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熊蜂
第41章 熊蜂
楚烏同樣也注意到窗外的不速之客, 他渾身的黑色細毛都炸開,還沒來得及控制拟态環境裏散落的神經元出去看看情況,就感受到不輕不重的力道落在身上。
溫熱的手掌, 和随意毫無章法用力的手指。
“……”他感覺自己的暈乎乎的腦子在這樣幸福的接觸中一點點恢複理智。
貝芙回過神來, 發現自己給黑毛球順了順毛。
呃,這家夥炸毛的時候和她小時候遇到的流浪貓太像了, 小小的一團臉蛋髒兮兮,毛發卻柔順蓬松, 炸起來的時候就像一顆煤球。
話說變成這樣,還能聽懂自己說話嗎?
她把它捏起來, 努力分辨着嘴在哪裏。
呃,完全沒有呢。
貝芙把它放回桌子上,盯——
這樣的目光和視線 ,實在是太有誘惑力,楚烏克制住自己想要彈跳起來抱住她臉蛋的沖動。
他對自己做的食物其實并沒有什麽底氣,弱弱地問道:“還是餓嗎?”
貝芙:“……”
她是不是幻聽了, 眼前的黑色煤球小東西,明明沒有長嘴,卻發出了嘤嘤嗚嗚的聲音,就像什麽動物的小崽子一樣。
她深吸了一口氣,拿開盤子,用手推着黑毛球的屁股, 大概是屁股吧, 看不出來哪是哪, 把它推到桌子的正中央。
楚烏不太明白她要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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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們其實是有智慧的生物吧, 現在這個樣子是類似于某種水母一樣的返老還童?”
貝芙不确定這個翻譯器能不能準确地翻譯出她的問題,但她在回來的路上确實一直在想這件事很久了。
「你是, 幼崽?」
聽到這一句不确定的疑惑,楚烏先是震驚,然後開始思考貝芙到底在想什麽。
他僵住了。
“我不是,我已經成熟期了啊。”
難道之前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貝芙才表現出強烈的抗拒麽——她以為自己是個幼崽!
聽了一通嘤嘤嗚嗚的嘟囔,貝芙反應過來,這個翻譯器是單向的,她這樣問好像沒有什麽效果。
于是她想了想,還是從最基本的開始。
她戳了戳黑毛球:“你,小黑。”
又戳了戳自己:“我,貝芙。”
楚烏聽不明白前面那個音節,但是後面的他知道。
貝芙重複了一遍。
“小黑。”指尖戳出去,被兩條黑毛抱住。
OK,看起來應該能明白,好歹是智慧生物。
接下來又嘗試了一下其他交流。
貝芙不得不承認,瑞文研究的這個翻譯器手環,确實是個半吊子的玩意兒。
對于她的話,對方大概能聽懂個一知半解;可她完全聽不懂那些奇怪音調的咕哝和嘤嘤嗚嗚。
窗戶上的黑影還在,時不時拍打一下玻璃,像是不耐煩房子裏的人忽視了它的存在。
她才吃飽,完全不想動。
會是什麽呢?
“唔……”
在貝芙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一縷缥缈無形帶着懶洋洋情緒的精神力順着她的嘟囔聲溢出。
那縷精神力漫上窗子,飄出房屋,在淅淅瀝瀝的雨水中精準找到目标。
順着入侵者濕漉漉的翅膀,滑進了它的精神海中。
貝芙有些放空。
她好似陷入一種半夢半醒之間的恍惚,漂浮在一片不見太陽的荒蕪土地上,土地上刮起陣陣灰白色的風。
她看到巨大的雕塑,不是動物,不是人像,而是昆蟲,各種昆蟲散亂立在崎岖的土地上,灰色,白色,黑色,也有斑斓的超大只彩色蝴蝶,但那好像不是雕塑,是活的。
其中一只,只一眼就無法再移開視線。
造物主給予獨有一份的美麗,細碎鱗片織就的複雜斑紋變幻莫測,時而宛如皎月空明,時而邊緣絢麗如火焰,可細看,上面卻遍布創口,翅膀不是因風而動,而仿佛是因為疼痛在微微顫抖。
只是這樣看着,她的心裏莫名生出一股憐惜,仿佛對那些損傷感同身受。
“……”貝芙收回目光。
她擡起自己的手,發現自己周身都籠罩着一層朦胧的白光,身上的衣服也消失不見,白色的光似軟綿輕柔的水液将她從頭到腳籠罩着,連發絲都散發着微光。
等等,自己是又死了嗎?
