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蒙面

第17章 蒙面

沒再顧遲羽聲那邊,他盡量朝着遠離石洞口的方向走去。

可方沒走幾步,不知何處傳來一聲異響,還未待孟惘躲避便被人掐住了脖頸猛地一推,強勢的靈力裹挾着黃沙将他摁進地裏,身下瞬間被砸出一個大坑。

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一柄鬼頭三叉戟狠狠插入孟惘腹中,他痛得抽搐,将喉中湧上的血硬生生咽下,毫不猶豫擡手化出利劍朝身上人砍了過去——

“咔”得一聲脆響。

帶着黑色面罩的黑衣人一手握着三叉戟将他死死釘在地上,一手輕而易舉地捏碎了劍身。

他瞳孔微縮,餘光一瞥當即怔住。

那人身後,竟還站着一個蒙面人。

跨坐在孟惘身上的年輕男人伸手撫上他的臉頰,眼底是不可抑制的瘋狂,聲線和指尖都在激動地顫抖,他微伏下身在他耳邊說道,“看,在愈合……找到了……”

孟惘不由得呼吸一窒。

那人興奮地用指尖描摹着他因刀尖留在體內而無法長全的傷口邊緣,眼中滿是貪娈,兀地十分瘋癫地低笑起來。

等到快笑得喘不過來氣,他身後之人才走上前來扶住了他的肩,嗓音帶着許久未開口說話的喑啞,“別傷心。”

傷心?!

大哥你要不要看看他在幹什麽?

身上的蒙面人收了笑,眼中一片猩紅,他的手又撥開孟惘的額發撫上他的額頭,視線灼燙地照着他的五官描了一圈,低聲喃喃道,“很像……就是他,就是。”

“長那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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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是在和誰說話,眉眼彎彎地笑起來,“可惜遇到了些什麽垃圾。”

這句話……

他們給孟惘的感覺,和前世的百裏夏蘭很像很像。

可目的是什麽,動機呢。

為什麽要驗證自己的身份?

“讓他來見我。”

蒙面人拔出帶血的刀刃,高高舉起,猛地朝他心口刺去!

幾乎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孟惘只能擡起胳膊抵擋,刀尖瞬間蠻橫地撕開他的靈力,刺破皮肉釘入骨頭,他疼得悶哼一聲,額頭直冒冷汗,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如果将古在就好了。

那破劍一點也不經打。

僵持之下,他迅速用另一只手以手化刃劈向對方的脖頸,那人剛想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不料被一根從袖中蹿出的硬藤刺穿了掌心。

這虛晃一招用的委實驚險,手刃拐了個方向扼住他的喉嚨,那人一手握戟另一只手又被藤條刺穿束縛,只慢了一秒便被孟惘從身上甩開,二人激得一陣塵土飛揚。

另一個蒙面人卻始終沒有動作。

孟惘流血的胳膊已經愈合,腹部的傷也正在恢複原樣,他一手撐着膝微微彎腰站着,呼吸錯亂地看向被自己掀出去兩米的蒙面人。

只見他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将三叉戟深深刺入地裏,一手撐着戟柄,眼中是滿是得逞的笑意。

一絲不詳的預感升起。

突覺袖中一股靈力在波動,緊接着謝惟的聲音自袖中傳來,“孟惘,你受傷了?!”

他緊盯着對面二人,“沒有。”

“別騙我,你對面是不是有人?符咒見血就會産生感應,是不是你的血?”

對面的蒙面人低低地笑起來,将戟柄一提一揮,提步朝他奔去,攻勢詭谲不要命的打法。孟惘手中沒有法器,就算調出魔氣,憑他的靈力也根本無法與其正面對抗,只得艱難閃躲。

“還不來嗎?不然你的好師弟可快沒命了,”他的情緒異常亢奮,音調不斷擡高,其間還摻雜着顫抖破碎的笑聲,“我可是盼着你早點兒到,畢竟他那麽可愛我真不想讓他就這麽死掉——”

他心下一悸。

盼着他早點到?怎麽還牽扯上謝惟了?

原來那人早就知道自己的袖中有符咒,且沾血就能與謝惟那邊發生感應,所以他是故意逼自己擡手格擋好讓血流到符咒上。

恰在他剛要躲開迎面一擊時,聽見另一個蒙面人在不遠處拉開了弓弦……

就算側身躲過了三叉戟,也必定會被射中要害。

孟惘的心底突然空了一瞬。

那種前世繼位前在百裏夏蘭手下不斷提升修為時的無力和頹靡如洪流般湧了上來。

百裏繹将他養到九歲之時便自爆了,此後這具軀體帶着封骨術受了七年無感之苦。

他比誰都清楚,他沒有過去,也不會有将來。如果不是謝惟,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要活着,但事實上,就連謝惟也不想讓他留在這世上。

此間罪惡濤天者有一雙比神明還要澄澈的眼睛,比初嬰還要淨墨,側首望着那襲來的箭光,其中疾顯的茫然竟刺得那放箭之人指尖輕顫一瞬。

本以為馬上就要死掉的時候,眼前一道白光乍現,孟惘好似瞥見一抹白色身影與自己擦肩而過,頓時明白了什麽,他慌張地伸手去挽那轉瞬即逝的身影,脫口而出,“你別去!”

