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衣服
第30章 衣服
貝芙想過男人可能會記仇, 沒想到他這麽直率的有仇報仇。
他端上來了一鍋黑暗料理,盛了滿滿一碗放在她面前。
金發小卷毛的一雙藍眼睛裏是明晃晃的難以置信:“貝芙。”(他平常就給你吃這個?)
語氣之震驚,心聲之悲痛。
貝芙呵呵笑了一聲, 把碗推開。
蘭利弱弱道:“要不還是吃點別的吧, 我記得有一個箱子是專門裝吃的,上面的圖畫是藍白色球怪。”(我還想見到明天的太陽……)
誰不想呢?
等等, 藍白色球怪?
貝芙比劃了一下:“你說的是嗯,水藍色的, 有點透明還有白色斑點,觸須長長的長得像超大巴布亞水母的球形怪物嗎?”
“你知道它?”蘭利有些驚訝。
(這麽形容好像也沒錯……)
他想了想, 說道:“不過,把我從商店買回去的不是他,是只藍黑色的球怪,我覺得它們也像人類一樣有家庭體系,至少我感覺到的,那兩只球怪就像兄弟一樣。”
貝芙點點頭:“我知道, 我之前見過那只水母用玻璃箱裝着皮特。”
蘭利有些驚訝:“你之前就見過皮特?!”
楚烏聽着兩只人類叽叽喳喳喋喋不休,完全沒有要吃飯的意思,面無表情地舀了一口失敗版牛肉素椒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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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利聲音壓得超級小:“你看見了嗎?”(我的老天啊,他吃了他吃了他竟然敢下口……)
貝芙點點頭。
聽到了聽到了,兩只眼睛全看見了。
她聳聳鼻尖:“聞起來像是青椒炒肉,但是為什麽是液體?”
“啊, 那我知道了, 這是我的晚餐, 我最近比較喜歡吃的, 一定是大水母跟他說過了。”蘭利對于貝芙給籃板球怪起的外號接受良好。
貝芙啧了一聲:“你的口味真獨特。”
雖然土豆是很好吃,但作為主食搭配青椒炒肉那也太奇怪了吧。
蘭利解釋道:“這裏的食物做出來都是膠狀物, 我之前經常吃,雖然看起來就是一團各種各樣顏色的膠狀物,但是口感和聞起來應該是青椒炒肉沒錯。”
說着,就放心地找出他箱子裏的小碗,盛了小半碗。
貝芙眼神全是狐疑:“你确定?”
這玩意兒明明是液體。
她用小勺子戳了戳自己面前那碗,稀稀拉拉的黑色糊糊咕嚕出泡,碗裏的內容物沒有半點兒要凝固的跡象。
“放心啦。”蘭利舀起一勺塞進嘴裏。
貝芙看見他眼神發直。
“吐出來,快點吐出來!”
然而他已經呆呆地咽下去,貝芙腦子裏迅速閃過一系列催吐辦法,兩手緊握成拳,還沒等她出手。
下一秒,蘭利就暈倒在餐桌上,兩秒後,他發出了又長又均勻的呼嚕聲。
貝芙舉起的拳頭和懸着的心一起尴尬落下。
看起來,神經病也許在飯裏投喂了致死量的安眠藥,是嫌棄他們兩太吵?
