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放長線,釣大魚

次日, 昏睡一夜、重振精力的祁硯和司冬墨早早清醒下床。他們穿衣洗漱過後,來到了冬墨前晚在地上畫下的圓圈旁邊。

“所以……”

“這玩意兒, 要怎麽弄出來?”

被冬墨身上不知名的力量所壓制,詭夢煙由一團黑霧強行壓縮成了一張薄餅, 幹巴巴地貼在司冬墨的指尖血畫出的小圈子裏。

“解鈴還須系鈴人。”祁硯伸出一只胳膊,做了個“請”的姿勢,“去吧, 皮卡墨!”

“啥?”司冬墨呆呆地歪了歪腦袋, 對于自己的新外號很是不解。不過眼下看來,也只有他适合親自動手, 去把餅狀的詭夢煙從地裏拔.出來了。

試探着走上前,剛把手伸過去,只見司冬墨的短袖口中突然伸出來幾條“蛇”一樣的黑色東西, 一瞧, 好家夥, 果然是昨天現身過的黑色條紋。這些怪異的紋路仿若有思想的活物一般, 順着司冬墨結實有力的手臂一路向下爬去,最終如發絲一般纏上了他的指尖。

祁硯忍不住驚訝:“冬墨,你身上的黑紋自己出動了?”

冬墨自己也吃了一驚。他趁勢把手伸向地下, 在觸地的那一瞬間,血跡圈子裏毫無生氣的詭夢煙再度“活”了過來,扁成薄紙的身體逐漸恢複了煙霧的原狀, 從地面上騰空而起, 被司冬墨一把抓在手中。

祁硯啪啪拍了幾下巴掌, 咋舌稱贊道:“厲害了,我的墨!”

司冬墨能夠憑借纏繞着黑紋的手臂将不存在實體的煙霧抓住,這本事看起來非同小可。祁硯拿來了一件較大的外衣給司冬墨披上,這樣一來他就能夠把詭夢煙藏在衣擺下面,而不會顯得太過招搖。

之後,他們一前一後出了門,暫時離開了小客棧,一刻不停地趕往衙門的方向。

在離衙門不遠的地方,祁硯猛然一眼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刻拉了拉冬墨的袖子,悄聲道:“前面那個男人,好像是蘇督官的随從。”

司冬墨一愣,“你确定?”

“确定,花燈會的時候,這個人跟着蘇督官出現在食肆的攤位附近。”

不遠的街角處有一個負手而立的瘦高個男子,那正是祁硯在花燈會上因為追着鼓風獸跑出去而偶然撞見的随從官員。他沖着前來的兩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們悄悄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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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倆快步走到那人身旁,跟着他向左邊拐了個彎,走進一條隐秘的小徑。

“你們二位先不要去衙門,那裏有秦爺的人把守,監視着周遭人們的一舉一動。”

祁硯低低地“诶”了一聲,又問道:“請問官爺您怎麽稱呼?”

“我只是蘇大人的随從,你們不必客氣,叫我老黎就好。”

在小巷裏七彎八拐,他們最終走到了一間不起眼的茶樓裏。老黎剛一進門,立馬有小二從角落裏出來,領着他們上二樓的包廂內,又給他們奉上了一壺新泡好的茶水,便轉身出去了。

這茶樓人煙稀少,靜悄悄的。看到祁硯和司冬墨都有些拘謹地坐在座上,老黎親自給他們奉上了茶水,又笑道:“二位莫要緊張。今次請二位前來的目的,想來你們都已經猜到了。”

祁硯與冬墨對視一眼,然後點頭道:“是,關于蘭老板和食肆下毒的案子,我們目前搜集到了一些證據,正打算找蘇督官。不過如今看來,我們暫時無法見到蘇大人了,是嗎?”

“嗯。”老黎端起茶杯,呷了口茶水,“蘇大人剛剛進了赤城,這會兒并不在落霞鎮內。”

赤城是朱國的皇都,距離紅葉郡十分遙遠,蘇大人在這個時候離開必然是有要事要進都城處理,不會很快回來。

聽聞此言,祁硯有些憂愁。但老黎輕輕地擺了擺手,“不過,蘇大人在出門的這段時日裏,特意留我在衙門周圍守候,就是為了處理這件事情。”

兩人聽了都有些感動。冬墨誠懇道:“真是勞煩蘇大人和老黎了,為咱們食肆的事情做了這般細致的考量。”

老黎笑了笑:“也不只是為了幫助處理你們的事。這次蘇督官進赤城,與十四食肆的案子有些關聯,但還有着更加重要的目的。”他給在座的兩人一件一件地說開來。

“十四食肆中毒的案子,原本屬于蘇大人的管轄範圍之內。在對鬧事者進行嚴肅的審問之後,這個聲稱孩子因食肆小吃而中毒的男子終于頂不住壓力,吐露了一些細節。他承認自己是遠山飯莊的人,而且他來食肆門口大肆宣揚謠言一舉,正是受了遠山飯莊掌櫃的指使。不過,對于這以外的事情,他堅決不說,也無話可說。

蘇大人本來打算從該男子供認的遠山飯莊的線索入手、展開調查。然而,在審問了這個男子之後沒多久,秦爺帶着他的手下強行闖入了刑部,在裏面大鬧了一通,和蘇大人徹底撕破臉皮。他信誓旦旦地指認蘇督官與食肆的蘭老板有暧昧之情,為了包庇蘭老板而故意采用威脅手段、逼供證人提出僞證,仗着他方手下和狗腿衆多,硬是把人證帶走離開。

而後,他串通地方官府的相關人員,将案子的審理權搶奪在手,又直接簽署了一張拘捕令,帶着一幫衙役朝着食肆撲過去了。”

