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陽光
第七十二章 陽光
“安副将,将軍的傷要緊嗎?”下面有士兵喊道。
安流剛準備說先前就想好的話,沒想到“洛塵瀾”的聲音突然從不遠處傳來。
“本将無礙。”
“洛塵瀾”踏上臺階,拔出手中重劍,劍尖直指黑漆漆的天空。
“蒼傲想趁夜晚襲擊我們,衆将士能不能将他們的陰謀粉碎!”
臺下響起此起彼伏的聲音,有說“将他們打回老巢”,有說“幹他奶奶個孫子”,有說......
“洛塵瀾”勾唇輕笑,舉起手中帥令,大吼道:“把他們送進陰曹地府!”
洛家軍的軍心在因為洛塵瀾受傷可能無法出戰而散開,又因為“洛塵瀾”的出現,一番振奮人心的話語,而凝聚。
“洛塵瀾”翻身上馬,黑色披風在後獵獵作響,腰間的重劍和令牌仿佛定海神針般,讓洛家軍士兵所向披靡。
戰場之上...
法安坐在軍隊後方的王座上,看着被蒼傲士兵圍在中間的“洛塵瀾”,眉頭緊皺。
能看出“洛塵瀾”确實受了傷,拿劍的手有些用不上力氣,但不是說受了重傷,連床都起不來嗎?
法安朝後招招手,一名身着盔甲的士兵走到王座旁彎腰,法安指着“洛塵瀾”問道:“你看看,這是一個受了重傷的人,該有的樣子嗎?”
士兵眼神無光,一板一眼的回道:“他沒有受傷,動作有些遲鈍,是因為不習慣用重劍。”
法安聞言,霍然起身,緊盯着人群中的“洛塵瀾”,異瞳像是閃爍了一下。
指尖翻出一只可愛小蟲,法安輕輕碰了碰他的觸角,一愣後突然勾唇笑了。
“是你啊,小東西。”
法安向旁伸手,那士兵立刻捧上一柄寶劍,法安拔出劍,一步一步往“洛塵瀾”的方向走,士兵圍繞在他身邊,為他殺死試圖來襲擊法安的洛家軍。
安流在不遠處剛殺完一個蒼傲人,回頭一看,法安已經舉劍刺向“洛塵瀾”的後背。
“将軍!”
“洛塵瀾”聞聲回頭,重劍架住法安的寶劍,皺了皺眉。
“小東西,我們可有段時間沒見了,想我嗎?”法安持劍用力往下壓,岳雲本就不善用重劍,剛才又消耗過多體力,身形逐漸矮下去。
安流突破重圍,趕到岳雲身邊,法安指尖輕動,旁邊原本像靜止一般的士兵,突然沖向安流。
“王上不好好坐鎮,來這裏幹什麽?”岳雲見法安已經識破自己身份,幹脆放棄重劍,從腰間抽出匕首,閃身刺上去。
法安迅速側身,卻還是被岳雲的匕首削斷一小撮頭發。
“你傷不到我。”法安撫了撫頭發,站在原地幹脆連劍都放下了:“你既易容替洛塵瀾上戰場,那便好辦了。”
“抓了你,洛家軍不足為懼。”
岳雲冷哼一聲,握緊手裏的匕首,沉聲道:“那便看看,你能不能抓到我。”
法安笑容有些扭曲,嘴裏不知道在念什麽,和安流正在打架的士兵回過頭來,襲向岳雲。
岳雲向後彎腰,單手撐地,躲過士兵刺來的一劍後,左腿向上用力一踢,一道骨頭斷裂的聲音淹沒在衆人喊叫和刀劍相撞的聲音裏。
如果此刻有洛家軍士兵往這邊看一眼,會不可思議。
因為大家都知道洛家一脈傳重劍,身材基本沒有不高大,同樣練重劍柔韌性就沒有那麽好。
而戰場上的“洛塵瀾”剛才幾乎可以用恐怖來形容的柔韌性的動作和瞬時爆發力,是不可能出現在洛家子孫身上的。
岳雲沖士兵後面正在趕來的安流,喊了一句“交給你了”,就轉身沖向法安。
刀刃在離法安的脖子只有一寸的距離時陡然停住,岳雲抓着心口的衣服,隐在面皮下的臉,慘白無血色。
“我說過,你傷不到我。”法安推開岳雲的手,往後退了一步,反手拿劍準備一劍砍在岳雲的肩膀上。
岳雲心口劇痛,匕首哐啷一聲掉在地上,法安一劍砍下,岳雲悶哼一聲,跪倒在地。
“小東西,你若現在說些我愛聽的話,我可以考慮放過你,把你收在王宮當個玩物。”法安挑起岳雲的下巴,一副勝利者的姿态。
岳雲吐出一口鮮血,正好濺在法安的手指上,挑釁般的仰頭看着他。
下一秒指尖轉出飛刀,狠狠插在法安的肩膀上。
“還給你。”岳雲眼神如地獄惡鬼,一腳踹開法安,手指擦了擦嘴角的鮮血,嘴角勾起,開心極了。
法安捂住一直往外流血的肩膀,一臉難以置信:“你瘋了嗎?對我動手,你會被子蠱吞食內髒經脈,吸幹精血而死。”
“而在他吃幹淨你的內髒前,你将夜夜承受心髒如烈火焚燒般的痛苦!”
