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鳴畜
第15章 鳴畜
這下梁子結大了,早聽聞索苑境大師姐睚眦必報手段狠厲,往好點想是想拉人進去吃吃苦頭,往壞點想極可能是要借此置人于死地。
“木姑娘,非仙尊座下弟子不可入內,”葉瀾院的人雖要按規矩辦事,但又不得不給她幾分面子,“境主立下的規矩,我們也不敢擅作主張。”
木筱雨撩起眼皮瞥了對方一眼,疏懶道,“境主?泠潮仙尊算境主麽?我帶侍從來,都是事先和她交代好的。”
她這一碼壓的好,直接按在五位境主之一的泠潮身上,那符修被她這麽一噎,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
說罷她便手持竹鞭先行邁入傳送陣,洛畫言抿了抿唇,只得跟在她後面進了陣。
“帶在身上。”
謝惟朝孟惘手中塞了個符紙。
孟惘站起身來向通往仄冬荒的傳送陣走去,同時打開他給的符紙看了一眼。
傳音符?
不過好像還摻了點其他陣法……
有點看不懂。
各習地之間有專門摒卻識海傳音的結界,這張符應該是謝惟用來給他傳音聯絡的。
……
“……我就說是你!”
眼前的光暈方一散去,還未待他看清這仄冬荒的環境便被人狠狠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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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說不會有那麽好看的怪物!你找我做花轎時可差點把我吓死了!”江子波激動地喊道。
莫名被拍的孟惘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所說秘境之事。
“哦,你是那工匠。”他淡淡說道。
“對啊!我叫江子波,沒想到能和你分到一起!”江子波不知道打了什麽上頭的雞血,十分興奮又熱情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孟惘措不及防被他撞得一個踉跄,額發半遮住微眯的眼睫,他沉默地盯着地面看了一秒,忽覺一只手扶上了左肩,耳邊傳來遲羽聲溫沉的聲音,“當心。”
不同于謝惟的觸碰,其他人的接近讓他有些反感,尤其是遲羽聲這種溫柔的沒話說的。
“沒事。”孟惘不着痕跡的避開了他的手,随即看了眼江子波,冷淡又帶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別碰我。”
身後一聲冷笑,“可別惹人家,人家身後可是有靠山,連入門大比都不用比就進門的,不屑跟咱們這種……”
“齊原,”遲羽聲面色不變,聲音卻嚴肅了幾分,“你也不想丢了你們索苑境大師姐的面子,有些話還是少說為好。”
聽到“大師姐”這三個字,齊原步履微頓,暗自“嘁”了一聲,偏過頭去沒再說話。
跟他們幾個在一起,真的是渾身難受,孟惘想道。
這仄冬荒莽莽蒼蒼,低矮灌木長在小小的沙丘上,幹熱的風貼着人的臉刮,放眼望去,除了遠處幾個挨得極近的由風化形成的石洞,只有萬裏無垠的浩瀚沙海,遠處的天線亮得發白。
上一世和謝惟去的泅渡川,這一世的仄冬荒會發生什麽他一點都不知道。
要在這種地方待三天,孟惘覺得自己幹也得幹死了。
哦對,還忘記帶吃的。
這運氣簡直是好炸了。
“要不我們先去那邊的石洞裏看看?”江子波提議道,“其他地方也沒有什麽東西,出去的陣眼也只能在那裏面吧。”
“也只好這樣了,走吧。”遲羽聲先行走在了前面。
無垠的大漠上留下一串不規則的腳印,但很快又被風沙掩埋。
就在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半柱香後,眼見得馬上就要到石洞那邊,卻突然感到地底一陣轟動,似是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
“我去,這是什麽?!大地龍?!”江子波擡手幻化出命劍作防禦姿态。
下一瞬一條鼠頭蛇身的怪物從他們前方沖出地面,上半身幾乎擋住了半邊天,下半身仍埋在地裏,扭曲搖晃着發出尖銳的嘶鳴。
“是鳴畜,”遲羽聲眉心微凝,召出命劍渺州,“它的聲音能震碎修士的內腑和靈丹,把靈力從體內散開,別聚在一起。”
話音未落其人已進那怪物十米之內,白衣烏發隐于塵沙之間,渺州劍被他擡手一揮抛入空中……
鳴畜身上的觸手伸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向遲羽聲,他足尖一轉側身躲過,毫無間隙地趁此時機調轉方向繞到它身後,同時單手捏訣操縱着渺州劍正面攻其面門,躍上張牙舞爪的觸手疾速朝它頭頂掠去。
鳴畜好似感到了威脅,仰頭發出一聲比之前更加刺耳的鳴叫。
它的聲音激起黃沙漫天,陣陣聲浪像堵牆般以雷霆之勢撞向人的身體,盡管孟惘将自己的靈力分散開護住了靈丹和靈脈,喉中還是湧上一口腥甜,他拼命咬着牙忍住嘔血的沖動,因為極有可能一開口就把內腑碎肉也連帶着吐出來。
他只得跪在地上去找自己身體的重心以減輕那另人不覺死生的失重感,全身的骨架都像被拆開卸開了一般。
意識昏蒙間本能地狠狠摁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将因為內外氣壓差太大而導致要爆出來的眼球粗暴地摁了回去,艱難地擡眸在一片血色中去尋那抹白色身影……
遲羽聲離它最近,當然受到的波及也最大。
果然看到那人從一根觸手上掉了下去,轉而又被另一根觸手緊緊纏住,鳴畜張開了血盆大口……
好,提前幫我解決了。
孟惘盯着遠處那點白,默默地想。
不對。
随即他又十分悲痛地反應過來,以他現在的實力,如果沒有遲羽聲,在這種地方可能根本活不過三天。
如果不用魔氣,他連面前的鳴畜都解決不了。
畢竟是同謝惟一般水平的人,遲羽聲現在死掉還太早了。
他只得暗罵一聲,轉頭一看,身邊的江子波跪在地上還止不住嘔吐,一塊塊鮮紅的碎肉和血液從喉中不斷湧出,而他身邊的齊原已經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昏了。
孟惘希望他是死了。
他有些惱火地用手扇了一下江子波的後腦勺,“別吐了再吐腦子吐出來了!一會兒去幫忙!”