楚烏一口一口喝着湯。
心情微妙又複雜。
蘭利居然會吃自己做的菜,好吧,也許這只小金毛在人類中真的算是很乖巧,忽然感覺他順眼了一點。
貝芙看看倒在桌上睡得不省人事的少年,又看端端正正坐在一旁的男人。
他面無表情,連拿起勺子的動作都優雅并且精準無比毫無任何差錯,就這麽的碗見底了。
楚烏很滿意。
按照江雲的菜譜一步一步做出來的料理,雖然成品和參照圖區別甚大,但吃起來比較之前還算是進步了一小步。
至少對人類的食道而言,可以消化,并且,他額外添加了許多還算是有營養的食材。
貝芙在猶豫自己要不要吃。
她舀起一勺,感受到炙熱的視線一掃而過。
如果貝芙也喜歡,那就是成功一大步,他會感謝江雲的。
楚烏聽見自己的核發出輕微地嗡嗡聲響,他垂眸半斂起眼簾:不能長時間的盯着,會讓她感到有壓力。
咔噠。
他聽見勺子放下的小小磕碰聲,有些失望。
緊接着,眼前被推過來一只小碗——貝芙常用的那只。
她嘴角翹起大大的弧度:“還是都給你吃吧。”
又一次。
「第二次主動分享食物。」
楚烏已經完全習慣神經元随時随地偷偷記錄了,這有什麽關系,不過是記錄美好時光而已……
她沒有給蘭利,而是給自己。
這是不是說明,其實他在貝芙心裏的地位,是和蘭利不一樣的?
楚烏越想越覺得沒錯。
人類是很多情善變的種族,就算貝芙喜歡蘭利,那也是因為蘭利像他一樣,值得貝芙喜歡。
自己和人類小心眼的人類雄性不一樣……他很大度,能夠包容一切貝芙喜歡的家夥,但僅限于朋友關系。
貝芙可以和蘭利做朋友,她還不需要伴侶。
楚烏看過人類關系向的科普視頻,他不贊同人類世界的伴侶模式。
人類雄性的自私與占有欲,很大一部分來源于需要确保自己的基因能夠在有限的條件內掠奪資源傳承下去,當然是競争者越少越好。
因此對于雌性繁衍會承擔怎樣的風險與傷害反而不在乎。
這就很矛盾了。
人類雄性自己沒辦法分身兼顧家庭與工作,難道不該希望自己的伴侶得到更多更仔細的照顧,最好是無微不至時刻有愛護她的對象陪伴麽?
如果哪天貝芙需要伴侶了,他會給她多找幾個合适的挑選,如果她堅持只要一個……
楚烏開始為難。
只能有一個的話,蘭利?那不行,他不放心,想到這裏,表情愈發嚴肅。
等等,他為什麽要想那麽久遠的事情?
至少現在,蘭利僅僅勉強算是個合格的玩伴。
楚烏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思維發散到已經想好了未來一段時間的觀察重點,以及一家三口要怎麽樣保持友好相處了。
貝芙見他沒什麽反應,下了椅子準備把蘭利抱到沙發上去睡。
結果只是扛起某人的胳膊才意識到不對勁。
蘭利穿着的并不是一件正常的衣服。
自從那次去到奇怪的餐廳,貝芙早早就注意到,這個世界好像只有她還能穿着比較正常的衣服,其他人類都是裹在各色毯子或者說樣式各異的布料裏,大部分像草裙或者披風那樣簡易包裹覆蓋着重點部位。
現在,蘭利的身上就是由一整塊布料交錯折疊垂落遮掩着身體,在肩膀的位置上有一個小小的金屬系扣固定。
而那個金屬扣,壞掉了。
在她扛着蘭利的胳膊彎過肩膀站起來的時候,一整塊布料盡數滑落到腳邊……
貝芙往後一瞧,瞅見圓潤的兩瓣屁股。
他居然是真空。
在蹲下去撿“衣服”和要不就這麽着把他丢到沙發上得了二者中掙紮了一秒鐘,有人替她做出了選擇。
貝芙身上一輕,擡眼就看見神經病動作無比流暢利落地一把把蘭利打橫抱了起來,飄揚的布料落下,從頭到腳遮了個嚴嚴實實。
她不知道該不該說謝謝。
挺好的,就是有點像蓋死人……
但現在有現成的苦力,可以直接把蘭利運到床上去睡了。
她指了指樓梯上的房間。
楚烏皺眉。
這是要蘭利和她一起睡?
