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淨化黑海

第33章  淨化黑海

桑玄和祁曳說話的時候, 使用的是傳音入耳,因而在央兒看來,他們是在密謀如何對大海投毒。

央兒原本是想一個人去死, 不願牽連族人,誰知道桑玄竟然拿出毒藥威脅她, 如果任由桑玄将毒藥灑在黑海裏,會産生怎樣的異變,又該有多少族人受到傷害。

央兒心中瞬間有了決斷。

就在這個時候, 央兒的身上迸發出一道奇異的力量, 乳白色的柔和光芒從眉心射出, 瞬間籠罩住全身,與此同時,她的眉心逐漸浮現出一個紋路, 寥寥幾筆勾勒出璀璨的金冠。

随着金冠的出現, 周身金芒大放,和乳白色交織在一起,相互融合, 形成了白金色的光幕。

央兒雙眸緊閉,被這股力量牽引到半空,一圈圈波紋式的靈力蕩漾開來, 神聖高貴的氣息盤旋在四周, 令她整個人看上去十分雍容典雅,好似一位從天而降的女神。

“哇哦。”

桑玄面露驚嘆, 她不是沒注意到央兒的舉動, 只不過想逼出鲛人一族, 才不去阻止,但出現在央兒身上的變化出乎了她的意料, 眼前的一幕,是難以用言語描述的美麗。

祁曳淡淡地說道:“金冠鲛人。”

桑玄追問道:“金冠鲛人?”

祁曳道:“很久很久以前,大陸上的鲛人族出現了一位絕世強者,強勢地統一了東海海域,成為了名副其實的東海之主,她的眉心有一頂金燦燦的王冠,被稱作鲛人王。但凡覺醒鲛人王血脈的鲛人,同樣會出現這樣的金冠,所以這類鲛人就叫做金冠鲛人。”

祁曳看向央兒:“如果她有一天修煉到初代鲛人王的境界,将成為真正的鲛人王,即使是鲛人族的族長,也不都是金冠鲛人。可惜,這樣的修為層次,沒有鲛人再達到過。”

二人談話的同時,白金色的光芒籠罩在黑海的海平面上,将濃稠的黑色一一驅散,取而代之的是金冠燦爛的光輝。

祁曳眼中浮現深思,說道:“她在燃燒本源之力,修士的本源之力是很重要的,失去之後,要花很長時間才能恢複,一旦流失超過三分之二,基本上就不可轉圜了,無論耗費怎樣的精力都回不去。不惜付出這樣的代價,看來她對除掉我們勢在必行。”

桑玄會心一笑:“這不正是我們所期待的嗎?海面開始沸騰了,鲛人一族快來了,你覺得有多少鲛人會來追殺我們?”

Advertisement

祁曳徐徐說道:“黑海中的詛咒層次比不上上古遺跡中的詛咒層次,且詛咒能量分散到一大片海域中,相對應的,範圍內的詛咒能力會被削弱,一點點的接觸并不會怎樣。”

“然而,她并沒有直接呼喚族人出來,而是以金冠血脈之力暫時驅散了詛咒之力,為鲛人開辟了一條暢通無阻的道路。我可以肯定,鲛人族已經很脆弱,不能再接觸一點詛咒之力,否則就要毀滅了。”

祁曳說道:“所以我猜,十幾個就夠了。”

話音剛落,沸騰的海面瞬間沖出十幾道水箭,直沖向海象獸上站立的桑玄和祁曳,竟是人未至,攻擊先至。

海象獸驚恐地叫了一聲,想要逃跑,但是身體在祁曳的威懾下不敢動彈,只能原地瑟瑟發抖。

“轟!”

水箭撞上空氣屏障,四濺成無數水沫。

緊跟着,十幾道鲛人的身影唰唰唰地冒出海面,他們有着和央兒一樣的黑發黑眸,藍甲藍尾,只是指甲和魚尾上的黑色比央兒多了很多。

鲛人們齊聲喊道:“少主,我們來了!”

