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賞賜

第七十四章   賞賜

翌日清晨,岳雲給洛塵瀾穿好朝服後,站在一邊看着他的主人。

洛塵瀾整理好袖口,從桌子上拿起一件雪青色的衣服展開。

“一同進宮。”

岳雲歪歪頭,有些不理解洛塵瀾的意思,遲疑道:“我也進宮?”

“嗯。”洛塵瀾把衣服搭在臂彎處,開始上手脫岳雲的裏衣,岳雲剛想掙紮,但在看到洛塵瀾的眼神後,乖乖立在原地。

岳雲皮膚白,薄唇,一雙鳳眸看似妖媚,實則在洛塵瀾面前毫無攻擊力。

雪青色的衣服穿上,盡顯少年氣與貴氣。

洛塵瀾輕推着岳雲坐到凳子上,替他半束起發,因岳雲的年齡未到及冠,于是洛塵瀾找了一根玉白色的發簪給岳雲插上。

岳雲摸了摸簪子,微微歪頭的動作,讓束起的馬尾也随之垂下,搭在肩頭。

洛塵瀾屈指輕彈岳雲額頭,柔聲道:“今天給你争一個官位如何?”

岳雲懂洛塵瀾的意思,起身捧着洛塵瀾的臉,在嘴角落下一吻。

“阿雲想要比安流高的!”岳雲雙手環住洛塵瀾的脖子說道。

“什麽比我高?”安流推門進來,看到屋內兩人的姿勢,一臉菜色。

岳雲輕咳一聲松了手,後退一步與洛塵瀾保持距離。

洛塵瀾笑了笑,沒在意:“走吧,該進宮了。”

——皇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年輕天子坐在龍椅上,俯視着下面一衆朝臣,眼底是不會被輕易察覺的野心與勝券在握。

“戰王,不知罪臣岳恒之子可有找到?”天子看着微微垂頭的洛塵瀾,溫和一笑:“朕念在你為東江打退了蒼傲,才多允些時日。”

洛塵瀾走到中間,躬身行禮:“皇上,岳恒之子岳雲,臣已找到。”

“那快...”

“但...”洛塵瀾直起身子,看向在旁邊站着看戲的文安侯,說道:“臣想為前恒寧公岳恒,翻案!”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誰不知道當初岳恒獲罪,一應物證和人證齊全,一夕之間,就将岳恒直接釘在了刑架上。

而如今洛塵瀾竟然要為這麽一個根本不可能清白的人,翻案?

有些和岳恒生前交好,根基夠深,沒有被文安侯拔除的老臣聞言,皆流下兩行清淚。

一位老臣站出來,跪地俯身喊道:“皇上,臣願為戰王擔保,求皇上聽聽戰王所言。”

“臣也願...”

“臣附議...”

岳恒生前不争不搶,一生清廉,當初獲罪時,這些老臣也曾聯名上書求天子明察,但都被文安侯打了回來。

如今有洛塵瀾頂在前面,制衡文安侯,他們就算是死,也要為老朋友搏一個身後名。

越來越多的朝臣跪地求天子聽一聽洛塵瀾所言,場面一度失控。

穩坐龍椅的天子剛張開嘴,就被文安侯堵回去:“天子一言,不可逆!你們是要造反嗎?”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洛塵瀾一甩衣袖,盯着文安侯說道:“何況當初皇上才多大,這其中曲折,可都是文安侯你一手經辦的。”

“怎麽?心虛?”

文安侯冷哼一聲,徐步到洛塵瀾面前,壓低聲音道:“本侯勸你別管此事。”

洛塵瀾聞言嘲諷一笑,後退一步,朝上面的天子躬身:“求皇上允臣為前恒寧公岳恒翻案。”

天子看着文安侯暗示的眼神,心一沉,緩緩開口道:“準奏。”

洛塵瀾勾唇,朝傳令官說道:“岳恒之子岳雲就在宮門外。”

傳令官看向天子,天子微微颔首,傳令官得到命令,朗聲喊道:“傳岳恒之子岳雲進殿!”