雖然他是非常大度寬容不計前嫌完全不介意,但真的有必要第一天就睡在一起嗎,就算他們以前就認識這個進展也太快了不是麽,而且你們已經一起躺在同一張小毯子裏過了!
貝芙見男人站着不動,先一步上了樓梯,然後揮了揮手。
楚烏感覺自己像鍋裏發酸的泡泡,非常快的沾染上了人類嫉妒的壞習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臭發爛……
他一步也挪不動。
忽然,他想起江雲的叮囑——蘭利每天晚上都要洗澡。
于是楚烏抱着人就拐進了沐浴間。
貝芙暗道不好,快步跑下來跟了過去,只不過慢了一步,奶油一樣劃開的白色牆壁就在她眼前嚴絲合縫地關上了,這玩意根本找不到打開的開關。
該死!
他要對蘭利做什麽?
“別……癢,你要幹嘛?”
伴随着嘩嘩的水聲,隐隐約約可以聽到裏面有模模糊糊的男聲,蘭利醒了?
這個動靜,好像只是單純洗澡,聽起來沒有什麽奇怪的事情發生,貝芙湊得更近,把耳朵貼了上去。
“哎喲我去,我可以自己來!不要碰那裏@#%*!”
貝芙:“……”
她耳朵髒了。
十幾分鐘之後,沐浴間奶白色的牆壁再一次融化般打開,男人神采奕奕好整以暇站在門口,貝芙目光掠過他落在身後角落裏的少年身上。
後者一手扶着臉,捂着胸口,光溜溜的兩條胳膊上遍布紅痕。
蘭利悲憤擡頭,水汪汪的藍眼睛裏有一種被當成批發大冬瓜洗刷後的憔悴破碎感:“貝芙。”(我嗚嗚嗚我……)
她咳了一聲:“嗯,我在。”
“我不幹淨了!”
(我不幹淨了我不幹淨了我不幹淨了我的%#@*!)
“咳咳。”她可不想聽見這個。
貝芙默默移開視線轉移話題:“話說,你要不要穿我的衣服?”
總不能光着吧。
“才不要,不是,明明是全自動沐浴間,他有必要……”蘭利嘤嘤嗚嗚地咬牙切齒,“他有病吧!”
楚烏等待着小家夥驗收成果。
他記得前輩說過貝芙屬于自我管理能力比較強的人類,還可能有潔癖,不過都沒有關系,他已經把蘭利身體上上下下都清理過了。
考慮到人類的精神狀态比較脆弱,他沒有清洗裏面,但如果是那個黃毛的話,還是洗一下比較好。
貝芙并不意外蘭利會拒絕——青春期小男孩可憐的自尊不允許他穿女裝。
“可你穿的……都髒了,要不先用我的毯子?”
她忽然想起來,這屋子裏的洗衣機電燈啥的都能神奇運轉也是奇妙,難道怪物世界也有電麽?
然後,她就看到蘭利摸索着沐浴間的白色瓷磚,手臂用力,拽下了一塊,瓷磚在他的手裏轉眼變成灰黑色棉花團。
他直接用布料包裹住了那塊扯下來的棉團,放在一旁等了幾秒鐘,緊接着一陣轟鳴霹靂的聲音響起。
布料冒出了白煙,煥然一新。
貝芙看呆:“這是什麽?”
楚烏心情更微妙了。
肯吃好好吃主人做的飯菜,還會自己動手用星雲清理弄髒的布料,蘭利确實是性格溫馴又十分乖巧的一只人類,不過,他是怎麽學會的?
難道是江雲或者江章教過?