少主在約定的日子沒回族地,他們早就有不妙的感覺,就在方才,這感覺應驗了,他們竟然受到了金冠的召喚,馬不停蹄地趕了上來,結果就看到少主在燃燒本源之力。

鲛人們面露兇光,朝桑玄和祁曳飛撲過去。

為首的中年鲛人看向天空的央兒,凄厲地叫道:“央兒,父親來了,快停下燃燒你的本源之力,你堅持不了多久的,父親馬上帶你回族地。”

央兒的眼淚奪眶而出:“父親,央兒有負所托,未把族人好好地帶回來,那天罡金牙鯊實力太強,族人們為了保護我,全都犧牲了。”

眼淚離開眼眶後,瞬間化作了一顆顆滾圓的珍珠,正是泣淚成珠,唯有真情實感落下來的眼淚,才是鲛人淚,具有提升精神力的作用。

中年鲛人不僅是鲛人族的族長,也是央兒的親生父親,他看着女兒這幅凄慘的模樣,心中又悲又痛:“不怪你,你活着回來就好,跟我回家吧。”

他接住央兒流出的鲛人淚,将它交還到央兒手中:“乖女兒,別哭了,鲛人哭多了傷身體。”

央兒握着手心的鲛人淚,搖了搖頭道:“父親,大敵當前,勿要多言。那兩個人族修士不容小觑,等解決了他們,央兒就跟你回去。”

中年鲛人趕忙應道:“好,父親這就殺了他們,給你報仇,至于那天罡金牙鯊,父親也不會放過它。”

“父親莫要小瞧他們,尤其是那個男修,修為高深莫測,他……”央兒哽咽地吞回了那句話,她不能将死亡烙印的事情說出來,在決定燃燒本源之力的時候,她就已經存了死志。

覺醒鲛人王血脈又如何,成為金冠鲛人又如何,人人誇她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可她連這股邪惡的力量都解決不掉,她真廢物啊。

央兒深深地看了眼父親的背影,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鲛人族族長看向那邊的戰場,震驚地發現,在十四位族人的圍攻之下,那兩名人族修士竟然可以做到分庭抗禮。

“吟唱結陣!”族長喝道。

“是!”

每過一息,央兒的本源就少一分,他們要速戰速決。

十四位族人爆射般後退,左右分立于族長的身邊,低低的吟唱聲随之響起,奇異的旋律透過空氣,瞬間傳導到桑玄和祁曳的耳中。

海象獸顫抖得更加劇烈,口鼻處漸漸流出一絲鮮血,它根本承受不了這股如同洪流般傾瀉而出的精神攻擊。

祁曳說道:“抓住我。”

感受到桑玄抱住他的右臂,他腳尖一點,将海象獸踢出精神攻擊範圍的同時,騰身飛起,停留在虛空中,正好與央兒面對面。

桑玄人在半空,特別沒有安全感,她下意識摟住祁曳的腰,雙手緊緊一圈,方才覺得松了口氣。

祁曳身體一僵,抿了抿唇,想到桑玄可能是害怕了,右手攬住她的纖腰,不熟練地哄道:“沒事,有我在。”

桑玄在他懷裏點了點頭。

祁曳笑了笑,真可愛吶。

就在此時,桑玄突然一驚,指着玉瓶瓶口那一圈被沾染上的粉末,神色變幻莫測:“瓶蓋不見了,毒藥灑出來了。”

桑玄沒有注意到這一幕,但是鲛人族族長看到了,在二人飛起來的時候,有個小東西直直地掉進了海裏,他定睛一看,是個玉質的瓶蓋。

而跟在瓶蓋之後的,是一些粉末狀的東西,溶入大海之中,一點水花都沒有濺起來。

族長并不把它放在眼裏,作為吟唱的中心,他的注意力更多是在桑玄和祁曳身上,當看到他們不受精神攻擊的影響,心中也是大為震撼,不過他不是很急切。

吟唱結陣起步時,威力尚未顯露出來,等過了十個呼吸,它的威力将成倍增加,每過十息,威力再次翻倍,直到六次之後,再不增加,而敵人通常連第一次都撐不過去,更何況是第六次。

“不要!”

