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啓程
第七十三章 啓程
洛塵瀾讓安流找了條鐵鏈，一頭鎖在他的手腕上，一頭鎖在岳雲腳踝處。
岳雲被迫在床上躺了整整兩天，雖然每天都能一直看着洛塵瀾，但他心中的不安和蠱蟲的反噬越來越強。
甚至反噬嚴重到晚上疼的睡不着覺。
岳雲翻來覆去睡不着，想跑到角落裏忍着，不影響洛塵瀾休息，但洛塵瀾執意抱着他，整晚整晚都在哄岳雲，直到天蒙蒙亮，兩人才能勉強睡過去。
“主人，您真的不嫌煩嗎？”岳雲跪坐在床上，看着桌邊在閱軍報的洛塵瀾問道。
洛塵瀾聞言沒有擡頭，只是淡淡回道：“等事情都結束，我們好好聊聊。”
“主人！”岳雲翻身下床，鐵鏈在腳踝處哐啷作響：“您不是也讓醫師來看過，這蠱蟲無解！您為什麽不能舍棄我呢？”
洛塵瀾放下軍報，看向未着鞋襪就站在地上的少年，命令道：“穿鞋。”
岳雲咬着嘴裏的軟肉，懶得拿襪子，直接光腳穿上鞋，走到洛塵瀾面前。
“想讓我舍棄你？”洛塵瀾面無表情，黝黑的眼眸如深淵，讓人看不透。
“你想死？還是想離開我？”
岳雲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攥成拳，指甲掐着肉，眼眶有些濕潤，回道：“我不想死，也不想離開主人。”
洛塵瀾動了動綁鎖鏈的那只手，示意岳雲靠近他。
岳雲乖乖繞過桌子，被他一把抱進懷裏，鼻尖嗅着熟悉的皂角香，岳雲心中的焦躁突然便少了許多。
“岳雲，你的傷和莫剛的死，我确實生氣，但這不會讓我舍棄你。”洛塵瀾揉着岳雲亂糟糟的頭發，柔聲道：“你沒有叛國，不是嗎？”
淚水模糊了視線，滴落在洛塵瀾的頸窩處，岳雲放肆大哭起來。
洛塵瀾笑着輕拍他的後背，讓他不至于哭的喘不上氣。
不知過了多久，哭聲漸漸消失，岳雲紅着眼睛從洛塵瀾懷裏出來，鼻子一抽一抽的，眼睫上還沾着小淚珠。
“我沒有叛國，阿雲沒有叛國。”岳雲看着洛塵瀾，重複道：“阿雲絕不會叛國。”
洛塵瀾捏了捏岳雲的臉頰，說道：“我不會舍棄你，你的蠱蟲一定有解。”
法安重傷，蒼傲軍隊也元氣大傷，法安就算再瘋，短時間內也不會再發動戰争。
而東江的軍隊，除洛家軍損失慘重外，其他軍隊基本沒有傷亡。
所以蒼傲一定會來和談，只要蒼傲派人來，他就可以通過使臣，接觸到蒼傲王室。
他從小便在邊關，對噬心蠱其實是知道一些的。
想要養成噬心蠱，蠱主在煉蠱的天賦上要極高，自己身體素質也要過硬，并且噬心蠱的煉蠱方式極為隐秘，所以一般只有蒼傲王室的人，才有機會接觸噬心蠱。
據他所知，蒼傲王室內，當今這一代，不止法安一人會噬心蠱。
他必須要救岳雲，不止是為了前恒寧公，更是為了......
