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吃醋

第33章 吃醋

無妄劍直沖面門而來, 遲羽聲彙于身前的防禦結界被劍尖穿透,千鈞一發之際他反應極為迅敏地猛然側首後退一步,兇煞的劍氣堪堪擦着臉側而過。

被抛出去的劍身在即要釘入土地的前一瞬止住, 又調轉方向飛回謝惟手中。

他冰綠色的瞳眸寒若碎瓊,其間冰封抑制着翻湧的怒意, 直直地看入遲羽聲眼底。

謝惟走到他們身前,一把拉過孟惘将其扯到身後, 語氣極不友好, 敵意昭昭——

“你進鬼城作甚。”

遲羽聲毫不介意他方才直取命脈的一劍, 仍是那副溫潤有禮的模樣, 手中人被拉走了也面色不變,“城門開在索苑境與旋靈境交界,我便進來看看,并不是沖遁歷去的,也不會向外人洩露半分, 你大可放心。”

謝惟擡了擡下巴, 陰鸷地睨着他, “那也巧了,正好遇到了孟惘。”

“是的, 确實有緣。”遲羽聲好似聽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反而微微颔首。

看似是順着謝惟的話說, 實則那“有緣”用的又極具挑釁意味。

氣氛一時焦灼。

拿着遁歷的孟惘一時不知這是何展開。

重點不應該是在遁歷嗎?怎麽轉向遲羽聲了?

他不記得上輩子謝惟與遲羽聲有何仇怨啊,這倆人幾乎沒什麽交集。

謝惟無聲地看着對方, 眸中漸漸生起一分極細微的諷笑和興致, 自然地牽住孟惘的手, “遲羽聲,我奉勸你一句, 不放在第一位的東西就別急着伸手。”

這回兩相徹底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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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靖元那下意識想要安撫的手幾次擡起又放下,面上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風喬兒和溫落安從未見過謝惟如此鋒芒相對誰,站在旁邊沒敢說話。

傅靖元又不由得慶幸遲羽聲這種溫潤性子——

至少表面上是溫潤性子……

要是他旦凡再剛一些,兩個人可就直接開撕了。

修真界僅次于五位仙尊的兩位元嬰末期,又以謝惟那個脾氣,打起來可就麻煩大了。

他一個勁兒地朝孟惘使眼色讓他勸勸謝惟,怎知孟惘才是最懵的那個,萬分無助地将拼死奪來卻無人問津的一半遁歷抱在懷中,愣愣不敢吱聲。

相對于遲羽聲的謙遜好說話,謝惟的目光言語就顯得尤為咄咄逼人,這火氣終究沒能起來,他也不再浪費時間下去,冷冷瞥了對方一眼便拉着孟惘轉身離開。

風喬兒和溫落安見狀只得尴尬地朝遲羽聲點了點頭,“遲師兄,再會。”

遲羽聲神色平靜,淡淡地看向謝惟與孟惘離開的身影,眸光極小幅度地滑下,順着孟惘的腰側落到他冷白的手背上,片刻後又默默收回視線。

轉身時原本謙和柔秀的眉目立馬淺淡下來,眼皮松散半阖,不知想到了什麽,帶着錯覺似的輕蔑笑韻。

他随意擡了擡手,輕白衣角無風自動,渺州劍化作劍光收回掌心。

傅靖元微微皺起眉,看了眼朝旋靈境走去的遲羽聲,又看了眼反方向的謝惟他們,一手輕輕托起下巴,緩緩眯起眼睛,“嘶……”

這一趟下來幾人都有些狼狽,除了謝惟之外他們四人身上都挂了彩,偏偏他又不禦劍,只一味地向前走。

“師兄……你怎麽了?”

他步調極快,孟惘被他拉着也仍險些跟不上,時而緊趕兩步,覺得握住自己手腕的力道大得出奇。

“你生氣了?”

“怎麽不理我了?你別生氣,我錯了……”

孟惘拿着遁歷朝他懷裏塞,腳步急促地跟在他身邊,面露無奈,“你走慢點……”

謝惟一手拿住那一半遁歷,結了個印将它放回了儲物戒,腳步不停。

他只好匆匆轉頭對傅靖元他們說道,“你們先禦劍回南墟吧,我和師兄一會兒回去。”

傅靖元于後面眼神複雜地看他們半晌,只好帶着溫落安和風喬兒先行離去。

眼見得天色陰沉了下去,孟惘看着腳下速度絲毫沒有減慢的謝惟。

穿過一個昏黑的巷口時,他反握住了那人拉着他的手,“師兄,你打算走着回南墟?怕是還要走三天……”

話音未落他便被一手猛地推到了牆上,孟惘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和力道吓了一跳,随即便覺一陣溫熱氣息與呼吸交織,唇邊覆來一片柔軟。

他瞳孔微顫,被人抵在牆上,沒有反抗。

謝惟的舉止粗暴,但親上來時卻極盡溫柔,甚至沒有多餘動作,只是唇瓣輕貼他。

此處季夏的晚風還算清涼,可他忽覺空氣略有悶熱,一種酥麻癢意自心口蔓延。

孟惘慢慢眨了一下眼睛,呼吸有些鈍。

“不發燒也可以親麽?”他十分突兀地問出了這麽個問題。

謝惟的指尖猛地一抖,有些狼狽地偏開頭去,呼吸徹底亂了節奏。

“不是道侶,師兄弟也可以親麽?”那雙黑瞳中隐有光澤流轉,他十分真誠且認真地問道,帶着自己都未曾發覺的一絲期冀,“原來是可以親的麽?”