不同于族長的淡定,央兒表情十分驚恐,她在聽到桑玄的話後,就睜開了眼睛,此刻額頭的金冠光芒大放,驟然擴散了數倍。

央兒魚尾擺動,向大海俯沖而下,金色光芒圍繞着她周身流轉,令她看上去就像一個金色的光彈,頃刻間就躍入了海裏。

十四位族人表情一變,吟唱的聲音竟然斷了一息,異口同聲道:“族長!”

喊完之後,再次接續吟唱。

族長不理解女兒的做法,但他感受到女兒現在的情況很不好,逼音成線,鑽入央兒的耳朵:“央兒,快點收起你的金冠!”

金色光芒越盛,證明本源之力燃燒得越厲害。

“轟!”

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在央兒遁入水中的時候,龐大的沖擊力驟然凝聚成形,瞬息之間澎湃而出。

央兒的身軀一下子被抛到了半空,額前金冠光芒暗淡了幾分。

族長和十四位族人結陣的姿勢紛紛改變,激射般不斷倒退,避開這突如其來的沖擊。

與此同時,族長看準時機,眼尖地接住女兒,粗糙的大手撫摸她的面龐,眼中滿是疼惜之前。

“收起你的金冠,否則別認我這個父親!”族長傳音入耳,語氣飽含威脅。

央兒淺淺一笑,蒼白的容貌驚心動魄,竟是聽從了他的話,額前的金冠紋路消失不見,白金色光芒盡數收斂。

族長雖驚訝女兒不再固執,但是在他的眼裏,女兒的命更重要。

央兒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中閃爍着興奮的情緒:“父親,鲛人族有救了,你看海面的顏色。”

族長這才注意到,在央兒收回金冠後,海面沒有恢複原先的黑色,當然也不是白金色,而是深藍色的,大海原本的顏色!

“怎麽會這樣?!”

族長失聲開口,因為太過震驚,一下子斷了吟唱。

央兒說道:“父親你仔細感受一下,其實剛才的沖擊并沒有傷害,只是能量兩相對撞,才釋放出這麽大的沖擊波。”

族長回憶了一下,的确是這樣。

十四位族人忍着激動,一邊吟唱,一邊盯着那片藍色海域,眼神不禁陷入迷離,這才是他們真正的家園啊。

曾幾何時,他們就在蔚藍色的海域中自由自在地翺翔,每天最大的煩惱是怎麽提升實力,深海中經常響起天籁之音的旋律。

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海水漸漸成了黑色,族人身上也産生了異變,每況愈下,嚴重點的鲛人已經快要全部變成黑色。

在他們想盡辦法驅逐這股邪惡力量時,他們驚懼地發現,他們已經無法離開族地,族地外的區域都被邪惡力量包圍了,唯有龜縮在族地的結界內,才能得到喘息。

央兒憑借着金冠血脈之力,帶領族人向外尋找生機,每次都是無功而返,這樣的情況已經持續了三個月。

當然,正常情況下,央兒不需要催動本源之力,只是她深受重創,方才又以為死期将至,所以才不要命地激發金冠。

此時此刻,所有鲛人紛紛看向了桑玄,充滿了渴求和解脫,甚至有的落下了熱淚,淚水瞬間化作了晶瑩的珍珠,然而,卻沒有人在意。

桑玄對上他們灼熱的視線,面皮抽搐了一下,央兒和她父親的對話,鲛人們的反應,自己都看在了眼裏。

不出意外的話,玉瓶中的“毒藥”不是毒藥,而是能解決鲛人族詛咒的解藥。

桑玄在心裏拷問自己,我明明是來添把火的,怎麽突然變成了帶來希望的存在,我拿捏住了他們的命脈,是不是可以為所欲為,然而面對那一雙雙求生的眼睛,桑玄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

不知不覺間,吟唱聲已經停止,兩對人馬在海面上相顧無言,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了海水湧動的聲音,寂靜得不可思議。

族長當機立斷,傳音入耳道:“立刻吟唱結陣,殺了他們取走玉瓶……”

央兒厲聲打斷:“不可!父親,你糊塗啊,吟唱需要時間,那兩人完全可以趁機毀了玉瓶,到時候就是兩敗俱傷的結局,我們賭不起!”

