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殿下

第024章 小殿下

「密封檔案2-0-0-014:大同書生

群山環抱之地東山縣中由數萬人哺育出的口口,不可視,不可見,不可與之交談,不可誦念聖人言。

請在在進入東山縣之前逃離,探索者除一人全員死亡,再次提醒,請在進入東山縣之前逃離!

情報由甲字錦衣衛提供總結。」

狐鬼由南州幾大教派聯手誅殺,錦衣衛們在外圍打支援,順便試圖偷學他們一招兩式。

由于狐鬼蛻生被發現得早,事情處理便異常簡單順遂。

出外勤的錦衣衛們回來後還意猶未盡,這種別人打頭陣,平安無事還能學到東西的事真希望每天都來一次。

但他們沒想到一回來又吃了個大瓜。

錦衣衛的生活忙碌而充實,工作風險極大,死無葬身之地并不罕見,反倒在遭遇大事件後回歸才足夠令人稱奇。

甲字輩的消息都很靈通,具體表現在打聽同僚的工作區域,太多不便多說,只要知道同僚去後再沒回來就足夠,之後是遷走周邊居民,還是封鎖同僚墓地的類似任務心裏就有了個底。

他們表面上威風八面,不茍言笑,實際上全是八卦愛好者,同輩之間關系極好。

曲風吟跑出東山縣後入了伊人院一事在他們的小圈子裏鬧得沸沸揚揚。

狐鬼拜月的消息瞬間被曲風吟大難不死頂走,伊人院第一次迎來甲字輩,這個消息的勁爆程度,簡直就跟小陛下因國師大人不陪他又哭又鬧的程度差不多,都讓人有種懷疑現實的美感。

甲字輩的人三兩成伴,皆往伊人院裏走,大家都想去看望一下這個大難不死的幸運兒,順便問問逃生秘訣。

幸運兒半張臉産生了異變,被郎中套上了面具,剩下半邊臉也比過往更顯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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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姿筆挺地端坐在窗邊,捏着一團皺皺巴巴的紙團喃喃自語,整個人已然不複過往的精神氣,顯得極其神經質。

甲字輩錦衣衛那股湊熱鬧的心即刻淡下,取而代之的心中難以言說的複雜。

“……咱們還是別去打擾他了吧,風吟看起來,不太好。”不知是誰突然說道。

一人擡了擡手,偏着頭:“國師大人來了。”

另一人神情舒緩下來,他點頭:“大人來了就好了,風吟會好起來的。”

其中一人連忙縮在了同輩們身後:“我*,我是翹了班來看我好兄弟的!國師大人怎麽就剛巧這時候來!”

甲字輩錦衣衛:“……”

他們調整了下站位,遮住了那個翹班的倒黴蛋,以一種奇異的組合體形式倒退着走出去了。

申錯為曲風吟調整了下窗戶支起的角度,瞥見這糟心的一幕,眉心一跳,當作沒看到地扭過頭,暖洋洋的陽光落在了曲風吟的臉上。

曲風吟渾渾噩噩沒有反應。

申錯的目光不禁投向曲風吟的手中——那一團紙。

他輕輕俯下身,觀察着曲風吟的神态,小心翼翼地抽出了那揉折成古怪形狀的紙張,曲風吟的手并不靈巧,進攻路子也偏向狂野,他的理智沉淪之後更是沒了腦子,哪怕再努力嘗試回憶起小鳥原本的樣子複原,折疊的動作也沒能成功。

只做出個模樣古怪的廢棄紙團,歪歪扭扭倒像是什麽不可名狀之物。

曲風吟慢吞吞地擡眼仔細打量了一遍申錯,任由他拿走,沒有抗拒。

申錯将紙頁捋平,墨字已然接近褪色,折痕出近乎泛着白。

纖長的手放在紙頁之上,指甲修剪得極其幹淨,他撫摸着那些折痕,似乎在感受曾經折疊出那只小鳥的人的動作。

片刻後,一只全新的折紙小鳥誕生了。

申錯微微一笑,在曲風吟動容的目光下,将小鳥遞回去,那聲鼓勵如同嘆息:“風吟,好起來吧。”

****

燕游感覺不太好。

渾身都在痛。

整個人還暈暈乎乎的。

這輩子從出生起就沒受過這個苦,恨不得當場哭出來。

聖人像視每個孩子若親子,從未怠慢。

當時他想幹嘛就幹嘛,無法無天得厲害,畢竟聖人又不會違背自己的理念出來揍他一頓。

是以燕游的疼痛耐受閥值很低,屬于那種打一頓就會當場哭出來,還會哭很久的類型。

于是,燕游哇得一下哭出了聲。

這具新死的新鮮□□與他的靈魂契合度已然是孟婆姐姐能找到得最高的了。

卻還是因星點不匹配而痛苦成這樣。

燕游絕望地想:“這個重生我是非活不可嗎?”