那兩只水母球怪當然不會教這個,蘭利是自己摸索出來的,他在水母家裏的自由度很高,它們也願意縱着他探索各種玩意兒的功能,雖然,很多東西看起來很危險實際上也真的很危險就是了。
一想到自己被一個男的強制搓洗連胳肢窩屁溝都不放過……
蘭利聲音都帶上了濃濃的鼻音:“穿越過來之後,我就沒過過這種苦日子。”
貝芙下巴一擡,哼哼兩聲:“嗯,我一直過着這種苦日子。”
眼瞅着癟着一張臉的小金毛就要把那塊布往身上裹。
她好心提醒道:“我勸你先別穿,因為……”
貝芙話還沒說完。
蘭利憤憤拒絕:“我不。”
(這是我的尊嚴……)
楚烏見他們倆友好交流完畢了,蘭利的頭發還濕着,伸手就打開了沐浴間的烘幹系統。
轟轟轟——
蘭利剛系在身上的披帛式布料在勁風毫不留情地摧殘下再一次吹了個亂七八糟,連帶着一頭淺金色的卷發都被蓬松成爆炸頭。
貝芙默默目移:“咳咳,小綿羊你的大腿露出來了。”
蘭利發出一聲慘叫,掩面跑出沐浴間,中間還狠狠地撞了一下男人的肩膀。
這是應激反應的一種麽,可他進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啊,嗯,不對,抱進去的時候是沒有反應的睡眠狀态。
失策了,不應該因為不想給蘭利擦頭圖省事的。
楚烏一臉沉重。
貝芙瞥了他一眼,盯着自己的腳趾看來看去,忽然感覺,這日子越來越有盼頭了,神經病終于不會逮着她一個人瞎折騰……
她應該擔心蘭利的,可莫名其妙就是憂慮不起來,甚至還有點想笑。
空氣中開始冒出甜絲絲的氣味,似有若無的緩緩彌漫在少女的周身。
楚烏感受到她的心情愉悅,就像一條整天待在池底的小魚兒終于放松游上水面悄悄透氣,歡快調皮地甩了甩尾巴。
他本來不想給蘭利洗澡的,小家夥都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待遇,現在他從蘭利的反應中回過神來,忽然感到慶幸……
貝芙也許不會喜歡他這樣做。
楚烏暗暗記下來,自己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都可以慢慢來。
貝芙吹着口哨慢悠悠去了二樓——蘭利剛剛往那邊跑了。
果然,陽臺上有一道無比蕭條的背影,大概是正在默默消化被同為男的看光加強行搓澡受到的心理傷害吧。
她問:“咳,他沒弄疼你吧?”
蘭利委委屈屈:“沒有……”
(這是能說的麽我才不會說……)
貝芙摸了摸他的爆炸頭:“沒事,我也被洗過一次。”
蘭利的委屈戛然而止,水霧迷漫的藍眼睛裏再一次湧出悲戚:“他怎麽敢?”(他怎麽可以這樣對你……)
“動作粗魯的感覺像是給魚去鱗,對吧。”貝芙收回手,摸了摸下巴,“現在回想起來,他只是想弄幹淨我而已,我當時快要吓得心都跳出來了。”
胳膊上全是拖拽出的淤青,還嗆了好幾口水。
“貝芙……”
“好了好了,不要用那種眼神看着我。”貝芙把臉轉到一旁。
她用最平靜的語氣,陳述最尴尬的事實——“我會想到你沒穿內褲。”
噌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金發卷毛小羊羔的臉像熟透的西紅柿,紅到耳朵脖子:“我……我,我……”(寵物店根本就沒有準備內褲而且這裏也沒有內褲我要上哪裏去找內褲……)
貝芙差點滿腦子都是內褲。
她下意識說道:“完美的兩瓣,形狀弧度還蠻不錯。”
“你……你,你……”
(貝芙貝芙貝芙怎麽可以這樣,看到了為什麽要說出來……)
貝芙撇了撇嘴:“嗯,我們不太熟,恭喜你,你現在了解我是一個怎樣的人了。”
本來沒感覺的,聽這麽一說,蘭利總隐約自己屁股漏風,走到吊椅旁的巨型香蕉床坐下,好一會兒才從羞赧裏緩過勁來。
沉默許久。
蘭利忽然想到什麽:“我有一個猜想。”(非常大的可能性……)
貝芙也坐進吊椅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着:“怎麽了,你想在這個世界發明內褲?”