可她什麽也沒做,才剛剛吃完飯啊,難道是神經病,不,小黑的黑暗料理,這家夥的廚藝又精進了啊,殺人于無形。
貝芙呆呆地等待着那種火燒的感覺到來,把她從這種虛無的幻覺中解脫出去。
可什麽也沒沒有發生,等的都有些無聊……
貝芙決定四處走走,只是這麽一想,她赤足落在沙丘。
同一時間,匍匐在房屋外前足蓄力,準備武力強拆的某只蟲族忽然身形一頓——有人正在入侵精神空間。
……無法阻止。
奧森果斷幹脆地直接切斷和菲薩的精神鏈接。
蟲族的精神空間由四族血脈的精神鏈接構成,他不能冒任何會危及到巢的風險。
貝芙落地的同時,大地傾斜翻湧。
她輕盈地在地面上滾了一下,看見不遠處的彩色地界被無形的力量分割,大地的傷口呈現出一種新鮮的肉粉色,看起來好像很疼。
同時,那些斑斓的蝴蝶像跌落在地底的深處,不見了。
貝芙有些遺憾,但不多,她只是看着那些蝴蝶有些懷念而已。
書上說,嬰孩是沒有清晰的記憶的,但她好像不太一樣,她記得,但也只有一段清晰的畫面出現在大腦裏。
非常明豔的陽光,高高的綠草搖搖晃晃,和非常小的,努力舉起的小手,兩只手在畫面的左右揮舞着張開,想要抓住漂亮的色彩。
色彩在陽光下飛舞,鵝黃的,藍黑的,粉白的。
等她長大了,知道那些色彩是什麽……蝴蝶,是蝴蝶的翅膀,它們的翅膀在陽光中落下的鱗粉簌簌發光,像微塵,卻有着微塵沒有的溫暖。
貝芙慢慢走着。
她想起來,很久以前,她是不讨厭蟲子的,也不害怕,她經常會蹲在地上和蟲子們說話,每當那個時候,就有一種格外安心的感覺,但她知道這樣是不對的。
同齡人的眼神和竊竊私語,會讓媽媽擔心。
貝芙見到過,非常小的孩子,還在哭的嬰兒,被他們的父母抱起來的時候,會露出一種發自內心的滿足。
她也有這種感覺。
——當蝴蝶落在頭發上的時候,她眯起了眼睛,整個操場寂靜無聲。
同桌的尖叫打破:“貝芙,你果然是蟲子變的!惡心的家夥,大家都來,快看!”
也許是人之将死,總會想太多,她這種情況有個詞形容,大概是叫走馬燈。
貝芙長長地嘆了口氣。
視野之中出現越來越多的昆蟲雕塑,從一開始的特征有些繁雜看不出是什麽種類的蟲,到一些她逐漸能夠認得出來……
直立着的,匍匐着的,那些雕塑栩栩如生,觸角上的倒刺都根根分明,仿佛下一秒就會活過來,可它們又是了無生機的,眼瞳黯淡無光。
這樣孱弱好無防護的精神力,膽敢來到“蛛”脈的精神墓地。
奧森潛伏着,他感受到一股黑暗的壓力,仿若球形異種的精神波動,同樣在精神空間湧動,流蕩在少女的周身。
這怎麽可能?!