族人沉默了,因為他知道,女兒說的有道理,他和族人們的實力因為黑海的原因,大打折扣,而若是引動法寶之力,黑海受到牽引,會再次撲上來。

與此同時,祁曳沾了粉末在指尖細細研磨,驚訝道:“難怪,竟然是淨化水晶的粉末。”

桑玄很少見到祁曳露出這樣的表情,不管在什麽時候,對方都是一副雲淡風輕,智珠在握的神态:“這淨化水晶來歷非凡?”

祁曳解釋道:“世間萬物相生相克,詛咒力量雖然強大,但是也有克星,這淨化水晶就是其中一種,我仔細研究了一下,這水晶品質還不低,至少有淺紅色級別了。”

十四位族人們在族長和少主的示意下,收起了攻擊的姿勢,央兒在舌尖反複品味“淨化水晶”這四個字,眼中精光大閃。

桑玄好奇道:“一共分成多少級別?”

祁曳就像百科全書一般,說道:“淨化水晶不按等劃分級別,只按顏色區分,純正的淨化水晶是血紅色的,也就是說,越趨近這個顏色,淨化能力越出色。”

他觀望了一下海面,說道:“淨化這片黑海的話,一枚指甲大小的水晶就能做到,你看你只灑了一點水晶粉末,已經将目力所及之處都淨化掉了,可想而知這是件多麽寶貴的靈物,在某種方面上,它甚至可以比肩先天至寶。”

桑玄喃喃道:“夜繼良煉制的這一玉瓶的藥粉,好像摻了不少淨化水晶,效果如此出類拔萃,他應該是把它當做某種獵奇的礦石了吧。經過煉制之後,淨化水晶的特性竟然沒有消失。”

祁曳笑道:“要不怎麽說是淨化呢,如果區區煉制就能将其特性抹滅,它又怎麽去對抗詛咒的力量。”

央兒臉色大變,黑海竟然是詛咒造成的,詛咒的源頭又是來自于哪裏,她本就心思玲珑,轉瞬間已經有了決斷。

随着祁曳的話語傳到鲛人的耳中,鲛人們紛紛意動,如果鲛人族得到這淨化水晶,那麽族地就有救了。

就在這個時候,央兒對父親傳音了幾句話,然後掙開父親的懷抱,飄到了桑玄面前,眼中迸發出驚人的光芒。

“我願意一死,了結我們之間的恩怨,從此以後我與鲛人再無任何牽連。求你們施以援手,鲛人族永遠是你們最堅實的後盾,我們可以簽訂契約,若鲛人背叛你們,必遭五雷轟頂!”

族人們驚駭道:“少主,不要!”

族長正在思考女兒跟他交代的那兩句話,不防被女兒掙了出去,愣了下,就聽到央兒那番遺言式的話,痛心疾首道:“住手!”

說話的同時,化作一道流光飛向央兒。

“再見了,大家。”

央兒輕聲道,她是個二話不說的人,做好的決定很少能有人改變,她想,這一切是由她引起的,那就由她結束吧。

桑玄目光一凝,不等她開口。

央兒猛地擡起右手,靈力湧動,毫不猶豫地拍在了自己的心口,閉上眼睛,她臉上流露出釋然之色。

央兒的動作太快了,幾乎是說完話的同時,就對自己動手了,一點挽救的時間都沒有給人剩下。

“砰!”

瞬間,心髒破碎。

央兒的生命力一下子抽空,氣息以飛快的速度消散。

族長雙眼通紅,抱住她飄落的身體,眼淚化作珠子,已經流了滿面:“不要,你怎麽那麽倔,父親可以和他們談條件的,什麽都可以商量的,你別和我玩笑了,父親老了,還想親眼看着你振興鲛人族,帶領鲛人族走向輝煌,你怎麽那麽狠心,讓父親白發人送黑發人。”

十四位族人紛紛跪下,巨大的魚尾似乎都失去了活力,泣不成聲:“少主。”

低沉的悲泣聲響徹在這片空間,飽含哀戚痛楚的感情,令聞者莫不動容。

桑玄靜靜地看着這一幕,她原本的計劃是引來鲛人族後,提出以命換命,這招攻心為上,假如鲛人族同意,央兒固然得救,但她卻背負着族人的性命,生不如死,假以時日,心态就先崩了,自取滅亡是遲早的事。