“不,師兄弟不能。”謝惟将他偏到天際的理解拉了回來,還貌似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不能嗎……”孟惘有些遺憾地垂了垂眼皮,“那師兄為什麽親我。”

謝惟一手撐在他頸側,指尖恨不得扣進牆裏,手背上骨筋分明,隔着黑暗借着月光,描摹着孟惘模糊的面廓。

二人距離極近,不說一呼一吸,就連心跳都能清晰地感知到,盡管是平日與他親近甚多的孟惘也不由得屏了屏呼吸,後腦避無可避地靠在牆上。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有瞬息,謝惟有些洩力地撐着牆,垂首将額頭抵在他的肩上,右手指尖自他的下颔摩挲着向上撫去,手心暧昧又帶着絲傷情地覆在他細膩的臉側……

開口方覺嗓音已啞——

“孟惘,別再和其他人有任何接觸,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雖然謝惟行為上确實在哄他,但他也是第一次從那人的話語中聽出了警告和威脅的意味。

心頭的那絲異樣感覺剎那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解和心慌。

他有些可憐又傷心地垂眸,良久才回道,“……我知道了,師兄。”

謝惟是真的生他的氣了。

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又難受起來,他濃黑的眼睫氤氲着濕氣,強忍住發顫的聲線,突然只想要自己獨自待一會——

“師兄,昨晚沒睡覺,我們禦劍回南墟睡覺吧。”

半晌無言。

在那人看不見的地方,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朝下垂落,輕輕又倔強地抿着唇。

修長的手指在他臉側捏了捏,謝惟的音色還是有些發冷,“你委屈什麽?”

“我沒有。”

孟惘的聲音愈發悶軟。

眼圈卻是紅潤了。

他能不委屈嗎,就因為對方随口一個指令他拼死拼活去搶那本不知其所用的遁歷,結果對方卻頭一次對自己發了火。

他讨厭謝惟威脅他,這比謝惟殺了他還另人讨厭。

他明明沒有做錯什麽,謝惟為什麽要以那種語氣對他說那種話。

對方好似察覺到了他內心深處的抵制和叛逆,微微眯起眼睛,重新擡起頭看他。

孟惘對上他的視線,于輕薄月光下看清了那雙眼睛,不禁有些犯憷。

他是完全不了解謝惟的,但是謝惟卻十分了解他。

他是謝惟養大的。

不論真假,那人也确實是偏袒寵溺他,但也是真的在控制他。

不同于傅靖元總是叫他“小惘”以表親近,謝惟叫他從來都是連名帶姓的叫,那種所屬、歸屬與掌控的感覺異常強烈。

眼角驀地傳來冰涼的觸感,睫毛忍不住輕輕煽動一下。

謝惟用指尖撫上他潮濕紅暈的眼尾,眸中冷意終于消退,語氣輕了下來,“聽話。”

聽什麽話。

孟惘憋屈地想,可憐兮兮地“嗯”了一聲。

他的手并沒有放下來,指腹恨不得流連輾轉對方的每一寸肌膚。光線太暗看不清他眼中翻湧的情緒,只見他雙唇翕動似是有話要說,但片刻後又轉化為一聲輕不可察的嘆息——

“……回去吧。”

謝惟帶着他上了無妄劍,孟惘從身後抱住他腰,将臉貼在他的肩膀上,悶頭沒有說話。

“……以後不會了。”

孟惘一頓,擡了擡頭,下巴抵在他的肩窩,“什麽?”

“以後不會對你說那種話了。”謝惟騰出一只手來揉揉他的發頂,“別傷心。”

“哪種話?”

“讓你不要和別人接觸。”

孟惘愣怔片刻,“師兄不介意了?”

謝惟神色從容——

“再有下次我會處理,不會再牽連你。”

雖不知他說的“處理”是指什麽,但直覺不會是什麽明智且理性正常的方法,又重新趴回到他的肩處,用臉輕輕蹭了蹭他的脖頸。

鬼城這一遭耗費了他大量心神,在與蒙面人的對戰中又将魔氣靈力調用到極致,此時夜風拂來,他感受着那人身上的溫度,精神身體都不自覺地放松下來,視線逐漸迷糊,頭腦也不甚清明。

“……孟惘,先別睡。”

他隐約聽到謝惟的聲音,輕阖上的眼睛又微微睜開,摟住身前人的脖頸用額發蹭蹭他的耳廓。

困時的孟惘甜膩粘軟的不像話。

謝惟的薄唇抿成一條線,禦劍的速度提了一倍,輕聲道,“……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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