岳雲見洛塵瀾說完話就沉思下去，雙手捧着洛塵瀾的臉，吧唧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洛塵瀾感覺到額上的柔軟，愣了一下，随即反應過來。
“岳雲！”洛塵瀾皺了皺眉：“別試圖用這種方式讨好我，你今天敢問能不能讓我舍棄了你，明天就得撬鎖直接跑了！”
“我沒有！”岳雲大驚。
洛塵瀾才不聽岳雲的廢話，摁着他的腰，讓他塌腰趴在自己身上後，一巴掌打在他身後。
“主人！我沒有！您別打了！”岳雲在洛塵瀾懷裏扭動，洛塵瀾微微用力掐了一下，岳雲立刻蔫了。
一天後，洛塵瀾與岳雲的傷都有所好轉，正準備收拾東西回東江城，帳外傳來一陣吵鬧。
“洛将軍，你要違抗聖旨嗎！”瑾公公尖銳的聲音傳進來。
洛塵瀾皺起眉頭，岳雲捏捏他的指尖，鑽進櫃子裏。
“把他放進來。”
安流一臉煩躁的走進來，跟在他身後的是頭發亂七八糟，衣服外衣不知道怎麽回事，破破爛爛的瑾公公。
“将軍，屬下知錯。”安流單膝跪地說道。
瑾公公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安流，輕哼一聲，連行禮都不對洛塵瀾行禮了，直接問道：“洛将軍，你是準備抗旨嗎？這都幾天了？”
“咱家可是看在蒼傲進犯，你為了東江受傷才請那邊寬限你幾天的，你不能不識好歹吧。”
洛塵瀾沒叫安流起來，而是直接從架子上拔出重劍，持劍往瑾公公那邊走去。
瑾公公頓時慌了神，一屁股跌在地上，左右看了看，往安流身邊爬去。
安流嫌惡心，但洛塵瀾不說話，他不能動，只得忍下。
洛塵瀾站在離瑾公公兩步遠的地方停住，舉起重劍，劍尖直指瑾公公。
“去一邊跪着。”洛塵瀾簡單命令道。
安流颔首稱是，挪到一旁跪着去了。
“瑾，公公...”洛塵瀾溫和一笑，劍尖挑起瑾公公臉邊一縷發，手腕微顫，那縷發便掉了下來。
“我們正在收拾東西準備今日啓程，你...還有什麽問題嗎？”
瑾公公看着洛塵瀾，眼眸聚不起焦，不知道是吓傻了還是怎麽？
洛塵瀾只覺沒趣，将劍抛給跪在一旁的安流，彎腰說道：“瑾公公也回去收拾一下吧，我們一個時辰後啓程。”
瑾公公愣愣的點頭，從地上踉跄着爬起來，往帳外走去。
洛塵瀾像突然想起什麽一般，對着瑾公公的後背說道：“瑾公公該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什麽該看...”
“咱家知道！”瑾公公終于從洛塵瀾削斷他頭發的恐慌中回過神來，大喊一聲，一溜煙兒跑沒了身影。
岳雲忍着笑從櫃子裏出來，繼續收拾床上的東西。
洛塵瀾輕挑眉頭，走過去幫岳雲一起收拾。安流在一旁被冷落，有些失落的垂下頭。
岳雲戳了戳洛塵瀾的胳膊，偏頭示意洛塵瀾還有人在。
洛塵瀾屈指彈了一下他的額頭，眯了眯眼，岳雲推着洛塵瀾讓他快去。
安流正舉着劍沮喪，面前突然落下一大片陰影，擡起頭來，看到的卻是岳雲。
“劍給我。”岳雲蹲下身，輕聲說道：“主人沒有生氣。”
安流略帶感激的看着岳雲，把劍給他後，俯身喊道：“将軍，屬下知錯，是屬下無用，攔不住瑾公公。”
洛塵瀾抱臂站在床邊，冷哼一聲說道：“連個沒有一點內力都攔不住，你還有什麽用？”
“屬下知錯。”安流維持着俯身的姿勢沒有動，聲音有些發悶：“屬下請降王府三等侍衛，重新學習武功。”
岳雲把劍插回去後，退到一邊默不作聲。
他可以替安流求情，讓洛塵瀾早一些放過對安流的舉劍懲罰，但無法左右洛塵瀾的想法，也不能幹涉安流的任何決定。
如果他說話，那是對安流的不尊重，也是對洛塵瀾的挑釁。
洛塵瀾聞言，是真真氣笑了：“你從三歲便跟着我，可以說是形影不離，怎麽？現在要去做那三等侍衛，不知道會分到哪個犄角旮旯裏？”
