倒豎起來。它在空中鼓動着翅膀,仿佛一團燃燒的火球。

“啊呀,啊呀呀,我錯了!”男人抱住腦袋,和小鳥追逐嬉鬧起來。一旁,蘭老板悠然看着這難得的歡樂一幕,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走吧,吃飯去。你倆明天還得早早趕去公堂作證,對吧?”

蘭老板一指後屋,“這個點,飯菜應該都做好了。今天是食肆的頭號大廚呂師傅親自下廚,做了一道新菜,叫作‘鹹蛋黃豆腐’,你們未嘗過的,快來吃着看看。”

鼻子嗅到一股別致的蛋黃香氣,小鳥和男人都停止了互毆。

“咕——”

“咦,是誰的肚子在響?”

鳥兒氣鼓鼓地站在男人的頭頂上,一句話也不說。司冬墨嘿嘿笑了聲,“是我,是我……本人肚子餓了,非常抱歉。”

蘭老板餘光裏看見,方才分明是小鳥的肚皮鼓了一下。但既然有人願意主動背鍋,他也就不點透了。兩人一鳥向着後屋裏說笑着走去。明天還有他們需要頭疼對付的事情。

=====

次日,落霞鎮上萬裏無雲,陽光明媚。祁硯、司冬墨和阿進作為趙師傅一方的證人前往衙門的公堂,等待着官府的判決。在他們和獸館那方分別陳述完證詞之後,官府不出意外地判了趙師傅一個“偷盜他人財産”的罪名,強令他将小珍寶龍歸還給獸館。

但因為老人主動“認罪”、表示願意歸還“贓物”,并在收養期間對幼龍進行了精心的照顧,這才将功抵罪,不作刑獄或金錢處罰。

在宣判之後,祁硯等人向着趙師傅看去,只見他沉默地低垂着頭,對自己的“偷盜罪”供認不諱。他跪在原地,幹瘦的手掌裏緊緊牽着幼龍的小爪子。

懵懂無知的小寶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臨着什麽,它對于在公堂上長時間的站立感到極為不适,忍不住焦躁地甩動着尾巴,一雙小胳膊抱緊了老人的腿,在他身上躁動地磨蹭起來,發出嗚嗚呀呀的低鳴聲。

“肅靜!”

聽見幼龍不安分的吵鬧,負責判決的法官猛地拍了一下桌案。這突然的一敲吓得小寶立刻呆住,一雙綠色的大眼睛驚恐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鑽進了老人的懷裏,嗚咽了起來。

“乖乖,小寶不怕。官老爺吓唬你吶。”

趙師傅低低地哄勸了它一會兒,小寶安靜下來,用小爪子擦拭着哭紅的眼睛,戰戰兢兢地望着庭上的官員們。

法官在搖頭晃腦地又念了一大堆有的沒的律法條例之後,他又梆地敲了下錘子,複述了一遍最終的判決結果,并往趙師傅的面前扔了一張判決書。

趙師傅撿起那張判決書,有人給他拿來了紅泥。他磕磕巴巴地看了一遍上面的文字,便在衙役不耐煩的催促之下伸出了右手,在文書上顫巍巍地摁下了一個手印。

小寶趴在他的懷裏,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摁手印的這一幕,大眼睛好奇地眨巴眨巴着。它對決定自己命運的這場判決一無所知。目睹老人摁下手印,小寶也學着他的動作,伸出小爪子比劃了幾下,似乎還覺得挺好玩。

判決書一簽,守在堂內的衙役們立刻前去執行宣判結果。兩個高壯的衙役走到趙師傅的身邊,利索地拉開他的胳膊,把幼龍從他的懷裏生硬地拉拽了出來。

“嗷,嗷嗚?”

小寶不明所以,看着兩個面無表情的男人把自己從老人懷裏拔出去,它慌亂地沖趙師傅叫了起來:“嗷噢嗷噢!”

趙師傅卻只是低着頭,不敢看它的眼睛,也恨不得把耳朵捂住,不聽幼龍驚慌的號叫聲。老人枯瘦的一雙手絞得死緊,他極力繃着自己的臉,牙齒咬得嘴唇都裂開,強忍着不讓自己的表情崩潰失控。

見老人無論怎樣也不願看向自己,小寶驚呆了。它不死心地嗷嗷叫了幾聲,眼瞧着衙役抱着自己越走越遠,慣來疼愛自己的趙師傅卻呆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幼龍終于明白了發生的事情,恐慌起來。

“嗷噢!”

小寶大叫一聲,忽然揮動前爪,一巴掌打到了抱着它的衙役臉上。趁着那衙役疼得大叫的時候,它從那人強壯的胳膊裏跳了出來,向着趙師傅拼命地奔去。

“嗷嗷噢!嗷嗷噢!”

