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小鎮異變

獵戶們捕獲的大型沖山豬在樂弘的“觀光”中意外逃脫,差點毀壞了樂家的院子。好在冬墨在危機時刻一拳将之打飛, 才躲過了這一劫。

經歷了這樣的意外之後, 司冬墨将淘氣搗蛋的弟弟安置在了家裏,讓他不準再出門亂跑, 随即便趕着上路了。他和祁硯兩人加快了前進的速度,終于在和蘭老板約定好的時限內趕到了鎮上。

一段時間沒有來落霞鎮, 祁硯的感覺也有所不同。在盛夏和初秋, 鎮上曾經非常繁華,街道上人來人往, 車水馬龍,數不清的商販在此地做着交易, 好不熱鬧。但現在天氣轉涼,曾經進行得如火如荼的商業交易也漸漸稀少, 鎮上除了本地居民之外很少看到外地來的商販們了,大街小巷裏也清冷了很多。

祁硯邊走邊向着四處張望, 看着街邊稀稀拉拉的路人和零星的小攤販, 他自言自語地嘟哝了一句:“總感覺這裏和之前的氛圍有所不同了。”

側過眼看到司冬墨投來詢問的目光,他便補充道:“我覺得, 除了人少,這鎮子還有點冷。”

他說的冷, 并非單指天氣轉冷。這是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覺,昔日繁榮的小鎮如今變得有些凋零, 美食街上的商鋪關張了一小半。天上陰雲沉沉, 涼風席卷着寒氣, 在道路上陣陣蔓延。

冬墨伸出臂膀,輕輕地攬住祁硯的肩頭。天色陰沉,兩人都沒有什麽說話的欲.望,只是默默地并排往前走着。

快接近食肆的時候,祁硯嗅聞到了一陣香氣,定睛一看,只見袁老板的袁袁包子鋪還營業着,長得圓圓的袁老板在店裏一邊忙前忙後地搬着包子,一邊和廚子們閑聊着。

聞到噴香的包子,祁硯忽然有點餓了。

“冬墨,你想不想吃包子?”

冬墨搖搖頭,“我不太餓。”

“那好,你在這裏等一會兒,我去買個包子來吃。”

說着,祁硯從口袋裏數了幾個銅板,朝着前方樂颠颠地走去。看着他像孩子一樣活蹦亂跳的背影,冬墨笑了一笑,靜靜地呆在原地。

祁硯從袁老板手中挑了一個雞肉包和一個魚香肉絲包,這些包子很便宜,而且個頭都不大,聞起來卻着實是香氣誘人。鼻子吸了兩下,他邊往回走邊張開嘴,把包子送了進去。

突然,嘴邊一空。

再一睜眼,祁硯懵懵地看到——手裏的包子居然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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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麽一瞬間他以為袁老板賣給他的是會消失的魔法包子,但再一仰頭,只見一道黑影叼着他的包子從他的腳邊匆忙逃開,它在街邊店鋪的門口和牆面上呼哧亂竄着,一刻不停地向遠處溜去。

“等等——回來!”

祁硯想也不想,立刻把手裏的剩下一個包子揣進了兜裏,旋即拔腿就追。他身輕腿長,跑起來像小鹿般矯捷而輕快。伴随着耳邊呼呼的風聲,他離那個向前飛逃的黑影越來越近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不用回頭也知道肯定是司冬墨追上來了。他跑得異常的快,很快就接連超過了祁硯和逃跑者,并結結實實地橫在了對方的面前。兩人一前一後,将那個黑色的小不點逼到了死角。

偷包子的小東西被堵在了狹窄的小巷子裏,它左瞧瞧、右瞧瞧,找不到逃脫的路口,慢慢往牆邊縮去。

離近了看,祁硯他才發覺那個黑影原來是一只小貓。

但和可愛的毛茸茸貓咪不同的是,這貓看起來面相非常兇狠,談不上半點可愛。它有着極為狹長的吊梢眼,眼珠閃着綠瑩瑩的暗光,毛色深暗、身形瘦長,叼着包子的嘴角邊露出鋒銳如鈎的長牙,不怎麽像“貓”,倒更像是虎豹一類的兇殘猛獸。

面對着祁硯和司冬墨的圍堵,這黑色的貓科動物警戒地弓起身子,背上毛發有如長針般一根一根地豎起,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咕嘟咕嘟聲。它朝着他們威脅地揮舞着長爪,爪尖在堅硬的石頭地面上刮磨出刺耳的噪音。