桑玄一直不覺得自己是個好人,也不覺得自己心軟,央兒幾次三番要殺她,這份仇不會因為央兒沒殺成功而消失,相反,正好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她報複的手段相對應也變得冷酷無情。

可是目睹央兒自盡的一幕,桑玄的心裏卻是沉甸甸的。大概犧牲,總是令人嘆惋敬佩的。

無數亂線飛過腦海,桑玄在紛紛擾擾中福至心靈,突然意識到:“元嬰期修士死亡後,沒有真正死亡,還可以憑借所修成的元嬰再生吧,除非敵人将元嬰都破碎了。”

祁曳悠然道:“是吶。一共有兩條路走,一條是奪舍,二十四個時辰內成功搶奪一具軀體,就可以獲得新生,另一條是服用重嬰果,利用這件至寶長期保存元嬰,輔以秘法,就可以重塑肉身。”

桑玄問道:“那她的元嬰呢?”

祁曳說道:“我的死亡烙印消失了,她的肉身已經死亡,元嬰馬上就離體,要幫你抓過來嗎?”

桑玄搖了搖頭:“應該不用我動手。”

“叮”的一聲響起,央兒身上飛出一道白光,正是她修煉的元嬰,模樣狀似縮小版的她,無比稚嫩。

元嬰上附有元神,因此央兒還留有意識,只見元嬰飛到了桑玄面前,似乎是在無聲地催促她下手。

桑玄心想,果然如此,央兒死意已決,即便能夠憑借元嬰重獲新生,她也寧願以此為代價,換成族人活下來。

桑玄伸出手掌,貼在元嬰上。

族長目眦欲裂,大喊:“手下留情!”

央兒死前,給他留了兩句話,一是讓他莫要強逼,有商有量來,二是讓他調查詛咒的源頭。

他相信女兒的判斷,她一直是聰慧理智的,鲛人族勢力日益衰微,昔日東海海域的主人,如今修為最高的卻只有元嬰巅峰。

央兒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誕生,覺醒了鲛人王血脈的她,承載着鲛人族的所有希望,短短百年就成就了元嬰修為,以這樣的修煉速度,再過不久就能超越他這個族長。

央兒不僅是他的驕傲,也是整個鲛人族的驕傲,她是自己的繼承人,也是未來的鲛人族族長,而現在,她死了。

族長大恸,雙目赤紅,顧不上女兒交代的話,手中法寶轟然飛出,赫然是一道匹練,鲛人族的法寶大同小異,十四位族人的匹練也脫手而出,霎時間,十五道白光直追桑玄和祁曳二人。

——不要!

央兒的元嬰瘋狂閃動,咻地一下擋在了桑玄身前,那雙無法說話的大眼睛,如泣如訴,似乎在喊着讓父親和族人停手。

眼看法寶就要撞上元嬰,将其轟碎,鲛人們神色大變,紛紛運力阻止,誰也沒有想到,央兒會突然護住桑玄。

悶哼聲此起彼伏地響起。

族長體內氣血翻湧,他深呼吸一口,壓下了躁動的靈力:“央兒,回來,別做傻事,父親會讓你活過來。你們放了央兒,什麽條件我都可以答應。”

元嬰央兒左右晃了晃,拒絕的意思不言而喻。

“少主,你就聽族長的吧,鲛人族不能沒有你。你現在肉身已毀,相當于死了一次,何必再搭上元嬰。”鲛人們紛紛勸阻。

一道光暈從元嬰央兒上擴散而出,擊退鲛人們的同時,閃到了桑玄的手中,鐵了心要了斷自己。

如果不是她死後無法做到自毀元嬰,那她早就自己動手了。

央兒不敢去賭桑玄的良心,只能采取最暴烈的手段,用生命作為代價結束兩人之間的矛盾,讓桑玄不連帶着對鲛人族産生惡感。

這樣,雙方才有商量的餘地。

可是她不知道,感情是這個世界上最複雜的東西,她為了鲛人族自殺,鲛人們難道能無動于衷麽,尤其是她在族中的地位這麽高。

桑玄可以肯定,央兒的父親,即鲛人族的族長會率先失去理智,那些族人們同樣如此,桑玄并不怕事,別說祁曳能帶走她,就算走不掉,她也能立地而生。

桑玄撫在元嬰上,感受到其上傳來的催請之意,深深嘆息了一聲,雖然是敵人,但是央兒的舉動,讓她為之動容。

“我都沒說話,你又何必急着去死。正如你的族人所言,你已經送了一條命,元嬰就留給你的族人吧。”