那些球形生命根本不擁有精神鏈接的可能——它們自己無法生産精神鏈接的信息因子。
但很快,奧森想到了卑鄙家夥研究的藥劑,藥劑欺騙了他們的低階蟲群,讓撕開裂隙的蟲群效率變低。
他很快發現入侵者。
一名少女。
噢……是那只盜竊女王氣息的試驗品。
她連一點兒防護也無,呵,這樣白白送死麽。
奧森一時之間為這只可憐的小東西提起了心,但一瞬間想到這家夥不僅亵渎了女王還在神聖無比不可侵犯的精神空間逛街,那點同情就随着迎面吹來的沙風煙消雲散。
馬上,只要她敢觸碰任何一只“蛛”殘存的精神力……
貝芙停在最大的一座雕像前,慘白狠戾的風裹挾着砂石吹過,在雕像上留下清晰可見的紋理,明明是灰白色的石像,她卻看見內裏的東西。
“……”
她眨了眨眼睛,确認自己并沒有看錯——在她的眼前,殘破的巨大蛛形雕像仿佛只是一層風沙凝成的外殼,內裏蜷縮着一只蜘蛛。
它很漂亮,每一只足都遍布細密的毛,呈現着亮銀漸變至深黑的金屬光澤。
它似乎死了,但卻依舊活着,也許只是睡着,躺得有點歪歪斜斜。
貝芙伸出手,輕而易舉穿透塵沙外殼,輕輕地撥弄。
同時,奧森聽到咔擦一聲脆響。
地面在震動,簌簌的灰白色粉末從巨大的蜘蛛雕像上抖落,隆起的後腹搖晃,鐵甲似得身軀與嬌小的少女形成鮮明的反差。
愚蠢冒失的人類。
球形異種選擇用這樣的試驗品來侮辱他們簡直是異想天開。
好,很好,他胸腹起伏震動,沒想到這小東西敢直接碰希爾那個瘋子,真是太好了,他都可以想象得到下一秒會發生什麽。
嗜血失智的蛛脈即使只剩下這麽一點點殘留的精神力,都已經足夠把精神空間攪成地獄;他們擁有恐怖的劇毒與強大的攻擊力,精神力強悍到甚至能夠吞噬空間碎片。
如果希爾沒有瘋,他們也不必用深淵骨爪一次次撕開裂隙。
他們失去理智後和野獸沒有區別,是菲薩用了最後一點點女王的卵殼才将他們安撫下來自願在精神圖景中風化成雕塑。
現在,這些野獸被驚醒了。
奧森的複眼映出巨型蜘蛛緩緩舒展着一條條腿,往少女的方向挪移。
閃爍寒光的螯齒緩緩往那人的方向前傾,像是要對準纖細的脖頸狠狠鉗下。
就是這樣……!
貝芙有些呆地看着拱過來的蜘蛛腦袋——巨大、生猛,黑漆漆的圓碩眼珠倒映出自己正在發光的臉。
它八條腿都在不安挪動,腦袋又往前湊了湊。
蟲肢的短毛觸感讓手掌有些發癢,莫名讓貝芙想起賴到在地上狂搖尾巴的流浪狗,真是熱情無比啊,但是她的胳膊擡得有些酸軟。
下一秒,這只體型明顯大得超乎常理的蜘蛛就在她的眼前,一點點縮小,就像是在觀察着她的身高,讓她不必擡頭。
直到它碩大無比的身軀,一點點變成了足球大小。
貝芙蹲下來。
噢,銀色的蜘蛛,它就像是一只八條腿的小狗。
當她收回手的時候,它甚至還努力地撐起腳腳一副完全不想離開的樣子,黏糊糊地磨蹭。
奧森:“……”
希爾瓦拉,你的忠誠呢,你對女王至高無上地位的忠誠呢!
絕不在任何對象面前低下頭顱的尊嚴呢!
這是恥辱。
奧森憤怒地摩擦着他的一對前足,再也無法忍耐,完全放棄了潛伏——就知道瘋子沒有腦子,還是得靠自己。
他飛了出來。
黑壓壓的陰影出現在地上,貝芙還在逗弄蜘蛛,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
細碎抖動的砂石都在往少女的方向移動……
不,奧森升高到足夠高的距離,才發現那些全是“蛛”脈的蟲,他們已經接近理智全無,只剩下本能,輕輕松松便成為這一縷精神力的俘虜,将她當成了自己人,順從得就像是小貓小狗。
在這樣洶湧的蟲群之中,她甚至一點都不害怕,蒼白纖細的手一一撫摸過他們的精神力,甚至還因為幾只蜘蛛笨拙地壘在一起争寵而發出了笑聲。
這樣的畫面越是溫馨和諧,奧森胸腹中的怒火就愈發旺盛。
盜賊盜賊,可恥的盜賊!
他極速俯沖——翅膀卻被什麽東西抓住,戛然而止。
那股黑暗的力量仿佛一只無形的大手,把他團了起來,還努力想要捏小,奧森只覺得從來沒有這麽無語過:這是在他的精神空間,他的領地,到底是什麽家夥這麽不講道理。
他被捏得奄奄一息。
“啊,小黑你也在這裏嗎?”