這具屍身是夜間突兀暴斃,窗外一片黑暗,房內點着燈,燈座的樣式是用銅金打造,一看就能看出原主人的富裕。

燕游艱難地爬下床,他的嘴唇起皮,格外幹澀,他跌跌撞撞地闖過床簾,撲在紅彤彤的漆柱之上,艱難地喘着氣。

他身處一個宮殿之中,許是因為人小,見什麽都是巨大的,在昏暗的燭光下,整座宮殿便顯得更加雄偉莊嚴。

當然這些都不是燕游關注的重點,重點是燕游的面前就有一個小桌,桌案之上放着茶壺,裏面有水。

太痛了,這種折磨靈魂的痛苦難以抑制,燕游總感覺自己會下一秒就死去,哪怕他知道這并不可能。

床外的小榻之上睡着一個紮着雙丫髻的侍女,侍女不安地睜開眼。

燕游見此喜出望外,操着一口下一秒就要歸西的聲線吶喊道:“水!快給我水!”

然後他眼睜睜看着侍女爬起身,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地變得慘白,她咬牙從他面前跑開,行動間甚至抛卻了禮節。

燕游:“?”

眼見侍女沒有回頭的意思,而他再不喝水感覺下一秒就會喉頭灼燒而死。

燕游只好忍氣吞聲地自力更生,撲到圓桌邊,顫抖着手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灌進肚中,勉強解了點渴。

侍女這頭什麽也沒發現,她在緊張地喘息之中甚至沒聽見倒茶喝水的聲音。

她的步伐極快,在空曠的大殿之中格外沉重,她眉目清秀,此刻卻猙獰地靠在雕花木門之上,良久之後,才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殿中點着昏暗的燭火。

窗紙之上,能看見一個格外扭曲的身影在一點一點放大。

侍女的嘴唇顫抖着,她試探着叫道:“公公?”

“玉蘭姑娘,是咱家,咱家尋你有要事。”

侍女的呼吸急促起來,她的面容扭曲一瞬,最終還是推開了門。

門被推開了,殿外點着更紮眼的光,那強烈的光如同聖光一樣沖進房中,露出內裏慈眉善目的老太監,老太監笑眯眯地垂眸看向玉蘭:“這就對喽,玉蘭姑娘。”

“公公,小殿下在睡。”玉蘭嗫嚅着道:“莫吵醒他,莫吵醒他,小殿下近日受了寒,費了大勁才睡下。”

老太監挑了挑白花花的眉,他笑意加深,輕聲道:“是了,是了,小殿下覺輕,咱家省的。”

他面容上的神情謙卑而恭敬,嘴上甚至溫情地提醒道:“來,出來與咱家談,小心着點門檻。”

玉蘭的臉凹陷,眼窩深深,她如同一只驚弓之鳥,她胡亂地點下頭,揣揣不安地跨過門檻,跌跌撞撞地跟在老太監身後。

殿外是一個小花園,打理花園之人顯然手藝不精,各種花卉開得極為頹敗,顯現出幾分郁郁之情。

二人的身影走過鵝卵石地,來到一小池邊,池面平靜,倒映着二人的面孔。

“玉蘭姑娘,你能想通就是再好不過了,娘娘是不會虧待你的家人的。”

老太監意味深長地道,從袖中掏出一只金镯子塞到了滿臉驚恐的玉蘭手中,侍女的牙齒在止不住地輕顫,緊緊攥着那只镯子。

蒼老的皮膚發皺,手上還帶着老人斑,粗粝的掌心拍過玉蘭的手背:“咱家去見過你娘了,你娘活得很好,托咱家給你帶話,叫你莫擔心。”

玉蘭的眼中瞬間湧出淚花,她竭力控制住自己悲痛的情緒,壓抑住喉間的哽咽,連聲道謝:“公公大恩大德,玉蘭無以為報!”

“哎呦呦,玉蘭姑娘,當不起,咱家當不起,”老太監連忙擺手,他從袖間掏出一巫蠱玩偶,身上裹着明黃色的袍子,雙手雙腳被捆住,口眼溢血,針尖入身,乍一眼看極為恐怖,他輕聲道:“玉蘭姑娘,你幫了娘娘,娘娘就會幫你。”

“小殿下這臨冬殿……玉蘭姑娘,你是個明眼人。”老太監見侍女的臉色着實不佳,柔聲寬慰道:“這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此乃世間的常理,你又有什麽錯處呢?玉蘭姑娘,接着吧。”

玉蘭顫抖的手接過巫蠱娃娃,垂首低語:“謝公公教誨。”

“嗯,這就對了,捱過這一時,才有大前途啊!”老太監欣慰地點頭,他的拂塵一甩:“就不需要咱家教你放在何處了吧?”

玉蘭的臉蒼白如紙,她沉默的目光落在園中東南方向一棵枯槁的老樹下。

“玉蘭明白的。”侍女低眉順目,如同一尊雕像。

他也明白了,但是……

燕游若有所思地抱胸點頭。

一只蜻蜓點過池面,漣漪晃動,池面映照出第三個人郁悶的臉。

小孩擡頭疑惑地看了眼玉蘭,扭頭又探究地瞧了眼老太監,滿心不解。

他理解老太監威逼利誘的手段,同樣也理解弱勢宮女的無力。

他能夠理解一切,但是唯一不能理解的只有一件事……

——到底哪家壞人密謀害人在當事人面前謀的啊?

他燕游雖然只有一米三,但你們好歹尊重一下他吧?他還在現場呢!

這個仇,他燕游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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