桑玄屈指一彈,氣勁推動着元嬰如流光般退到了鲛人族族長的懷裏,族長緊緊地握住元嬰,不讓她離開,同時,神色複雜地看向桑玄。

“是非對錯,煙消雲散。你們派個做主的出來,這筆交易我們談了,想要這瓶有淨化水晶的粉末,提出你們的價碼,低了就免談。”桑玄平淡地說道。

族長神情一變:“你說真的?”

桑玄颔首:“自然。”

央兒的所作所為當然不足以讓她回心轉意,真正令她下定決心和鲛人族合作的是祁曳的回答,數息之前,她向祁曳問了個問題。

“祁曳,詛咒的力量真的那麽強嗎?如果不用淨化水晶去除它,這片海域将會演變成什麽樣子?”

“這片海域含有的詛咒之力正在随着時間的推移而增加,無人遏制的話,海域內的生靈将全部死亡,而且它還會向外擴張,再過幾個月,覆蓋範圍将有兩個黑海那麽大。”

桑玄為大海的異變而痛心,這種感覺,正如她看見燃燒大火的山林一般,環境的惡化,代表着無數鮮活的生命正在消逝,而這種變化是不可逆的。

假如桑玄無能為力也就罷了,可她是有辦法的,所以她注定做不到袖手旁觀。

當時祁曳淡笑道:“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他心中沒有呵護環境的念頭,只是尊重桑玄的選擇。

在得到祁曳的答複後,桑玄才說出了這番話,這也是她放過央兒元嬰的原因,否則合作的路是行不通的。

有了這一線生機,鲛人勢必會想盡辦法達成目的,因而桑玄在這樁交易上,天然處于主導地位,不管她的胃口有多大,鲛人的第一想法都是滿足她。

事實也正是如此。

族長衡量過雙方的實力,發現最優解還是采取合作的辦法,否則對方将玉瓶毀了,吃虧最大的還是鲛人族。

為了這淨化水晶的粉末,女兒斷送了一條性命,只剩下元嬰茍延殘喘,他不能将女兒的努力付之東流,而且身為鲛人族族長,當以大局為重。

族長深深地吐納了一口氣,鎮定道:“我是鲛人族的族長,就由我來和你談,交易開始前,我們先簽訂血契,有這份契約在,我們雙方都能放心。”

桑玄同意道:“好,我沒意見。”

血契的引動需要由至少兩個人的鮮血為引子,它本身不是以文字形式存在的,而是一個奇異繁複的圖案。

祁曳擡手在虛空中劃動,轉瞬間,暗紅色光芒一閃,血契形成,漂浮在半空中,散發着威嚴的氣息。

所有人都知道,這股氣息來源于天地法則的約束,若在結契之後,違背契約內容,将受到來自天地法則的懲罰。

族長此時雙目一駭,心驚肉跳,他也能施展血契,但做不到祁曳那般輕松寫意,因為血契中包含了天地法則,那是要借助器具才能施展的。

祁曳能夠不借外力引動天地法則,證明他已經是化神期了,元嬰和化神差就差在這一步上,猶如天塹般難以跨越。

族長心跳驟然加快,慶幸自己沒有和對方撕破臉面,否則他和族人們的性命難保,雖然他有元嬰巅峰的修為,說好聽點是半步化神,但是面對真正的化神大能,一百個他都打不過。

族長将一滴精血甩入血契,族人們緊随其後,十四滴血珠飛射,劃過天際,融入血契,霎時間暗紅色光芒大放,光暈流轉,奪人眼球。

桑玄雙手置于身前,左手掌心朝上,右手大拇指按上左手食指的指腹,指甲化為利刃,輕輕劃了一道,準備取一滴指尖血。

結果,下一瞬,無事發生,竟是連防禦都沒有破。桑玄傻眼了,半晌過後,才想起自己的肉身進化到了一個可怕的程度。

祁曳主動道:“我來吧。”

桑玄幹脆将手往前一遞:“輕點哦。”

祁曳笑着抹了一下,桑玄什麽感覺都沒有,就聽到他說好了,她縮回手,發現食指上沒有傷口。

隔空取物?