“夠了。”
(不要提內褲……)
“你覺不覺得。”蘭利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他會不會是那種被怪物收養長大的人類小孩,然後養父母雙亡後就長成了這個樣子。”(如果這個世界也是有性繁.殖的話……)
貝芙看起來并不在意:“就像狼孩?”
“沒錯,他根本不是後天變成這樣子的,你有注意過麽,他完全沒有任何正常人類會有的小動作或者微表情,如果是後天變成這個樣子,先天養成的肢體習慣也會無意識表現出來。”蘭利目光炯炯有神,“而他沒有,一點兒都沒有。”
貝芙坐正,仔細想了一下。
神經病确實是個面癱,而且大部分時間都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她說道:“我聽過他說話,不止一次,我看見過他和那只水母怪交流。”
蘭利搖頭:“他也能和今天的機器人溝通。”
“但我聽過他說中文,雖然只有一個詞,噢不。”貝芙悠悠吐出一句話,“等等,有可能是他只會那一個詞。”
她又皺起眉:“可他穿得人模狗樣的,怪物養大的孤兒能有這麽好的條件麽,而且,這聽起來簡直天方夜譚。”
蘭利看着貝芙的外套:“他身上的衣服,我不小心碰到過,摸起來和你穿的是一樣的,我早就覺得很奇怪了,貝芙,你的衣服是哪裏來的?”
貝芙不明白話題怎麽忽然跳躍到她身上的衣服。
她想了想,回道:“房子裏的,就和這棟莫名其妙出現的房子一樣,莫名其妙出現在衣櫃裏。”
蘭利覺得有哪裏不對。
這個世界裏的怪物根本不需要穿衣服。
就算是寵物店,也只給人類提供不明材質的整塊布料,簡易系扣還是他自己想辦法改造的,一個都沒有衣物需求,也沒點亮縫紉科技樹的世界,怎麽會有成品衣物……
他又是從哪裏搞到的?
蘭利覺得不太對勁,提醒道:“你最好還是別穿那些衣服。”
“拜托,這是我的衣服,和我過去穿的那些沒什麽區別,看,這裏甚至有我上課無聊畫的簡筆畫小烏鴉。”貝芙翻起袖口。
一只黑漆漆的小肥鳥加上簡單的爪子,頭頂上翹着一根呆毛,還有zzZ的符號。
“……”不對。
貝芙看着那只小烏鴉皺起了眉——這件是塞在學校課桌裏的外套。
她想起來了,這件衣服一整個下半學期,都沒有帶回家過,按道理來說上面應該有很多筆水點子以及各種各樣的污垢痕跡,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嶄新得幹幹淨淨,只有一只小烏鴉,就像是剛畫上去那天一樣,她非常清楚地記得那天,是少有的好心情。
“貝芙,貝芙?”蘭利伸手在她面前搖晃。
她回過神來,慢慢脫下這件外套。
蘭利問:“怎麽了?”