幼龍後腿着地,搖搖晃晃地朝着老人跑去。衙役們急忙提着棍子前去阻攔。但小寶動作非常靈活,它從衙役們之中匆忙地躲閃奔逃,竟憑着一股巧力接連絆倒了好幾個衙役,還啊嗚一口咬住了其中一人的手臂。

還未下堂的法官聽見了響動,回頭竟見幼龍在堂上東奔西跑,還把衙役摔得四腳朝天。他氣得一拍桌子,怒喝道:“大膽刁龍,膽敢在公堂之上胡鬧,還不快給本官拿下!”

呼啦啦一下,堂上的衙役們得了號令,全部揮舞着棍棒朝幼龍圍堵了過去。看見一人掄起棍子砸向小寶的腦袋,祁硯急得喊了一聲,“小寶小心!”

幼龍聞聲,腦袋往反方向一偏,掄來的棍子落空了。祁硯剛舒了口氣,卻被看守着自己的衙役猛推了一把,語氣不善地呵斥了一句:“你們是要造反嗎?老實待着,閉上嘴巴!”

祁硯抗他不過,只得呆在原地。幼龍在院子裏胡亂地奔跑逃竄,終于敵不過對方人多勢衆,被揮舞着棒子的衙役逼到了角落。

“嗷嗷噢!”小寶看着面前包圍而來的高大衙役們,沖着老人發出絕望的叫喊。然而,話音剛落,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它的後背上已經狠狠挨了一棍。幼龍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幾步,折疊在背後的翅膀正要撐開,又狠狠挨了兩下重擊。

“嗚嗚……”小寶疼痛難耐,向前仆倒在地。它淺綠色的身子蜷縮成蝦米狀,兩只爪子害怕地捂住臉頰,斷斷續續地哭了起來。

淚水從幼龍的大眼睛裏奪眶而出,卻沒有引起衙役們的絲毫憐憫,無數棍棒接連落在它的身上,把它打得遍體鱗傷。幼龍終于被殘忍地亂棍打翻在地,用繩索結結實實地捆綁了起來,就連嘴巴裏也被毛巾層層塞滿。

“小寶——!”

趙師傅再也看不下去,發出痛苦的怒吼。

“小寶!不!求求官老爺,不要再打它了……”

趙師傅哀嚎起來,痛哭流涕,伏在地上朝着衙役們不住地磕頭。看到這一幕的祁硯揪心不已,他緊緊地握住了拳頭,手指甲都陷進了皮肉裏。

趙師傅的哭泣和求饒聲引來了衙役的不滿,他們狠狠地推搡了一下老人,發洩剛才被幼龍絆倒時的怒氣。

“哼,區區草民,還敢在衙門放肆!給這老頭也吃點教訓!”

衙役們肆意踢打着老人,祁硯等人被棍棒隔住無法靠近,這一幕亂象卻讓旁邊獸館的兩個夥計看得津津有味。他們還煽風點火地嘲笑道:“哎呀呀,官老爺都判了,這老頭還不死心地撒潑耍橫,把這小娃子也教成了一頭小惡龍!”

看着無助的老人被推到地上毆打,被封住了嘴巴的珍寶龍在疼痛和眼淚中終于覺悟。它突然一使勁,身上靈氣大漲,把捆住它的繩索生生地崩開,從喉管裏爆發出一聲沉悶而悠長的吶喊。

“嗷噢——!”

祁硯一愣,敏銳的感官令他擡頭看向天空。只見方才還萬裏無雲的晴空霎時間風雲變幻,烏雲湧動,在官府的上空彙聚成一個碩大的黑色漩渦,深不見底!

官府裏的衙役們也被這離奇的天象吸引了注意力,紛紛望向天空。祁硯震驚地抽了口涼氣,不由得看向朝天吼叫的珍寶龍。他隐隐感覺到,這突然形成的烏雲和小寶痛苦的哀號聲之間存在着某種隐秘的關聯。

“嗷噢——”

随着一聲瘋狂的嘯叫,從厚實的雲層漩渦中瞬間奔出了幾道閃電,将漆黑的天空映得透亮!電光在烏黑色的雲層裏疾馳,官府的上方頓時妖風大作,電閃雷鳴!無數道淩厲的電光在官府衙門的上方飛馳而過,風馳電掣,将黑壓壓的天空照得詭異而蒼白。

陰風陣陣,祁硯不禁裹緊了身上單薄的衣衫,縮了縮脖子。

“哈、哈、哈!”