祁硯謹慎地與它保持着距離。看到黑貓眼裏的暗綠色,他心下湧出一股不詳的感覺,不禁小聲說道:“這貓看起來有點兇。冬墨,要不算了,那包子就給它吧,咱們不要了。”

冬墨低垂着眼眸。黑貓與他毫不畏縮地對視着,眼裏閃着陰冷的寒光。它慢慢地磨着露出的爪牙,喉嚨裏發出陣陣低吼,一看就不是好惹的相。

他點了點頭,輕聲道:“好吧,咱們回去吧。”

兩人從小巷子裏退開。回過頭,遠遠看着那黑貓還站在原地,逼視了他們一會兒之後,才甩了甩尾巴,口裏叼着包子,悶悶地咕唔一聲向着遠方跑去了。

遠離了小巷之後,司冬墨才低聲對祁硯開口道:“你的決議是正确的。那東西不是普通的異獸,倒像是兇獸。”

“兇獸?”

“嗯,就是被魔氣沾染上了的異獸,其外觀和心智都和普通異獸相去甚遠。”司冬墨帶着他往前走,“詭夢煙也算是兇獸的一種。這類異獸個性兇狠好鬥,而且身上多半帶毒,咱不吃這個眼前虧。”

祁硯點頭,認真應道:“懂了。大多數異獸都挺溫和的,剛才那只黑貓讓我感覺不大妙。以後遇到這種怪怪的家夥,我會小心不去招惹它們的。”

冬墨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真乖。”

一聽這話,祁硯故意嘟起嘴巴:“你這麽說,好像我是什麽幼稚的小孩一樣。明明咱倆差不多大。”

冬墨卻不以為然,“小孩又怎樣了?再說,我本來就比你大,我已經二十出頭了。”

祁硯瞪大眼睛:“你才剛二十?”

冬墨點點頭,有些委屈地:“是啊,難道我看起來不像麽?”

“咳,大概是你太成熟了,我一直以為你大我好多……”

兩人說笑了一陣,又聽男人有些疑惑地嘟哝道:“不過,偏遠的山村和鄉野裏也就罷了,咱們這小鎮上又怎麽會出現離奇的兇獸呢?它們的唯一發源地便是北界魔國,偶爾會從魔域來到其它的國度,但……出現在人數衆多的鬧市,我還是頭一次見。”

“這麽說來,着實很奇怪……”

一邊聊着,一邊就走到了食肆。還沒進屋,祁硯忽然吸吸鼻子,聞到了自內傳來的一股濃郁草香。

“這是什麽香氣?”

司冬墨猜測道:“是食肆裏新上的某種魚湯吧。你瞧這天越來越冷,店裏也是時候該上熱湯了。上次咱們做的人參雞湯就挺好的。”

他說着便推門進了屋。在飯堂裏忙活的夥計見了他,立刻喜笑顏開地招呼着:“墨哥,祁硯,你們回來啦?蘭老板在樓上的雅間。”

“好的,謝謝。”

從食客們當中走過,一路上果然瞧見不少餐桌上都擺放着熱乎乎的湯品,有雞湯、魚湯、蔬菜湯和不知何種肉類炖成的湯類,蒸騰的水霧淡淡地彌漫在屋內,淡雅的清香萦繞、滋潤着人們的口鼻感官。

冬墨說得沒錯,食肆裏的人們大多都點了湯,而且祁硯先前想出的人參糯米雞在顧客們當中挺受歡迎,基本上顧客們點的每三份熱湯當中就有一罐人參雞。

“咕咕——”

聞到溫熱的香氣,因為被兇貓搶奪而少吃了一個包子的祁硯又有些餓了。

他們輕車熟路地上了食肆的二樓,找到了蘭老板常坐的雅間。在外面敲了敲門,內裏很快傳來了蘭老板的聲音:“請進。”

祁硯率先走入,卻發現雅間裏不只有蘭老板一個人。在靠着窗邊的地方還坐着一位他們熟悉的男子——

“蘇督官?”