“如果你可以，那我不會說什麽，一紙調令而已。”
“屬下...”安流聽出洛塵瀾的弦外之音，深吸一口氣道：“安流不想做三等侍衛，做了三等，安流便無法報答兄長的救命和教養之恩。”
“安流自三歲被兄長救下，只想聽從兄長差遣，為兄長辦事。”
洛塵瀾勾唇，擡擡手，示意安流起身。
“以後不可再犯。”洛塵瀾點了點安流，故作嚴厲道：“人都攔不住，你這花架子，戲院都不要你。”
安流笑了笑，點頭稱是。
一個半時辰後，洛塵瀾翻身上馬，身後跟着安流和一個頭戴帷帽的少年。
至于為什麽晚了半個時辰，是因為瑾公公被洛塵瀾吓了一番，剛回到住處就發了高熱，沒辦法，洛塵瀾只得讓人去城裏買了輛馬車。
要問瑾公公來時的馬車，那自然早就被洛家軍賣了補軍需了。
因着瑾公公在馬車裏昏迷，其餘幾個宮裏來的人都忙着照顧，于是岳雲便一直無所顧忌，該吃吃該喝喝。
這一路竟然還胖了些。
岳雲推開洛塵瀾遞給他野雞的手，揉着自己的肚子，苦惱道：“主人，不能再吃了，再吃輕功都用不了了。”
“用不了便用不了。”洛塵瀾撕下一只雞腿塞給岳雲，敷衍安慰道：“我教你重劍，或者安流會的輕劍，都很适合你。”
“陰閣那套刺殺，從現在開始就忘了吧，我教你正路子。”
岳雲趁洛塵瀾回身去拿東西，把手裏的雞腿扔給安流，待洛塵瀾回過頭來時，立刻說道：“重劍太累了，我還是學輕劍吧。”
“可以。”洛塵瀾眼尖，看到安流手裏的雞腿後，又撕了另一只雞腿遞給岳雲：“吃吧，既然要學，就不用顧忌了。”
岳雲看着手裏的雞腿，無奈嘆了一口氣，剛準備吃，就聽見不遠處有人喊“公公醒了”。
帷帽戴在頭上，坐在石頭上，宛若一尊雕像。
瑾公公被人攙扶着走過來，視線頓時被岳雲吸引過去，笑眯眯的問道：“洛将軍，不知道這位是？”
“本将的朋友，不喜露臉。”洛塵瀾将手移到腳邊的劍上，瑾公公喉結滾動一下，讪讪走了。
岳雲眼神冰冷的看着瑾公公離開的方向，說道：“他知道了。”
洛塵瀾拿着樹枝撥地上的柴火，淡聲回道：“沒有證據，知道又有何用？”
“主人，真的可以嗎？”岳雲擔憂道：“我不想連累主人和洛家軍。”
洛塵瀾透過帷帽看着岳雲，正色道：“我會為恒寧公正名，會讓你活到陽光下，這是我洛塵瀾在恒寧公面前立下的誓言。”
岳雲仰頭看着天空，讓眼淚不至于流下來。
他何其有幸，遇見洛塵瀾。
一行人走走停停，走走停停，走了十天才到東江城城外。
期間瑾公公多次來打探岳雲的身份，但都被洛塵瀾不鹹不淡的怼回去了。
進城後天色已晚，洛塵瀾帶着安流和岳雲回到王府，瑾公公三步一回頭的看着岳雲，最終被宮裏的小太監勸說着離開。
岳雲站在王府門外，看着他熟悉的“戰王府”牌子和大門，心緒萬千。
當初他從這裏離開，沒想過還能就這麽光明正大的回來。
“主人...”岳雲喊着前面的洛塵瀾。
洛塵瀾頓住，讓安流和其他人先進去放東西。
“怎麽了？”
岳雲抿唇，聲音很低很低，但洛塵瀾聽到了，那是一句道歉。
洛塵瀾沒有回頭，就這麽背對着岳雲說道：“這件事已經過去，你該放下。”
主人說的對，他該放下所有的事情，去奔向他的光。
岳雲往前快走了幾步，抱住洛塵瀾的腰，臉緊緊貼在洛塵瀾的後背上。
“主人，如果蠱蟲能解，和談順利，我想告訴您一件事。”
洛塵瀾向後揉了揉岳雲的腦袋，沒有問岳雲是什麽事，而是輕聲說道：“好，我等着。”
“阿雲可不要讓我失望。”
月光從窗戶灑進屋內，岳雲睜開眼睛，看着旁邊熟睡的洛塵瀾，眉眼彎彎。
“阿雲不會讓主人失望的。”
如果主人不喜歡阿雲，阿雲會将這份喜歡永埋心底，再不提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