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信息素匹配是夏唯樂一個人去的,他沒有叫大柯,雖然知道叫上大柯一定願意陪自己,但懷孕是自己的事情,別人沒有義務幫忙,未來還有九個月,不能事事靠別人。
他挂了張宸醫生的號,張宸再看到夏唯樂時沒有意外。
出院前言之鑿鑿的否認猶在眼前,夏唯樂垂着眼低聲說明來意。
張宸看着夏唯樂蒼白的臉色,無聲嘆氣,開單子讓他先去做個常規檢查、提取信息素腺液。
醫院的結果出得很忙,夏唯樂現在稍稍站久一點就累得慌,坐在長椅上,空氣中的消毒水讓他反胃惡心,胸口悶悶的。
婦産科的人不少,大部分孕者是有人陪的,像夏唯樂這樣一個人來的也有。
他旁邊坐着的就是一對小夫妻,omega已經顯懷,腹部微微隆起,看上去應該有五個月左右,好像報告結果不如意,omega靠在alpha懷裏掉眼淚,哭得眼淚汪汪的,alpha輕聲細語地哄。
哭泣的聲音讓夏唯樂太陽穴抽疼,心裏的煩悶感加重,起身走到窗邊,幹燥清爽的空氣緩和幾分窒息感。
夏唯樂低頭看手機消息,是前臺小妹給他發微信。
【夏哥,前幾天有客戶報價二十萬滿背想預約你,我把這事兒忙忘了,現在看預約單才想起來。你接嗎?接的話我給他回電。】
若是夏唯樂沒有懷孕,這個單子肯定接,他現在不是急需賺錢的時候,龐大的工作量可以讓他忘記難受和煩惱。
但他現在這種情況,站久坐久都腰酸不适,只有躺着才輕松一些。
夏唯樂給拒了,打字間聽到廣播裏叫自己的號,兩三下回完信息走進診療室。
張宸電腦裏已經收到夏唯樂的報告單,因為缺乏alpha的信息素,各項指标都不好,其實不用看這些數據,光是夏唯樂的臉色就能說明一切。
“信息素匹配結果出來了,”張宸推推眼鏡說,“我會根據你的情況給你開出合适的量,再配合其他保胎藥物一起用。後面定期來複查,你的情況特殊,要是有任何不适得馬上來醫院,寧願虛驚一場也別覺得麻煩錯過最佳時機。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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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唯樂點頭,一個人面對醫生時難免會有不安,掌心微微濕潤,盡可能鎮定地問:“張醫生,我想問一句實話,我的情況到底能不能保孩子順利出生?”
這個小孩來得不易又不合時宜,夏唯樂從期盼到絕望,在最難過的時候得到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上次住院時張宸就直說過,以他的內腔情況,懷孕是非常困難的,這可能是這一生唯一一次生育。
內腔的作用是繁衍沒錯,但孩子在裏面生長對內腔是一種傷害,健康的內腔可以自行恢複健康方便再孕,但夏唯樂的內腔是不健康的,這次懷孕對內腔造成損傷,以後懷孕的概率渺茫。
哪怕已經和晉則分開,夏唯樂也要留下這個孩子,這是上天給他的珍寶。
“你不要心理壓力,更不要成天去想擔心這個孩子保不住有問題,”張宸說,“從這幾次的檢查結果來看,胎兒沒有任何問題,它正好好地發育。所以你的心态和心情尤為重要,別以為它只是個細胞,現在他和你是一體的,你的喜怒哀樂它都可以感知。你現在首要任務就是保持好的心情,按照我的要求保胎,它肯定會沒事。”
夏唯樂第一次懷孕,身邊又沒人陪着,對這些未知的事情很惶恐,聽到醫生的話心裏的不安減輕許多。
“還有一個情況我想問清楚,”張宸的目光掃向夏唯樂的脖子,“你的alpha不在身邊,标記有打算祛除嗎?”
夏唯樂的手指蜷縮着,指尖反複撚着衣尾,“這個有什麽影響?”
張宸:“我沒有窺探隐私的意思,只是提醒你,孕期信息素不穩定,所以不建議你對腺體進行任何處理,本來胎兒就攝取不了alpha父親的信息素,如果你要摘掉标記,會有一段時間無法産生omega的信息素,這樣的環境對胎兒是很不好。”
夏唯樂緊繃的神經松懈幾分:“好,我不會祛除。”
“既然如此,你用信息素穩定劑的時候多忍受一些。”張宸敲着鍵盤開單子,“标記對omega的腺體會有保護作用,接觸陌生的氣味會産生排斥,你會比較難受。”
夏唯樂對這個并不在意,只問:“不是親生父親的信息素,對它有影響嗎?”