蘇大人悠閑地半倚在窗邊的軟椅上。往日祁硯見到他都是穿着一身工工整整的官服,看起來嚴肅莊重,令人敬而遠之。但這次他只穿着一身簡樸的素色便裝,襯得他劍眉星目、端正英朗,真真是俊得惹眼。

見祁硯和司冬墨出現,蘇督官抿起唇、微微一笑,沖着他們點了點頭。

“蘇大人,沒想到今天在這兒能見到您。”

祁硯眼珠轉轉,只見蘭老板和蘇督官一人坐在小桌的一邊,桌上簡單地擺着兩盞茶、一副扇子,茶水還是半滿的,冒着騰騰的熱煙氣兒,顯然是剛來在此呆了不久。

收住了腳步,祁硯自覺來得不是時候,有些猶疑地想要拉着冬墨先出去。這蘇督官自從和蘭老板相識之後,一直對這位大美人有點“意思”,但由于公務繁忙和機遇欠缺,一直難以見得到面。

如今,兩人好不容易能夠有個相聚談話的時刻,祁硯可不想當電燈泡,打攪了他們二人難得的相約。

蘇督官倒是沒有計較這些,他謙和地笑了一笑,往席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本督今日只是來找蘭老板品茶敘舊,閑聊一番。你們不必拘謹,随意坐吧,本督也正想了解一番鄉裏的事情……”

見他誠意相留,祁硯和冬墨便呆在了屋裏,向蘇督官斷斷續續地說一下田裏魔蟲災禍的狀況。蘇督官聽罷,蹙眉道:“不只是你們樂莊,紅葉郡內的其它村鎮也出現了數量不少的魔物,大多都是魔蟲,也有少量兇獸。本督心中一直存疑,為何會有這般大量的魔物頻繁地出現在朱國的境內。”

祁硯想起方才搶走自己包子的兇貓,“蘇大人,我和冬墨在來的路上就看到了一只兇猛的黑貓,樣子很像是兇獸。”

“兇獸已經蔓延到鎮子上來了麽……”蘇督官喃喃自語,面上浮起一層憂愁。蘭老板接話道:“據聞我們大朱國國內一直存在着量少而隐秘的魔物交易,這些兇獸有可能是被商販帶入境內來售賣的。”

“是的,上次刑部的專員在秦思守的府上搜出了不少他私自豢養的危險兇獸,大多是獸館幫他搜羅而來。但本督更擔心的是,不論是魔蟲之災還是兇貓,如此大量的魔物在朱國境內出沒,除去被獸館商人偷偷買來的那部分外,仍然有超出尋常數量的魔物潛入國境內活躍。這是極其反常的。”

他的話令在場的人們都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種可能——

“魔國是不是要和朱國開戰了?”

而那些莫名潛入的魔物,莫非就是魔國派往朱國的先遣部隊?

蘇督官靜默地盯着緩緩冒出熱氣的茶杯。

“本督不該在此事上說太多……”蘇督官淺呷了一口茶水,“然而,衆所周知,魔國與朱國積怨已深,早晚将有一戰。紅葉郡離兩國邊界處不遠,有可能成為魔國進軍朱國的一大據點。落霞鎮人多,魚龍混雜,你們若是在食肆周邊看見了可疑的人員,請及時向衙門報告。”

“好的,明白了。”

“而且,除了魔人之外……還有一種人需要你們密切注意,他們自稱‘黑羽軍’,近期也常在朱國的邊界處活躍。”

“黑羽軍?”祁硯從未聽過這個名字,“這是什麽?是魔人的軍隊麽?”

“确切說來,他們是朱國民間的一支民兵團。”蘇督官臉色有些凝重,“在二十多年前朱魔大戰的時候,戰況緊迫,朱國的平民百姓為了自保,自發組成了一支民間軍隊,自稱‘黑羽’。這支黑羽軍原本致力于協助朱國官府,抗擊魔國入侵的軍隊,他們因為抗敵有功而獲得了百姓們的愛戴。

但在魔國退兵之後,初具規模的黑羽軍并未就此解散,依然在境內游離。近年來,黑羽軍敵對的目标由魔人轉為了朱國朝廷,他們煽動民衆與衙門作對,還時常在郡裏作亂,因而成為了當朝聖上的心腹大患,被認為是‘反賊’。”

祁硯理了理思路,“所以現在是既有外患,又有內憂?”想到朱國國內亂七八糟的局面,他的心沉甸甸的,愁雲不展。

“嗯。不過,黑羽軍目前至多只是和朝廷對着幹,一般不會輕易傷害普通百姓。當務之急還是要警惕混入小鎮的魔人和魔物們,一旦發覺異常,請你們立刻知會本督。”

說話間,雅間的門被從外面推開,端着一盆濃湯進屋裏來的卻不是店小二,而是鼓風獸。

見狀,蘭老板站起身,有些疑惑地問:“鼓風獸,你怎麽來了?”