“這不是我的外套,就算一模一樣,我的那件根本就沒有這麽舒服。”貝芙揉着眉頭,想起自己忽視的好些異樣。
她丢進洗衣機裏的衣物,丢進去是什麽狀态,洗好了打開也是什麽狀态就連皺巴巴的褶子都沒變,而上面的髒東西卻消失不見……
根本不是洗衣機能做到的。
蘭利看她忽然隐約焦慮起來,只想給自己兩個大耳巴子。
“別緊張,別緊張,有可能只是我多想了,而且這麽久一點事也沒有,那應該沒什麽吧,只是幾件衣服而已。”
本來是沒有什麽,可貝芙一想到那些不對勁的地方就渾身不自在。
好像她之前已經習慣了這樣,潛意識欺騙自己還活在人類世界,只不過是不得不和一個腦子不太好随時有可能殺了自己的怪脾氣男人待在一塊兒。
而現在,所有的怪異就像是在門縫裏窸窸窣窣爬動啃噬木頭的螞蟻,讓表面虛僞的平靜逐漸變得岌岌可危……
提醒着她再不做出點什麽就要被倒下來的木門壓死。
貝芙深呼吸幾次,盯着地上幾秒。
她撿起外套就往樓下走去。
“貝芙,你去哪,去幹嘛?”蘭利追在後面。
她想去問神經病這些衣服他是從哪裏搞到的,可當從衣櫃裏一把撈出把衣服抱到沙發的時候,貝芙忽然想起來——這家夥根本聽不懂人話,那要怎樣才能問。
“不喜歡麽?”楚烏有些心虛,“明明之前穿得好好的。”
他在重新準備拟态環境的時候偷看了貝芙的一些記憶片段,所以這些出現在衣櫃裏的……嗯,它們和前輩購置的布料衣物不一樣,和市面上所有能買到的人類布料衣物都不一樣。
這些是由他放進去的一小部分細碎拟态神經元模拟的布料。
他攤開懷裏的外套。
貝芙還沒想好說什麽,下一秒,眼前發生的一幕讓她震驚得張開了嘴。
男人揪住衣領的部分擰了一下,那件古怪的外套轉瞬在他的手裏變成了流動的液體,看起來就像是彩色的水漿,然後他的手指從衣領部分挑了一下,拉扯出來一只帽子,還認真地在帽子上方捏出一條尖尖。
最後重新拎住衣領的部分抖動,整件衣服安分地垂落在他的臂彎。
蘭利趴在樓梯上探出腦袋看呆:“我的老天!”(好神奇好方便好厲害……)
貝芙也呆住了:“……”
男人伸手遞給她,她順勢接過,發現那只小黑鳥的圖樣正在帽子中間,翹起來的呆毛和帽子尖尖一模一樣。
有點可愛。
這麽看起來,只是高科技材料,不是什麽奇怪的東西,貝芙松了一口氣。
楚烏輕聲說道:“你可以試試做成自己喜歡的樣式。”
“蘭利就算了,随便有個布條應該沒什麽問題。”
楚烏覺得雄性人類不能太嬌養。
他有些期待。
期待進一步了解,從她的審美開始。
然而心心念念的小人類并沒有動作,倒是另一只家夥從地毯上撿起一件奇怪的衣物,有樣學樣地擰了一下,純白色的布塊在他手裏扭扭捏捏地晃動,像是要流出來。
蘭利手忙腳亂地拉扯,一通摁壓手裏的T恤發出稀裏嘩啦的水聲。
然後,成型了……
楚烏有些驚訝,但不多,他沒想到蘭利的動手能力這麽強,該說果然不愧是能夠算得上是乖巧伶俐等級裏的人類麽?
但沒有關系,貝芙就算什麽也不做,都是完美的。
她不需要證明自己的價值。
思及此,楚烏認真地點點頭。
蘭利全然不知他在某人的心中印象分又稀裏糊塗高出一大截,他尴尬地看着手裏的那塊小布料,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這是一條……
一條純白色的四角內褲。
貝芙覺得自己今天震驚的次數太多,已經有些麻木了。
“你還是很在意內褲的。”她頓了一下,“畢竟是尊嚴。”
“我沒有!”蘭利整個腦袋都紅到爆炸。
他聲音細若蚊蠅,支支吾吾:“但是做出來了不穿是不是不太好。”(不能讓貝芙總想着……)
貝芙視線自上而下,在某個地方停留半秒:“哦。”
蘭利連話也說不出來了,拎着內褲就躲到了沙發背後。
好一會兒,他忽然奇怪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