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apter38幕後黑手2
樓上。
時間過得飛快,阮棠恨不得撲到分針上,把它壓得不能走。
她一邊喪氣地砸地板,一邊拉長聲叫:“小六啊。”
“有人嗎?”
“救命啊!”
小六真得被她叫來了,站在門外滿臉不高興地說:“你這是叫魂呢嗎?不知道這屋子邪性,我躲還來不及呢,你總叫我的名字幹嘛?”
阮棠站起來,隔着門板急匆匆地說,“快把我放出去,我保護你!”
小六冷哼一聲,“你要是有那麽能耐,還能被人關起來?”
他剛說完,就聽到牆壁發出哔哔啵啵的聲音,就像是什麽東西在牆裏游動。
小六吓傻了,直到阮棠催他,他才抖着手打開了鎖,拉開門撲向阮棠。
“來、來了。果然是不能說,一說她就來了。你答應過要保護我的!”他牙關瑟瑟打顫,明明身量跟阮棠差不多高,卻抱着肩往她的懷裏縮。
黑燈瞎火的,連月光都沒有。阮棠感覺到牆壁在抖動,像是老樹的根須在牆裏游走,又像是觸手,牆壁縱深地裂了幾條縫。
牆裏确實有東西。
她拉着小六站在屋子正中,遠離牆壁,盯着牆上不斷蔓延的裂縫。
“我……”小六剛要講話,被她橫了一眼,默默地捂住了嘴。
這眼神,還挺有威懾力的呢。小六抱着她的胳膊默默地想。
阮棠靜靜地聽着。黑暗中有冷風吹來,像是從牆壁裏的。小六揪着阮棠的袖子,恨不得變成個挂念挂在她身上。
披着紅色鬥篷的影子突然出現在書房裏,風帽下空蕩蕩的,沒有頭。身體移動到兩人的位置,發出了嗅東西的抽氣聲,胸腔裏悶聲悶氣地發出聲音:“在這兒那兒,就在這兒。狗東西,快跟我回去!”
說完,捏着帕子的手去抓阮棠身後的小六。
阮棠腦子快速轉着,猶豫着該怎麽做,她不知道對方是個什麽東西,這麽詭異,雖說小六是個人工智能,袖手旁觀也不符合她的人生觀啊!平時機靈得跟上滿發條一樣的小六,現在跟被蛇盯住的老鼠似得,除了發抖什麽都不會。
阮棠還沒想到該怎麽辦,身體先做出了反應,手裏的鍍金天使敲在無頭女子的手腕上。
手迅速抽了回去,風帽歪着,像是在思考。
阮棠跟小六慢慢退後,阮棠問他,“這是什麽東西?也是人工智能?”
小六搖搖頭,眼睛裏有數據流迅速劃過,嘴都不利索了,“不、不是……身份代碼跟你一樣,是人類。”
人類怎麽可能做到在牆裏穿來穿去的,這裏都是做了參數限制的,比人類的精神輸出值高出兩百倍呢,否則人不都成神了?還談什麽真實體驗?
小六的腿已經木了,樁子一樣豎在哪兒,阮棠推着他往門邊走。
對方身形一閃,挪到了門邊,咯咯地笑起來,手中的帕子無風而動。
“哎呀呀,你看看你,這才多久,又瘦了。”她歪着頭,沖着躲在阮棠身後的小六發出咯咯的笑聲。
“她,她有病吧!我體重是設定好的,從來沒變過。”小六終于不像開始一樣那麽怕了,畢竟未知才令人恐懼,知道她是人類,反倒是沒那麽怕了。
“你別掐得我這麽緊。”阮棠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想着該怎麽辦,如果是她自己,有七成把握能跑出去,現在加上小六……
“你要是敢抛棄我,我做鬼都不放過你。”小六像是知道她想什麽似得,小聲警告她。
“閉嘴。”她手裏拽出兩張定身符希望這東西有用。
她将三張符篆貼在對方身上,拉起小六就往門口蹿,手剛摸到扶手,門消失了,變成了一堵厚實的牆。
咯咯尖細的笑聲突然迫近。
兩人吓得又折回了屋子中央。
“你什麽眼神啊,她根本不是人。都沒有用啊!”她的符篆只能定住人類,對方蹦跶的厲害一點兒沒被定住。
小六探頭看了看她的符篆,指責道:“你啥的嗎?那符篆貼頭上才有用,她又沒有頭。”
……是她想得不周到。
無頭女子像是戲耍她們,總是讓兩人覺得有希望逃出去的時候再把所有的路子封死。
阮棠呼哧呼哧喘着氣,怒了,抓起桌子上的煙灰缸扔向風帽下空蕩蕩的頭顱處。
煙灰缸撲通落地,砸中的就像是幻影。
阮棠低着頭摸了摸手腕,這裏跟女人的指甲戳到,還疼着呢,說明她不是幻象。小六說她的代碼是人,什麽人會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啊?意識世界裏有各種數據禁制,就是為了防止私自改寫個人意識程序代碼。人的神經元特別複雜,比計算機能生成的最大算法都要複雜,目前沒有技術能做到改寫人類的神經輸出數據……這到底是個什麽玩意。
小六着急地晃她的胳膊:“姐你幹嘛呢?走神了?生死攸關的時候你還有心情走神?你果然一點兒都不關心我的死活。”
“……沒有。在想辦法呢。”
無頭女子力大無窮,撲向小六的架勢就像重型卡車沖過來,阮棠拽着她的袖子,對方一揮手她就飛出去了。
并且明确表示了,對阮棠沒有興趣。
“救我救我!”小六邊跑邊亂喊。阮棠不是不救,她身上的裝備完全沒作用啊!