鼓風獸嘎嘎兩聲,它吸飽了氣的肚子鼓成了一個大圓球,晃晃悠悠地飄浮在了空中。兩只粗粗的短爪裏端着一個湯盆,裏面裝着溫熱的鮮湯。

“嗷嘎。”

鼓風獸幽幽地飄到了包間內小桌的上空。在它擦肩而過的時候,祁硯的鼻子動了動,他竟然聞到了一股子濃烈的酒味。

難道這家夥喝酒了?

只見鼓風獸搖搖晃晃地把濃湯放在了桌上,随即轉過身,一雙小眼睛緊緊地盯死了蘭老板對面坐着的蘇大人。它鼓着眼睛,但眼神有些飄忽迷離,臉蛋上更是泛起了厚厚的一層紅暈,氣球狀的身子在空中搖搖擺擺,看起來醉得不輕。

蘭老板覺出了它的不同尋常,上前去準備将它拉到一邊。然而,就在蘭老板的手碰到它小尾巴的那一瞬間,鼓風獸突然伸出兩爪、吼叫一聲,猛地向着蘇督官撲去!

目睹棕紅色的皮球朝着自己一頭紮過來,蘇督官單手撐在桌面上,敏捷地淩空一躍、回身翻轉過來,躲過了鼓風獸歪歪倒倒的撞擊。

他輕盈地落到地面上,戒備地望着突然向自己發起襲擊的異獸,神色微微繃緊。

蘭老板迅速追上前,拉住了鼓風獸的小尾巴。他面帶愠色,呵斥道:“鼓風獸,住手!你想做什麽?”

聽到主子生氣的質問,棕紅色的皮球猛地轉過身來,它的小眼睛裏噴射着怒火。

“嗷嗷,嘎啊!”

蘭老板把鼓風獸拽了回來,指骨在它的大腦袋上梆梆敲了兩下:“鼓風獸,你今日是怎麽了?為何突然攻擊蘇大人?”

“嗷,嗷啊!”

鼓風獸猛地一掙,靠着一股子蠻力脫離了蘭老板的牽制。它歪歪斜斜地飄在空中,隔着蘭老板,它朝着蘇督官粗啞地喊叫着,身上散發出強烈的酒氣。

蘇督官不明所以,但他看得出鼓風獸一臉怨念的模樣,便理智地後撤幾步,站到了門邊。

下一刻,鼓風獸鼓起肚皮,再度朝他橫沖而去。

“嗷嗷嘎!”它大叫一聲,醉醺醺地,鼓脹的身子宛如皮球直射而去。然而,在它沖撞到督官的前一刻,祁硯沖上前來,噗地正面給了它一掌。趁着這家夥被打得在空中滴溜轉圈的工夫,冬墨猛地朝前一撲,把它按在了地上。

“鼓風獸,不許再動!”

傻獸猛烈地掙紮起來,眼看着它的身子越脹越大,祁硯急忙跟着上前,幫着冬墨一塊兒摁住了它。

“呼呼——”就見鼓風獸不斷吸氣,球狀的身軀膨脹到了極限。接着“嗝”的一聲巨響,鼓起的皮球徹底爆炸了,一股極強的酒氣向着四周急劇擴散,瞬間把摁住它的兩個人熏得咣當倒地。

“嗚哇!”祁硯和冬墨接連仰面朝天,在地板上摔成一團。

終于打出了巨大的酒嗝,鼓風獸的身子如洩了氣的皮球般癟了下來,軟塌塌地趴在了地上。它眼淚汪汪地看着蘭老板,艱難地伸出兩爪,想要美人抱抱它。

蘭老板在它的身邊蹲下來。忽然,就聽鼓風獸的嘴巴開合了幾下,含含糊糊地吐出了幾個字音。冬墨和蘇督官離得較遠,因此沒有聽到,只以為鼓風獸是在向蘭老板吃力地求助;然而,離鼓風獸最近的祁硯卻是聽得真真切切。

他登時驚得背上的寒毛一根根僵直地豎起,一頭一臉全是冷汗,就連被酒氣熏得迷醉的神智都恐慌地清醒了起來。

鼓風獸兩眼直直地望着蘭老板,開合的嘴巴裏吐出的字眼是:“則清,蘭則清……”

祁硯呆呆地望着眼前的這一幕。

則清,蘭則清,是什麽意思?

更可怕的是……鼓風獸,它……它竟然當着他的面說人話了,區別于慣來粗啞的嗷嗷嘎嘎聲,它開口說出的字句非常清晰。

說完那五個字之後,鼓風獸嘴巴一歪、白眼一翻,再度昏睡了過去。屋裏頓時鼾聲大作,濃烈的酒氣彌漫了整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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