岳雲一襲雪青色衣衫,高束起的半紮馬尾随行走的動作微微晃動。

這次他沒有戴面巾,也未戴帷帽,而是真真正正以岳雲的身份,走進宮殿,走進一衆朝臣,天子,包括文安侯眼中。

文安侯看着與溫詩離極像的眼睛,自己空空洞洞的眼睛隐隐作痛。

岳雲雙膝跪地,手貼額頭,俯身行禮道:“草民岳雲,拜見皇上。”

傳令官把從岳雲身上拿到的東西,捧給天子。

“皇上,當初前恒寧公獲罪,所犯有三。”洛塵瀾語氣平穩,口齒清晰:“一是秘密售官,二是收受巨額賄賂,三是通敵叛國。”

岳雲咬着嘴裏的軟肉,刺痛感讓他稍稍清醒了一些。

“皇上手裏的第一封信件是前恒寧公獲罪前,寫過的最後一封信,也是保存最完整的一封信,皇上可以讓人找出當年說前恒寧公秘密售官的信件,稍加對比,就能看出異常。”

“不必找了。”天子看着手裏的信,神色有些哀傷:“老師曾讓朕臨摹過岳恒的字,朕認得。”

只是他當年不能說,他保護不了自己。

洛塵瀾知道天子有天子的苦衷,但是斯人已逝,多念無益。

“皇上請展開下面最大的一張紙。”洛塵瀾深吸一口氣說道:“當初是文安侯在恒寧公府搜出了五大箱官銀,也正是因為這五箱白銀,定了前恒寧公收受賄賂的罪。”

“但臣調查發現,這五箱白銀的官印時間不對。”

天子看着手裏畫着不一樣時間的三種官銀官印,疑問道:“哪裏不對?”

“皇上是在元年繼位,改國號為‘止戈’。同年前恒寧公獲罪,當時因為皇上繼位倉促,鑄錢局未來得及在第一時間制出止戈元年的官銀。”

“那...”洛塵瀾一雙似鷹一般的眼睛看向文安侯,一字一頓說道:“五箱白銀的官印,全部是止戈元年。”

“臣還記得,當年在恒寧公府挖出五箱白銀後,文安侯好像是立刻就讓人封箱,送進刑部了。”洛塵瀾笑了笑:“不知文安侯可否啓封箱子,讓大家看一看呢。”

文安侯面色不改,“一本正經”道:“都多長時間了,早不知道丢哪兒去了。”

“你那是不知道丢哪兒了嗎?”一位膽子大,脾氣暴的老臣吼道:“你那是心虛!”

“你...”文安侯指着那位老臣半晌,最後一句話沒說。

天子适時出來打圓場:“既然白銀已經找不到了,那這項罪名便作廢,還剩最後一個。”

岳雲一直忍着沒有插嘴,但他真的忍不住了:“我父親沒有通敵叛國!”

“岳雲。”洛塵瀾不鹹不淡的警告道。

岳雲眼尾有些泛紅,雙手攥成拳,垂頭不再言語。

“皇上,通敵叛國之罪,是因為在恒寧公府搜出了蒼傲王室才能學的蠱蟲屍體。”洛塵瀾說完,雙膝跪地。

“那只蠱蟲屍體,是臣的父親送給前恒寧公的。”

“什麽?”天子霍地起身,滿臉不可置信:“是洛将軍送的?”

文安侯同樣震驚,當年他只是在恒寧公府眼線那裏得知岳恒有一只蠱蟲,才給他又安了一個罪名。

“是。那只蠱蟲是在臣父親和母親死前,倒數第二次戰役時,在戰場上發現的。”洛塵瀾從袖子裏取出一封被保存非常的好的信件,雙手捧起。

傳令官立刻上前,将信件捧給天子。

天子看完信件,靠在龍椅上,久久沒有說話。

洛塵瀾感覺到旁邊的岳雲在發抖,于是伸出手,借着衣袖寬大遮擋,輕輕捏了捏岳雲的指尖。

良久,天子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前恒寧公岳恒,無罪翻案,賜谥號‘明義’。”

岳雲忍着眼淚,與洛塵瀾對視一眼,二人一同俯身磕頭:“謝皇上。”

天子有些疲累地捏了捏眉心,問道:“諸位愛卿可還有本要奏?”