正在桑玄疑惑的時候,祁曳取了自己的精血,輕輕一送,兩滴血瞬間鑽入了血契中,下一刻,暗紅色光芒更濃郁了幾分。

血契上,浮現出幾行字,大致意思就是交易期間,雙方不能互相攻擊,交易完成,契約自行解除。

這個過程,整整持續了三息。

随着光芒收斂,血契圖案消散在空氣中,與此同時,衆人發現身上降臨了一股無形的約束力,那就是來自天地法則的監督。

桑玄轉了轉身體,倒是沒有什麽不适的,她看着鲛人族聚在一塊竊竊私語,提醒道:“盡快商量出結果,我們還有事,過時不候啊。”

族長說道:“道友莫急,馬上就好。”

他讓其中一個族人将央兒的元嬰帶回族地,雖然族中沒有重嬰果這等寶物,但是昔年鲛人王屍骸所在的聖地,同樣可以長期保存元嬰,接下來就是時間問題了。

族長轉身,開門見山道:“道友聽過鲛人淚嗎?”

桑玄笑道:“聽過,也看到過,你們剛才流了不少眼淚,可惜沒有人接住,全都掉進大海裏了。”

族長老臉一紅,“咳”了一聲:“鲛人淚具有提升精神力的作用,人族修士不擅長修煉精神力,此物對你來說應該有不少價值,我願意拿出這個數。”

族長豎起一根手指。

個?十?百?千?

桑玄腦海中飛速地劃過幾個念頭,淡淡地說道:“族長就別賣關子了,鲛人淚是不錯,但是我主修的是體術,它的價值沒有那麽大。”

“即使你不用,也可以拿去賣。雖然我厭惡人族修士,這并不是針對,因為我也厭惡其他種族的修士,但是我不得不承認,他們擁有大量的財富。鲛人族隐居已久,鲛人淚早就不現世了,只要你有渠道,賣出的靈石超乎你的想象。”族長将鲛人淚的好處闡明。

桑玄眼神一閃,說道:“你也說了人族有錢,我就是其中一員,靈石雖好,但我不缺,光有鲛人淚打動不了我,再讓我看看你的誠意。”

族長不慌不忙,他沒想一鼓作氣達成合作,加碼自然是要一點一點加上去的,這樣顯得更加寶貴,他擡手一揮,吩咐道:“來,先把一貝殼鲛人淚給道友。”

何為一貝殼?

這是鲛人族的計量單位。

桑玄有些不以為然,在她看來,貝殼最多巴掌大,能儲存多少鲛人淚,有一百顆就不錯了。

因為期待值很低,所以當桑玄看到貝殼的真身時,她不禁一呆,貝殼是扇形的,通體潔白,大約一米長,半米寬,竟然由兩個鲛人合力扛出來。

族長撬開閉合的貝殼,露出一個縫隙,瑩瑩光輝散發而出,裏面的情況一目了然,圓潤飽滿的珍珠橫縱整齊地排列着,顆顆大小一致,一看就是上品。

“鲛人淚包含七種情緒,喜怒哀懼愛惡欲,分別是在不同情況下流的淚,因為某種原因,貝殼裏的鲛人淚,大部分都是代表生氣的怒,悲傷的哀和厭惡的惡。”

其中涉及到的原因,就要講到他族對鲛人族的追殺,可想而知,鲛人族這些年過得并不怎麽好,流出的眼淚飽含怨念。

族長繼續說道:“鲛人一生很少流淚,因為眼淚是精神力的結晶,消耗的是鲛人自身的精神力,這裏共有一千顆鲛人淚,你看看吧。”

族長往前一送。

桑玄看着面前的巨大貝殼,內心歡呼雀躍,經過對方的講解,她這才發現,原來鲛人淚比她想象中的值錢多了,想到這裏,她微微一笑:“不用數了,我相信族長。”

族長一愣,心裏對她多了幾分好印象,接着說道:“除了鲛人淚,我們還能給出一貝殼天材地寶,一貝殼稀有礦石,一貝殼海獸內丹,一貝殼靈器法衣,加三個遠距離傳送陣盤,這份誠意如* 何?道友滿意嗎?”