蔥白的指尖僅銜住一縷飄渺輕煙,晝光迅速消失,回過神時,他發現自己正站在一處崎岖不平的石崖上。

轉身一看,身邊站着一位其他境內的弟子。

孟惘大半身都是血,那弟子本就膽怯地看着他,此時又被他的眼神吓得後退兩步——

“是、是謝師兄讓你在這兒等着,他讓你不要亂去,石崖下面就是陣眼,明天就能出去。”

“這是哪兒?”孟惘面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泅、泅渡川。”

謝惟和他空間互換了。

是那張符紙。

他跳下石崖落到地上的陣眼處,用靈力割破食指在上面畫了一個陣法。

就像遲羽聲說的,強行打開傳送陣。

待他出了泅渡川又回到浔仙道時,葉瀾院的人正在外面等着,恰在此時遲羽聲、齊原、江子波也正從仄冬荒的傳送陣出來,齊齊震驚地看着他。

見他周身戾氣似有實體般能把人勒死,遲羽聲和江子波識相地沒有開口詢問。

他錯開遲羽聲等人一言不發地重新邁入仄冬荒的傳送陣,卻忽地被人拉住了胳膊。

齊原的身上有很多石粒和塵土,好似剛被從牆裏扒出來,言語中帶着狂躁的怒氣——

“遲羽聲着急忙慌地說要先出去到泅渡川找謝惟去救你,結果你現在自己先出來了?還是在泅渡川出來的?!”

“你把我們當猴子耍嗎?!”

孟惘停下來轉過身,扒拉過他的肩膀讓他正面對着自己,齊原不耐煩地皺眉,“你他媽……!”

只聽“嘭”地一聲,他撞翻了身旁的桌子,被扇出數米開外,頭部撞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臉上紫紅一片,猛地嗆出一口血。

孟惘看了眼自己微微泛紅的白細手心,悠悠低睨着那人,音調毫無起伏,像是在背爛熟于心的臺詞,“不聽話的人要扇臉或撞頭,八分靠力氣,剩下兩分用點靈力。

“你這種賤貨本來應該要撞碎頭蓋骨的,為了節約時間我就只好扇臉了。”

言罷他便消失在了陣中。

……

與此同時——

謝惟被蒙面人按在地上,無妄劍死死抵住三叉戟,刀尖與他的眼瞳不過兩指寬的距離。

那人的膝蓋壓在他的腹部,僅一只手握戟力道便如此之大……

“你是誰?魔修?”謝惟默默咬緊後槽牙,面色冷若凝霜。

有如此實力的,除了修真界五位境主,就只能是魔界百裏夏蘭。

但顯然他都不符合,且不說一旁手拿弓箭卻一直不出手的人實力如何,單就壓着他的這個蒙面人修為就強到可怕。

謝惟和他過招時幾次想挑下他的面罩,但卻連邊兒都碰不到。

且他總有種這個人是貓抓老鼠随便玩玩的感覺,若當真如此,此人的實力則遠超五位仙尊。

這種感覺令他脊背發涼。

“你叫什麽名字?”蒙面人的語調總是上下起伏不定,像是個毫無理智的瘋子,“我覺得我們是一類人。”

“你也做過那件事,對不對?”

他眸中透澈,謝惟的瞳色又淺淡,彼此相映着,謝惟突然感覺這眉眼有幾分面熟。

他好似有許多話要說,往往話題跳躍很大,前後半句驢唇不對馬嘴,“知不知道你和他換會死,嗯?”

“你就那麽喜歡他?”

一雙桃花眼微微睜大,謝惟望着他有片刻出神,手下力道不自覺地松了下來,刀尖離他越來越近……

那人輕聲問道——

“你和他做過嗎?”

像是一顆火種丢入油中,灼人的熱浪轟然蕩開,剎那間無妄劍劍身靈力暴漲,劍氣不分敵我地四散開來,有幾道割破了謝惟的脖頸和臉側,肩處也被切出一道見骨的傷口,鮮血剎時洇透了衣衫。

他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強硬地将劍身一斜,狠狠向上一掃,蒙面人猛地向後仰倒,兇厲的劍氣将他的面罩豎着割破了一道口子,他借勢一手撐地雙腿一擡,一個後空翻退到了三米開外的地方。

謝惟用劍撐着起身,眸光淩厲有如實質,臉側和脖頸上有道道血痕流下,垂落的發尾随風而動,如同戰場上淩亂妖冶的花,顯盡殺伐之美。

蒙面人自知惹怒他了,笑意不減反增,故意道,“生氣了?那就是到現在還沒做過……”

劍光劇晝,發出陣陣磨人的嗡鳴,謝惟方一擡手,只聽對方低念一聲,腳下便赫然出現了一個覆着繁密符文的八卦陣。

他一步步朝陣法走去,卻不是在和謝惟說話,聲音溫柔得很,隐隐透着種勾人的偏執,“哥哥,你過來。”

身後一直沒有動作的蒙面人聞言走向前去,十分自然地一手圈住他的腰将他攬入懷中,嗓音低沉帶着股陰邪之氣,“趕緊,一會兒他回來了。”

他是他……愛人?

雖然面罩遮住了下半張臉,但二人的周身氣勢卻極為相同。

謝惟訝異之餘發現自己動不了了,好像有什麽東西順着指尖游入靈脈,然後探入了識海,他危險地眯起眼睛,“你要探我記憶?”

“別緊張。”蒙面人發出來自肺腑的模糊笑聲,後倚着擡手摩挲着身後之人的臉側,“我說了,我覺得我們是一類人,确認一下而已。”

片刻過後,陣紋倏地淡去,他意味不明道,“以後你會想着見我的。”

另一個蒙面人擡了擡手,眨眼間,二人便徹底消失在了原地。

行動恢複了自由,謝惟垂頭看着地上盤旋而起的黃沙,無妄劍在手中漸漸散去,回旋的低風卷起他的衣袍下擺。

肩上的傷血流不止,他眸中暗光微浮,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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