洛塵瀾起身,語氣都輕快起來:“皇上,這次打退蒼傲的第二戰,岳雲居首功,臣鬥膽為岳雲求個賞賜。”

天子看了一眼洛塵瀾,與看向跪在一旁的岳雲,說道:“那岳雲便襲先父封號,封恒寧将軍,屬戰王麾下。”

二人再次一同叩首。

“謝過皇上賞賜。”

天子見無本要奏,便準備下朝,眼角裏突然瞥到文安侯,無聲的冷笑一聲。

“文安侯,前恒寧公一案,是否屬于你的過失?”

文安侯眼睫垂下,掩住眼裏的不甘,跪地躬身說道:“是臣的失誤,臣自請罰俸兩年。”

天子離開宮殿,傳令官朗聲喊道:“退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岳雲随着衆人一同俯身,再擡頭時,眼裏只能看到洛塵瀾。

他終于能與洛塵瀾并肩站在一起,終于能和他一起共事,終于能活在陽光下。

洛塵瀾同樣看向岳雲,那一瞬間的對視,兩人皆是千言萬語,與對方無聲訴說。

回王府的路上,岳雲一直沉默,他想了很多,有從前父母還在時的快樂時光,有家破人亡,颠沛流離的一年。

有在陰閣痛苦學習的一年,有在洛塵瀾身邊平靜的時日,有在蒼傲幾個月,只知殺人的日子...

很多很多,多到岳雲想不明白,數不清,但他唯一能确定的是...

文安侯是殺他全家的兇手,以及他明白了當初洛塵瀾為什麽要自己默認,而不告訴他真相。

文安侯在朝中根基太深,如果沒有絕對的把握和證據,無法一擊必中的話,絕不能動手。

而當時他,只想着報仇,殺戮。洛塵瀾如果真告訴了他,他來到東江城文安侯府邸,估計連文安侯的影都沒看見,就被侍衛殺了。

想要報仇,首先要有報仇的能力。

想有報仇的能力,首先要擁有自己。

而擁有自己,便能擁有自由。

只有心自由了,人才能真正得到解脫。

這便是洛塵瀾知道岳雲的身份後,教給岳雲的第一課,也是最難和最後一節課。

“主人,我明白了。”岳雲眼中含淚,撲到洛塵瀾懷裏,哽咽道:“我明白了,阿雲都明白了。”

“謝謝您,主人。”

洛塵瀾輕輕拍着岳雲的後背,安慰道:“岳雲,從今天開始,你真正自由了。”

“你不再是我的貼身影衛,也不再是陰閣影衛首領,更不是所謂的罪臣之子。”

“你是岳雲,是恒寧将軍,是我麾下的一位有戰功的将軍了。”

岳雲從洛塵瀾懷裏探出頭來,沖洛塵瀾笑了笑:“那阿雲要吃好多好多好吃的,還要穿五顏六色的衣服,我再也不要穿夜行衣了。”

“好。”洛塵瀾溫柔的揉了揉他的腦袋:“給阿雲買很多好吃的,還有各種顏色的衣服。”

從前在陰閣,除非任務需要,一般都要穿影衛服,影衛服統一黑色,岳雲真的不喜歡。

還有一開始進陰閣,他武功不濟,搶不到飯,只能每天喝涼水,吃涼窩窩或是饅頭,有時甚至是吃不上飯。

洛塵瀾不知道這些,岳雲也不打算說。

從前受過的所有苦楚,在這一刻都化作他擁抱洛塵瀾的勇氣。

他想,他心裏的那些話,等再過些時日,一定可以說出來。

洛塵瀾摩挲着岳雲有些發白的嘴唇,皺了皺眉。

岳雲伸手撫平,學着洛塵瀾的樣子,板起臉說道:“一定有辦法的,主人不要皺眉了。”

洛塵瀾被岳雲的神色和話逗笑,打趣道:“你現在已經不是我的影衛了,還要叫我主人?”

岳雲撇撇嘴,不滿道:“之前主人不是說好,稱呼不改嗎?何況我不當影衛首領,就那幫小孩,哪個能勝任?”

“哈哈...”洛塵瀾敲了一下岳雲的腦袋:“就你這點東西,還嫌棄別人,你不也是個小孩?”

“什麽啊!”岳雲從洛塵瀾懷裏出來,坐在洛塵瀾的大腿上,一板一眼說道:“我比他們那些小廢物,厲害多了。”

跟在外面扮做車夫的影寒,聞言看了看自己拉缰繩的手,有些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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