桑玄是挺滿意的,但是聽到最後,她不禁面露古怪之色:“請問,你說的傳送陣盤是你女兒使用過的那種嗎?”

族長想了想:“央兒身上的确有這種傳送陣盤,你是見識過了它的威力,想要多要幾個麽,也不是不行。”

“不不不。”

桑玄驚恐地搖搖頭,連連擺手:“這要命的玩意,送我我都不要。你女兒用了這陣盤都沒逃過天罡金牙鯊的追擊,我是無福享受了,留給你們自己吧。”

族長“啊”了聲,老臉又是一紅,勉強挽尊道:“應該是在傳送陣盤開啓的時候,被天罡金牙鯊的攻擊波及到了,從而影響了傳送效果,陣盤本身肯定沒有問題的。你不要的話,那我換成別的東西。”

于是,經過一盞茶的讨價還價,雙方終于達成了共識。

桑玄将幾個大貝殼收進儲物袋,其中,她最感興趣的是那三件法衣,挼藍色,桃夭色和缃葉色,色彩鮮明,觸感柔順,令人愛不釋手。

起初,桑玄以為這是鲛人紗,吓得她一個哆嗦,法衣雖美麗,但如果是鲛人外皮制成,那就太驚悚了。

幸好族長及時補充,這是族內擅長紡織的族人,利用深海中豢養的海蠶成繭後取出的絲織成的,穿上此法衣,凡是在任何水域,都不會感到窒息。

桑玄冷靜下來,也意識到,族長最厭惡外族觊觎鲛人的軀體,自是不可能取鲛人皮制成法衣,且三件法衣顏色多樣,不是鲛人身上單一的顏色所能概括的。

與此同時,族長拿到了淨化水晶的玉瓶,大手竟然微微發抖,差點沒握住瓶身,這一舉動卻是吓到了族人們,紛紛伸出手,想要替他托住玉瓶。

族人們驚魂未定:“族長,小心點啊。”

族長讪笑道:“知道了,就你們多嘴。”

他握緊玉瓶,默默調整着呼吸,心裏閃過無數個念頭,其實他有些不敢相信,鲛人族面臨的威脅就要迎刃而解了麽。

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在無盡的感慨中,族長帶着玉瓶以悍不畏死的姿态毅然決然地沖入了黑海之中,族人們緊緊跟在後面。

桑玄的視角中,鲛人們甩了下巨大的漂亮魚尾,縱身躍入了海中,宛若一支支藍色的光箭,筆直地射進去。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族長已經游到了族地,看着聚在一起的族人,他強忍激動道:“幸不辱命。”

“族長,快試試吧。”

“族長,我們信你!”

衆人屏住呼吸,只見族長擡起手,玉瓶瞬間包裹在泡泡中飄到上方,他傾斜了下瓶子,粉末狀的顆粒飛出來,穿過泡泡的水膜,來到了黑海中。

接着,所有鲛人看到了畢生難忘的奇景,這一幕注定永遠镌刻在他們的記憶中。

當淨化水晶的粉末碰到海水的那一刻,黑海就像碰見了克星一般,驟然産生了劇烈的震動,好似在害怕地發抖,瞬息之間,黑海翻湧,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一下子向四面八方退去。

鲛人們目瞪口呆,然後爆發出一陣高亢興奮的聲音。

“黑海退了!”

“我終于看到了藍色了!”

“族長萬歲!”

壓抑許久的族地中,再次響起了天籁之音,大家有的抱作一團,有的仰天長嘯,有的朝聖地跪拜……

族長笑中帶淚:“鲛人族,有救了!列祖列宗保佑,鲛人族沒有亡在我手裏。我發誓,一定查清詛咒的源頭,将幕後黑手碎屍萬段。複活央兒,振興鲛人族榮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