嘶鳴的餘音仍在回響,他起身直奔那龐然巨物而去,幾根藤條甩袖而出與襲來的觸手猛撞于空,同時灌滿靈力的一劍捅在了它的腹部!
鳴畜因痛松開,遲羽聲落至半空伸手召來渺州,千鈞一發之際,在其即将發出下一陣嘶鳴聲時用劍身割破手心劃了個血陣,“孟惘!靈印!”
孟惘抛出一個靈印融入血陣,單手捏訣催動靈力,剎時陣內血光大盛,遲羽聲厲聲喝道,“散!”
血陣被分割成千萬片覆在鳴畜的身上,頓時被制住無法動彈,口中鳴聲也被強制中斷,遲羽聲躍上渺州直沖它頭頂而去。
看來這東西要害在頭頂……
但他是如何知道的?
孟惘擡頭看。
太高了,都能擋住太陽。
恰在此時,有兩只觸手掙脫了血陣桎梏,一只迅速朝孟惘攻來,他擡劍格擋之際,餘光瞥見另一只觸手朝上沖去,目标多半是遲羽聲……
不過瞬息之間一陣破空聲傳來,緊接着似有利刃割破皮肉。
他看到半只觸手血淋淋地從上空掉了下來,重重砸入沙塵之中。
攻擊他的觸手也軟了下去,遲羽聲那邊得手,巨大的鳴畜就這樣轟然倒下。
黃沙再次沉澱下來後,他看清了不遠處撐着膝蓋勉強站立的江子波。
那人的命劍還插在掉落的半只觸手上。
遲羽聲平穩落至地面,将江子波的命劍從觸手中撥出遞給他,“子波,多謝你出手相救。”
他又轉身擡手想要撫一下孟惘的肩,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頓了頓,猶豫片刻還是收回手,溫和地笑道,“也多謝你,沒有你我就被吃了。”
孟惘低着頭斜看着腳下的黃沙,“不用謝。”
我是迫不得已。
“……孟惘。”
他下意識擡起眼睫,條件反射地叫了一聲,“師兄?”
“你那邊有異動?”
擡了擡手,才發現聲音是從袖口中傳來的,他把那張符咒拿出來,上面果不其然散發着淺淡的靈光。
“你怎麽知道?”
意識到是謝惟之後,他從心底湧上一種欣喜之情,之前的煩躁瞬間就被一掃而空。
“是這個符咒,我這邊剛剛感應到你靈脈受損靈氣不穩,你受傷了?”謝惟的聲音有些冷沉。
他嘴角揚起一個細微的弧度,語氣放低放軟,還帶着些許委屈,“嗯,剛才遇上個鳴畜,它叫的聲音可大了,震得我眼睛都差點滾出來,不過又被我摁進去了。”
還有點得意。
江子波,“……”
遲羽聲,“……”
謝惟那邊好像也噎了一下,“……身上呢?”
孟惘朝遲羽聲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到那邊看一下齊原怎麽樣了。
看一下齊原死沒死。
“身上沒傷,只是內腑被聲波震破裂了,用靈力療養一下就好了。”他邊走邊說道。
“嗯,你将儲物戒與這符咒相連,裏面有一個小型空間,空間裏有傷藥和糖。”
墨色瞳眸中染上明澈又纖柔的歡喜,“你考慮的真周全。”
這時遲羽聲探了探齊原的靈脈,開始給他傳輸靈力。
“那你那邊怎麽樣?”
“目前沒事。”謝惟的聲音變得有些空靈,“這張符咒支撐時間有限,失效後要等一會才能重新啓用,如果遇到什麽困難在上面施個術法通知我,千萬別弄丢了。”
孟惘笑道,“那我要是有生命危險了你能及時來嗎。”
那邊沉默了。
他本來也就開個玩笑,這符又不是傳送陣,況且仄冬荒和泅渡川差不多隔了得有兩個境的距離,怎麽能及時來。
不料就在符咒上的靈光所剩無幾時,他聽到對方以往日平淡的口吻說道,“你若當真生死一線,信我總比信你自己強。”
靈光徹底消失了。
齊原悠悠轉醒,遲羽聲站起身,默默理着袖口,語氣柔和似在自言自語,“早聽聞南墟大弟子對他親自帶上山的師弟疼愛有加,今日一見,當真是傳言非虛。”
孟惘拿着那失了靈光的符紙靜靜地看了幾秒,又默默将符紙塞入袖中,轉身向石洞走去,“走吧。”
江子波上前一手搭在他肩上,“诶诶,他為什麽要給你帶糖啊。”
“胃病,低血糖,喜歡吃。”
“他對你簡直太好了吧,就是上次和你成親的那個嗎?”
“嗯。”
後面的齊原和遲羽聲同時僵着臉問道,“……什麽?”
“啊那個……”江子波連忙擺手解釋道,“上次古土境由于法場不穩開的那個秘境,你們沒去所以不知道,我倆是在秘境認識的,那時候他師兄和他由于身份需要穿着婚服……你們都懂得吧不然就出不去了哈哈。”
“原來是這樣。”遲羽聲的眉目再次柔散下來,眼睫低垂。
清風朗月,如玉如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