就在這時,從官府大院的入口處走進來一個高壯的身影。祁硯定睛一看,那人竟是秦爺。只見這中年官員一只手背在身後,另一只手慵懶地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眼神貪婪地望着朝天怒吼的珍寶龍,大笑道:“好,好!今日本官果然不虛此行,竟看到珍寶有翼龍的神力覺醒一刻!”

旁邊獸館的夥計立刻上前來,對他谄媚地笑道:“秦爺,您來得正好,這只珍寶龍恰巧因為情緒激動而覺醒了龍之力,小店正欲将之作為禮物獻給秦爺!”

小珍寶龍力量爆發,身上靈氣翻湧膨脹,把圍堵它的衙役們猛地震開,身上的束縛也因之碎裂。幼龍高舉着小拳頭,朝着包圍他的人們怒吼不止,龍威大發,震得衙門的地面都劇顫了起來。

見狀,秦爺不但沒有生氣或驚慌,反而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好啊!不愧是龍中珍寶,竟在幼龍時期就覺醒了神力。此類上等的異獸寶物,正适合成為本官的随身坐騎!”

“那是那是,秦爺您身份尊貴,珍稀的有翼龍才能配得上您的地位……”

獸館夥計忙不疊獻着殷勤。秦爺看着遠處陷入癫狂、不能自控的幼龍,毫無怯色地大步走了過去。

“來人,請出禦龍繩!”

他的随從拿出了一卷繩索。在幼龍怒吼着在公堂上橫沖直撞的時候,秦爺的兩個手下拿着禦龍繩悄悄地靠了過去,把小寶前後合圍起來。

“嗷!”

神志已經陷入瘋狂的小寶看到前方有人,立刻搖晃着尾巴朝他沖了過去。趁着分散了注意力的機會,站在它後面的人用力擲出繩索,将結好的繩圈精确地套在了小龍的脖頸上。

“嗨!”

那手持繩索的漢子喝了一聲,用力往後一拽。幼龍此時正緊盯着前方那人,猝不及防地被禦龍繩套住脖子,胖墩墩的身軀頓時搖晃了一下,接着便向後栽倒在地。

只聽噗的一聲悶響,幼龍的後腦勺重重地撞在地上,立刻被跌暈了過去。它的身軀抽搐了兩下,接着便如同一灘爛泥躺在地上,再也不動一下。

“捕獲成功!”

牽着繩索的漢子也不多說,拖着昏倒在地的幼龍往前走來。看着小龍如一團軟泥般癱在地上,任由壯漢将它往前拖行,司冬墨終于大力掙脫了衙役的阻攔,往老人倒地的方向跑去。

“喀嚓!”

幼龍昏迷,它爆發出的龍之神力所招致而來的風雨雷電卻沒有消失,反而在衙門的上空愈演愈烈。又是幾道電光閃過,烏雲卷起,傾盆大雨頃刻間朝着大地落了下來。

“嘩嘩嘩……”雨勢很大,來得又猛,如潑水一般下個不停,水霧立時擴散開來。司冬墨的眼前瞬時模糊一片。他奮力沖上前去,把趙師傅從地上扶起。而後,祁硯和阿進也從衙役的阻攔中脫離,朝這邊匆忙趕來。

“趙師傅被打傷了,咱們快扶他回食肆找藥!”

司冬墨把瘦弱的老人一把背起來,祁硯則把随身帶的背包遮擋在他的頭頂,阿進在身後幫忙扶着,三人帶着老人,向衙門之外匆忙跑去。

“嗷……嗚!”

在大雨的沖刷之下,小龍迷糊地醒來。它眯開淺色的大眼睛,卻只看到趙師傅被倉皇帶離的一幕。昔日那個為它遮風擋雨的老人此時已經奄奄一息,無力地昏睡在他人的肩頭,蒼老而消瘦的背影在狂風暴雨中顯得格外虛弱無力。

它直直地望着那人的背影,目送着他越離越遠。耳畔傳來秦爺和獸館夥計們得意的說笑,它低低地哀鳴一聲,什麽也不知道了……

司冬墨正背着老人在雨裏飛奔,忽聽見背上的老人氣若游絲地念了一句“小、小寶……”,他不由得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見老人努力扭過頭來,祁硯上前幾步,小聲勸道:“趙師傅,我剛才看到了,小寶它沒事,已經被秦爺的手下放進了馬車裏帶走。這會子應該已經在運往他府上的途中了。”

趙師傅愣了一愣。他竭力轉過頭,向衙門的方向遙望了片刻,卻只看見空蕩蕩的大街和灰蒙蒙的雨霧。老人看着眼前的一片空白,怔怔地出神了很久。直到祁硯等人都擔憂起來,他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似是終于明白了這個事實——他的小寶已經被秦爺帶走,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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