無頭女子單手提着小六的脖子将他拎起來。小六像是預料到活不成了,雙腿亂蹬交代遺言似得大喊:“貝貝!一年前這裏不是白公館!去查呀!那件事我都看見了,他們忘了格式化我的記憶。誰都不能相信……”
房門被曠燃一腳從外面踹開,小六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盯着曠燃似乎想說什麽,終于垂下頭,臉色灰白着連掙紮都放棄了。曠燃沖進來抓住阮棠的手腕,不容拒絕地将她寬大的袖子向上推,檢查她手臂上的皮膚,厲聲問道:“逞什麽能?傷了哪裏?”
阮棠搖搖頭,心裏有點納悶,她是殺手,來殺他的,他腦子抽風了關心起自己來了?還是說,她暴露了?她心裏想着事情,人就有些木呆呆的。
曠燃完全漠視了無頭女子和她手裏提着的小六,按開打火機,湊近牆壁上的縫隙。火苗的顏色從暖黃色瞬間蹿成了猩紅色,數據流快速劃過。阮棠悄悄瞄了一眼他手裏的東西,又去看曠燃,他不是被突然拉進來的嗎?這東西是啥?
無頭女子突然轉過身,似乎被火光吸引,愣住了,遲疑着不知該向哪裏邁步。
曠燃看着數據流,低聲跟她解釋說:“監測用戶空間的進程,必要的時候可以調控和重啓進程。但是我進來的太匆忙,還沒做好,只能做監測。”
哦!厲害厲害,那現在她要不要動手殺他?機會挺難得的。但是認真工作的男人真的好有魅力啊。
“貝貝……”小六幽怨地叫了一聲。
阮棠抱歉地笑笑,手裏挽着的紅繩抛出去,套住了小六的腿,繩子抻得筆直,雙方較力用力拉扯。阮棠戶口被繩子勒得生疼,沒有松勁。
咔嚓,打火機的火光滅了。
無頭女子回過神,一把揪斷紅繩。
清冷的壁爐突然着起火來。無頭女子拎起小六風一起跳進火勢正旺的壁爐中,快得人來不及阻止。
“貝貝救我啊!”小六凄厲地一聲長嚎。
火光很快把兩人吞沒,熄滅了。曠燃沒有靠近壁爐,而是舉着打火機靠近牆上的裂縫。
片刻後,牆上的縫隙消失得幹幹淨淨,像是從來沒出現過。
書房裏的燈再度亮起來。
安陵蘭和梁秘書走進來,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阮棠沉默地看着曠燃,心裏不是滋味,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曠燃在意識世界裏面待的越久,情緒就會變得越冷漠,就像對待小六,他幾乎完全不在乎人工智能的生死。
阮棠心裏有氣,咬着嘴角沒好氣地看他。
她的相機放在書桌上,應該是小六帶上來的。她端起相機撒氣似得沖着壁爐和牆壁摁了不知道多少張下去。
系統認定成功,五個銀元還沒等到她口袋裏,就被抵消了當日的生活費。
梁秘書沉默了片刻說:“曠組長要不要聽聽我的想法?”
曠燃盯着打火機裏堅持到的數據沒做聲。
“這個東西……出現了有幾個月,我們的人沒辦法判定她是什麽,代碼上是人類,不過你也看到了,種種行為都是人類做不到的。”
曠燃将打火機收起問:“她只襲擊人工智能?”
梁秘書的态度有些謹慎,“目前沒收到過有人類受到侵害的報告。”停頓一下他接着道:“我知道曠組長在擔心什麽。那幾起意識失蹤案的視頻我看過,跟她的手法并不相同。她的活動空間似乎受限,一直盤亘在民國區內。”
曠燃露出個諷刺的笑容,“真的一直盤亘在民國區?”
梁秘書沉默了一陣說:“有向其他分區侵入的傾向,但是還沒監測到具體數據。”
“嗤——現在你們就搞不定,找我就是怕她繼續侵入吧?”
梁秘書又沉默了。
曠燃打火機的火苗又湊近剛剛牆壁裂縫的位置,火苗的顏色是明亮的黃色,火焰穩定。
“加上剛剛失蹤的這個,前後有十五個人工智能人失蹤,啓未的研發部早就垮了嗎?你們一點兒線索都沒有?”他留意到梁秘書猶豫的神情,嗤了聲:“不說算了。她出現的具體時間你們日志上總該有記載吧?沒什麽特殊事情發生?”