“當然不會,它只是個細胞。”張宸笑了笑。
捐贈的信息素腺液是不能直接用的,需要保留原本的氣味和荷爾蒙的基礎上添加病症所需的藥品在其中,經過融合提煉的信息素腺液完全變成一種藥物。
夏唯樂排隊半小時才取到藥,大瓶小瓶滿滿一袋,信息素穩定劑就在其中,只是很小的一瓶。
張宸給他開的是一個月的量,用完再去開,順帶複查胎兒情況,如果情況不穩定需要再換。
夏唯樂開車來的,上午的折騰讓疲憊得很,胃裏空空的,餓卻沒有胃口。
他坐進駕駛室關上門窗,把穩定劑找出來,在封閉的空間裏噴了兩下。
一開始并沒有氣味,緩一陣後,沉厚的松木氣息緩緩擴散,幽淡卻不可忽視地充盈車廂,陌生的氣味頃刻間将夏唯樂裹挾其中。
很快,夏唯樂一直以來的疲憊感緩解很多,好似壓在肩上的石頭搬走似的,整個人一下子輕松不少,心裏的煩悶消除大半,想發脾氣的沖動好很多。
可同時腺體傳來酸脹的感覺,當初晉則标記他留下的那枚伴随終生的标記開始發燙發痛,感知到alph息素的入侵開始抵禦,提醒omega處于危險之中。
皮下神經一抽一抽的疼,夏唯樂可以忍受,聞着松木的氣味,身心放松下來,仔細分辨裏面含有藥物的清苦。
他這段時間都沒有睡個好覺,這會兒困意一下子湧上來,也覺得有些餓了,嘴裏發苦,想吃點酸酸的東西。
夏唯樂的車裏備着有糖,吃了顆話梅糖,在車裏睡了會兒,本意只是眯一下,可這一覺睡得沉,醒來是兩個小時後。
松木的味道不強烈,經過這會兒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夏唯樂難得睡得舒服,腺體疼痛也緩和一些,他心情很好,啓動車子找了家餐館吃飯,然後回紋身工作室。
夏唯樂推門進去時是帶着笑的,荷爾蒙穩定,身體沒有不适,他又恢複成爽朗随和的夏老師。
紋身師們都在忙,大柯背對着門正和一位男性交談着,又是搭肩又是大笑的,似乎是個熟人。
夏唯樂走近,兩位聽到動靜同時轉身,一張英俊立體的臉出現在他眼前,男人嘴角的笑還沒收回去,隽永溫潤,久遠模糊的記憶一下子清明。
“老夏,看看這是誰。”大柯笑着說。
夏唯樂的驚喜和詫異并存,“顧延?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顧延笑道:“兩年前就回來了,只是工作原因一直在B市。這次工作調到總部,會在這裏長居。”
他注視着夏唯樂幹淨清潤的面容,眼裏的笑容更溫和一些,“好久不見,老同學。”
夏唯樂颔首,笑容燦爛,“是,大學畢業後就沒見過了。你當初出國讀研,大柯可難過好久。”
“哎,你搞清楚,我是因為咱們‘金三角’的關系沒了傷心的,”大柯勾着顧延的肩,即便多年不見還是很熟絡,“那時候咱們仨可是形影不離的。你當時不也不習慣嗎?”
顧延立刻問:“是嗎?”
“當然了,當時我和大柯都難過好久。”夏唯樂笑得眼睛彎起來,“正好一起吃飯吧,給你接風。”
“飯是肯定要吃的,不過我今天來還有一個目的,”顧延說,“我想紋身,不知可不可以請得動夏老師出手。”
夏唯樂最近不舒服把客人都推掉了,現在狀态不錯又有老同學的情誼,沒有拒絕的理由,“行啊,想紋什麽?”
“一個小圖案,”顧延不是心血來潮,把提前準備好的設計稿拿出來,“胳膊內側的位置。”
夏唯樂仔細看了看,是一個簡約的花體字母,黑色勾勒,線條柔美簡約。
這種小圖案讓夏唯樂出馬算是大材小用了,他本人倒是沒這些感覺,讓顧延在椅子上躺好把胳膊露出來,只看一眼便把圖案記住直接開始紋。
機器響起細微的震動,夏唯樂工作的時候很專注,要湊近看線條的走勢,一下子打破社交距離。
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烏黑明亮,眉眼清隽又溫和。
“這裏的皮膚敏感,會比較痛,”夏唯樂說,“你要是忍受不了可以叫停。”
顧延笑着反問:“要是這麽一個小圖案就叫停,會不會太丢臉了?”
“不會。”夏唯樂把控着針頭的走向,“alpha也有痛的權利。”
小圖案進度快,十多分鐘就搞定,夏唯樂把鏡子遞給顧延。
“很漂亮。”顧延非常滿意,“完全是我想要的效果。”
夏唯樂給紋身處塗上一層凡士林,再用保鮮膜包起來,低頭時露出一截流暢白皙的脖頸,仔細說着注意事項。
顧延的目光無法忽視,夏唯樂擡眸對上他棕色的瞳孔,“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顧延深深吸一口氣,更加确定一點,微微低頭在夏唯樂的耳邊問:“剛才我就想問你,唯樂,你的身上為什麽會有我的信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