岳雲伸出嫩紅的舌尖,舔了一下沾滿鮮血的刀身,不屑道:“你這蠱蟲還真是好東西,我現在百毒不侵。”
“至于你說的那些東西,我不在乎。”
岳雲扔掉匕首,拔出地上插着的重劍,回頭眼神如看蝼蟻一般的看着法安。
“法安,你野心太大,人太冷血,就算生在一個國家,我們也絕對不會成為朋友。”
這一戰,終是以法安受傷,蒼傲主動退兵結束。
而東江和蒼傲,因為蒼傲國主的上位引發的戰争,也因國主受傷短暫結束。
岳雲拒絕了安流和洛明的攙扶,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走到帥帳前,卻再也不敢往前邁進一步。
帳內洛塵瀾于一盞茶前醒來,靜靜的坐在床邊,不知道在想什麽。
洛塵瀾聞到帳外傳來的血腥氣,低聲開口道:“結束了?”
“結束了。”岳雲聲音沙啞,似是在極力忍耐什麽:“主人,對不起。”
“你保護了東江子民,沒有對不起什麽。”洛塵瀾眼睫垂下,問道:“可有受傷?”
岳雲喉結滾動一下,掀開帳簾走進去,撕下面皮後,把帥令放在桌子上後,在旁邊跪下。
“對不起主人。”岳雲扯下肩頭的衣服,血肉黏在衣服上被一同扯下,洛塵瀾看着不免心下一顫,但岳雲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一般,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洛塵瀾沒有讓岳雲到他身邊來,而是就隔着這段床到桌子的距離,問道:“怎麽傷的?”
岳雲雙手攥拳垂在身體兩側,後背被冷汗浸透,他緩了緩,深吸一口氣說道:“之前幫法安做事時,他為了控制我,在我體內種下了一個名叫噬心蠱的蠱蟲。”
“我體內的是子蠱,而母蠱在他手裏,我只要有背叛他,或是傷他的念頭舉動,都會遭反噬。”
洛塵瀾語氣微沉,又重複一遍:“我問的是,肩上的傷怎麽回事?”
“法安以為您受傷不能上戰場,于是親臨戰場,在看出我身份後,想用蠱蟲控制我,讓洛家軍不攻自破。”岳雲眼眸低垂,不敢與洛塵瀾對視。
洛塵瀾屈指敲了敲床頭,示意岳雲繼續說。
“然後...我為了讓他放松警惕,讓他以為我已經被蠱蟲控制無力反抗,主動接了一劍,我...”
“岳雲!”洛塵瀾怒不可遏,根本不管腹部的傷口會不會崩裂,快步到岳雲面前,捏住他的臉,迫使他擡頭。
“法安敢一天之內連續發動兩次戰争,足夠看出他是一個瘋子!”洛塵瀾看着岳雲肩上的傷就覺得刺眼:“如果他中途換了方向,刺的是你的心呢!你也由着他刺!”
“岳雲,我突然後悔将你送進陰閣了。”洛塵瀾松開手,往後倒退幾步,搖着頭說道:“你...呵...你把自己的性命看的太輕。”
岳雲張張嘴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他确實把自己的性命看的很輕,洛塵瀾說的沒錯。
對他來說,如果舍他一人的性命,可以換洛塵瀾餘生無恙,那他死而無憾。
從前父母還在世時,他有想過好好學習父親的為官之道,讓百姓得以安居樂業,但這一切都在他家破人亡的那天起,崩塌...
他現在心中所念,唯有一個洛塵瀾。
東江于他,百姓于他,将士于他,與路邊的野花野草一般,他根本不會正眼看。
但這些,洛塵瀾在意,這是洛塵瀾的責任,是洛塵瀾作為洛家子孫,作為邊關戰神,被賦予的榮耀,亦是枷鎖。
子蠱已經開始反噬,他沒有多長時間可活了,他現在只想再多看看洛塵瀾,再多看看...
這樣等下一世,他一定會記得洛塵瀾的模樣,一定能找到他。
岳雲嘴角含笑,眼角卻溢出淚花,他看着洛塵瀾的背影說道:“主人,蒼傲至少幾年內不會再開戰,邊關恢複平靜,我...也該去...我該去的地方了。”
洛塵瀾沒有回頭,聞言問道:“你該去哪裏?”
“以我殘命,換主人一世長安。”
洛塵瀾驀地回過身來,蹲下抓着岳雲的胳膊問道:“什麽意思?這蠱蟲不可解嗎?”
岳雲搖搖頭,對洛塵瀾笑了笑:“主人,把我交給朝廷吧。”
洛塵瀾抓着岳雲胳膊的手越收越緊,盯着岳雲看了好久,最後說道:“你休想。”
“等過兩天,我們啓程回東江,這次我會讓你堂堂正正站在陽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