梁秘書摘了眼鏡,戒備地看了看牆壁,走到屋子的中央,慢慢道:“有記錄。也發生了一些事,不過都追查不到了。那天總機一直無法運行,民國區的數據有兩個小時完全監控不到,等能監測時,就有程序員說發現有人工智能失蹤了。一開始大家以為是小事,所有安全程序走完一遍也沒發現問題,直到陸陸續續失蹤了這麽多個。”
阮棠看看梁秘書和安鈴蘭,又看了看身旁人。曠燃離她很近,近得她擡手就能摸到對方的胸,如果旁邊沒有安陵蘭虎視眈眈地看着她,刀尖只要深入十厘米,這會怕是曠燃在現實世界裏已經醒了。
要想個辦法動手呢,最好是出其不意。
她垂着頭看着繡鞋上被刮起毛的鞋尖,雙手縮在袖子裏,抓在手裏的帕子掉下來,落在曠燃的腳邊。
幾雙眼睛同時落在帕子上。
她彎腰去撿,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安陵蘭鞭子出手,将帕子卷起,冷笑着看她,似乎在說這點伎倆太不夠看了。她細細檢查完,沒發現毒針、藥粉之類能致命的東西,狠狠地橫了阮棠一眼。
安陵蘭确認沒有威脅,将帕子遞給曠燃,眼神始終圍着她盤亘。
“剛剛那個無頭女鬼手裏掉下來的。你喜歡就拿去吧。”阮棠聳聳肩,很大方地走到書房的另一邊去了。她腳上的鞋子丢了一只,走路有些跛,坐在牆邊拉起褲腳,露出雪白的小腿,青黑色的傷口從腳踝蔓延到腿肚。
她皺了皺眉,輕輕吸了口氣,真疼,完全都不用裝啊。剛剛的女鬼力氣奇大,就絆了她一腳就弄成這個樣子。
有腳步聲踏踏而來,頭頂的燈光被遮住了,曠燃蹲下身,看着她的傷口。
阮棠低着頭,輕輕地抽氣,掌心捂着肚子,很難受的樣子。
“你不是腿疼嗎?”曠燃問。
這裏的感官體驗真實度有百分之九十,傷口應該是實打實的疼。
“腿疼,胃也疼。氣得。”她臉上雖然做了僞裝,眼睛烏黑發亮,滴溜溜的樣子很是惹人注意。
曠燃笑了,笑容裏有調侃的味道,他自然知道她為什麽生氣,“殺不掉我,難受成這樣?下線!眼不見,心不煩。”
阮棠歪着頭,發絲垂在臉上,有些小委屈地說:“我殺不了你,就沒有錢拿。沒有錢,就沒辦法追男生,都沒人肯跟我交往,慢慢的就會變成社交恐懼症,沒朋友,最後連工作都沒辦法做,最後變成了恨嫁的老姑娘,連個養老送終的孩子都沒有,別人家過年熱熱鬧鬧,我就清鍋冷竈地對着電視。死的時候連眼都比不上,你說是不是很慘?”
曠燃笑了,雙眉舒展,嘴角翹起,“我真沒想到,這個任務對你這麽重要。”
他伸出的手,去拂她額頭的發絲,中途曲起兩指,狠狠在腦門上敲了一下,“你還是接點容易的任務吧。有時間多看看書,智商不夠,知識來湊。或許下次有希望成功。”
阮棠臉上的表情僵了僵,又笑成了一朵花。她“柔情蜜意”地去挽他垂下來的手,戒指上毒針彈了起來,沖着他掌心頂下去。
“小心!”安鈴蘭大聲叫道。
曠燃表情不變,兩個指頭在她手腕關節處一捏,五指在她手背滑過,卸掉了那枚戒指。他随意打量了一下,不感興趣地向牆角一抛,戒指跟镂花的香爐撞上發出叮的響聲。
阮棠窮盡心思把能用的小巧兵刃都用上了,曠燃不慌不忙地見招拆招。兩人一來一往幾個回合,她袖子裏的那點東西都到了曠燃手裏。
“你不是習慣用刀嗎?”他看着掌心的帶毒針的戒指、手镯、別針,颠了颠扔到了一旁。
“我就是後悔擅長的東西不夠多。”她手腕被他握着,半截手臂都麻了,只能小獅子一樣瞪他。
怎麽就沒有眼神殺之類的武器呢?憑她現在的狀态,用起來絕對效果驚人。
曠燃站起身,回頭看了看牆上的挂鐘,頭也不回地打掉她飛過來的發簪,眼神就像是看着頑劣的小孩,“下線!需要我動手嗎?”
她倔強地揚着下巴:“除非你也離線。”
曠燃冷笑道:“殺我,你做得到嗎?靠能力你差太遠了!靠身體……”他目光挑剔地在她身上移動,落在完全撐不起襖裙的胸上。啧啧……
啪—曠燃嘴角的笑被扇得凝固了。
阮棠指着他鼻子罵:“你咂什麽嘴?老男人不懂少女的美好,抽空把你的審美也升級一下吧大叔!”
阮棠用能把人盯着窒息的眼神宰割了曠燃一頓,憤憤地下線了。
梁秘書挑了挑眉,并未在意,倒是安陵蘭,看向曠燃的目光多了點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