老黎說着,嘆了口氣,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茶水,“蘇大人是朝廷特派的命官,主要負責紅葉郡當地的各項刑案,并對官員的作為進行督查,而作為一郡之主,秦爺在紅葉郡當官近三十年,根基深厚,勢力錯綜複雜,又貪得無厭,在郡裏撈了不少油水,是蘇督官的重點監察對象。

但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秦爺在紅葉郡苦心經營了這麽些年,他的人脈網龐大到難以想象。蘇督官在紅葉郡幾乎孤立無援,辦起事來舉步維艱,還處處受到秦爺一派官員的刁難,只偶爾有一些受到秦爺打壓或欺負的官員願意為他悄悄提供幫助。”

他放下茶杯,在桌面上“噔”地一聲響。祁硯微微蹙眉,他知道這老黎是蘇督官的随從,可自己和冬墨只是兩個平頭百姓。老黎願意把官場上的事情清楚大方地說給他們聽,必定是有特別的用意。

果然,就聽老黎壓低了聲音,說道:“不過,蘇大人在紅葉郡忍辱負重了這麽久的時日,‘放長線,釣大魚’。如今,也該到了收獲成果的時候了。”

看出他眼裏的深意,祁硯突然一個激靈,“該不會……”

老黎喝了口茶,淡淡道:“大約正如你想的那般。蘇大人打算這回一次性‘收網’,把咱們紅葉郡裏最大最肥的那條魚給‘收’上岸。”

祁硯霎時間攥緊了拳頭。他連忙喝了一口熱茶,強壓下內心的不安與躁動。老黎看穿了他波動的心緒,淡笑一聲:“不必緊張。蘇大人雖然年輕,但在此方面已經有過經驗,他會處理好這件事情。當然,眼下還需要兩位幫忙配合。”

冬墨連連點頭,看得出他也非常興奮。畢竟這秦爺自打在他們面前出現起,就接連與他們直接或間接發生沖突:欺壓趙師傅、強搶珍寶龍;調戲蘭老板并公報私仇;栽贓誣陷食肆下毒,導致其招牌砸掉……

而他政事上的無為更是害苦了紅葉郡的百姓們。在蘇督官出手整治丐幫之前,鄉鎮裏流匪橫行,欺壓平民的事件時有發生;官商勾結,壟斷生意,排擠和欺壓普通的小生意人,沒少幹惡事。所以,這回蘇督官借着食肆事件的機會準備對秦爺直接動手,令他精神振奮。

“官府內的事務就交給蘇督官來辦理,而需要拜托兩位的則是食肆相關。在揭發秦爺真面目之前,要盡塊洗刷食肆的冤屈,将蘭老板從牢獄之中解救出來。”

想起蘭老板的事情,祁硯不禁有些憂心:“老黎,這秦爺向來好色,他幾番邀請蘭老板去他府上‘做客’,但一直都被拒絕。我想,他此次栽贓食肆便有對蘭老板公報私仇之意,不知蘭老板在獄中是否會受到秦爺的刁難?”

他話說得比較隐晦,但老黎能明白他的意思。秦爺向來是目無法紀、無法無天,他這回急不可耐地把蘭老板推入獄中,說沒有別的心思自然是無人會信的。

老黎示意他不要焦慮:“蘇督官有安排人員,在牢中監視情況。所幸,秦爺每次試圖靠近蘭老板時,他的身上都會莫名其妙地奇癢無比,癢得他坐地打滾,大聲哭號,但叫來了大夫也查不出緣由。因此,至今為止,秦爺都未曾成功接近過蘭老板。”

祁硯一聽這話,沒忍住撲哧一聲,司冬墨也哈哈大笑了起來。

老黎笑着看了看他倆,又道:“雖然不知蘭老板是如何做到的,但我相信他具有很強的自保能力,牢裏那邊暫不用我們擔心。現在急需破解疑問,就是秦爺和遠山飯莊是如何在食肆販賣的小吃裏投毒。”

“這好說,昨天這個真兇恰好一頭撞上門來,被咱們給抓起來了。”祁硯咧嘴一笑,示意司冬墨舉起手臂。

冬墨聽話地撩開外衣,把藏在裏面的左手擡了起來。他的手裏緊緊捏着一團黑色的煙霧。

“就是它!”冬墨把詭夢煙拎到了老黎的面前,得意地說道。

老黎猝不及防被一大坨詭夢煙伸到了鼻子底下,那徹骨的陰寒吓得他猛一哆嗦:“哇呀!”身子一抖,差點把茶杯都打翻在地。

祁硯趕忙拉住了冬墨的手臂:“老黎他沒有心理準備,也沒見過詭夢煙。你可別把人家吓着了。”

冬墨想起了這回事,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發:“抱歉,老黎,吓到你了。”

“沒……沒事。”老黎吓得連喝兩口茶,平靜下來後便謹慎地端詳着冬墨手裏的黑色煙霧,有些驚異道:“這團黑煙,就是‘真兇’?”

祁硯把詭夢煙以及它下毒搗亂的全過程向老黎完整地複述了一遍。老黎聽罷,摸了摸下巴,說:“既然能捉到詭夢煙,那是再好不過了。”他思忖了一會兒,突然眼睛一亮,招手示意祁硯和冬墨靠近前去。

“秦爺再過幾天就要在公堂上審訊蘭老板了。到時蘇督官會批一份作證文書,你們兩個便作為此案的人證,帶着文書以及物證——也就是詭夢煙,前去衙門外面等候。”

“至于我,會在蘇督官回落霞鎮之前加緊準備,争取把秦爺一舉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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