直到少女發出驚訝的疑惑,奧森和什麽東西一起,落在了地上。
貝芙直覺不太對勁,她做夢可從沒有夢見過球怪。
楚烏是跟着她的精神力偷偷溜進來的,他對這些蟲子的思想毫無窺視欲,畢竟也确實沒什麽好看的——幹巴巴的精神圖景和茍延殘喘的模糊意識。
它們的氣息和貝芙十分相似,又有些不同,但那不重要。
現在,他抓到了一個試圖攻擊小人類的壞東西。
本來是準備吃掉的,但是被發現了。
兩條小黑毛高高舉起某樣東西,嘗試轉移注意力,她剛剛玩得很高興來着,渾身都散發着放松的輕快光點。
那麽,繼續玩吧,加上這一只。
貝芙:“……”
小黑抓了一只蜜蜂。
“快丢掉啊會紮你的。”
這笨蛋毫無反應還往她的方向又舉了舉,兩根黑毛分別一條托着蜂的腦袋,一條托着蜂的腹部,看起來并不牢固,蜂的翅膀卻在奮力的扇動。
貝芙想起那只眼珠。
為什麽,它總是給自己送一些奇怪的東西,怪物的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
不過,那麽大的蜘蛛都不咬人,估計這裏的蜜蜂也沒什麽危險性吧,她松了口氣,伸手打算接過來。
奧森抱緊了那根黑毛:士可殺不可辱,他寧願被這只球怪的精神力碾成渣渣,他也絕不會——
好溫暖。
貝芙動了動手指,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她感覺這只蜂要更圓潤一些,她認真地看了看,好像不是蜜蜂,而且,它落在自己的手掌上暈過去了。
而且,濕漉漉的。
好怪。
她想起來,好像,外面在下雨,可這裏是走馬燈吧,或者夢,夢裏根本沒有雨。
在她意識到的同時,指尖的光芒緩緩退去,眨眼的同時,圍繞在她身邊的蛛,沙土,昆蟲的雕像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棕色的木質桌面上有泡泡在起伏收縮——就像她剛剛剛剛吃飯的時候看見的那樣。
貝芙回過神來,發覺自己指尖微微濕潤,桌子上的小黑球幾乎是同時,做出一個包覆的動作滾圓的毛絨身子張開,将她的那幾根手指吧唧含住。
像是把手指戳進了一堆冷冷的毛裏。
“……”這種感覺,有點微妙。
她剛剛做什麽了嗎?
好像是小憩了一下,夢見了一群小狗蜘蛛,還有……還有什麽呢,一只蜂?
貝芙想起這貨肚子裏裝過一只眼珠,硬着頭皮把它從自己的手上拔下來:“什麽都吃,你真不講衛生。”
「好髒。」
楚烏深以為然: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哼不過是一群臭蟲子,在小家夥的手上蹭了那麽久,可不是髒嗎。
思及此,他更加賣力的用毛毛把每一寸肌膚都掃過,連指縫也不放過。
貝芙:“……”
她的手是被舔了吧。
雖然這家夥沒有嘴巴,但莫名就是有一種被舔過的感覺。
-
奧森脊背上的翅膀扇動頻率變快,他如果有淚腺的話,現在一定已經幸福得哭出來。
快樂、激動、虔誠的情緒将他沖昏,甚至忘記了再接續上某只等在巢中的好兄弟的精神鏈接。
雨水,到處都是雨水。
水沖刷走虛無缥缈的空虛,他的翅膀被水打濕,沉重得連飛起都是問題,卻無法停止震動。
他真是個蠢貨,真的。
他早該在看見希爾瓦拉那只瘋子超出常理的行為就該明白,此時此刻,屋內的那名少女,是他們真真正正遺失在外的王。
奧賽心髒瘋狂跳動。
完全不需要确認,僅僅只是觸碰到她的精神力,那一瞬間,他就知曉,她就是他們要找的女王,是他們甘願臣服為之付出一切的對象。
他急切地想要去往她的身邊,卻發現自己的前足是多麽的無力,連掀開這屋子的力量都沒有——奧森已經忘記他剛剛被一團黑球擰巴了精神體的事實。
他努力變幻身型,卻徒勞無果。
外面的轟鳴聲依舊,卻仿佛變得更加急促。
貝芙盤着小黑球,來到窗邊,這間屋子裏的所有家具都讓她感到熟悉又陌生,神經稍稍緊張,任誰住在一個肉泥房子裏都會有壓力的……
雨水模糊了細節,只能看出一個大概的輪廓,聲音的來源似乎就是這道黑影,轟轟個沒停,貝芙感覺自己的耳膜都要被吵破。
她下意識地嘟囔了一句:“這麽擾民沒人管管嗎?”
嗯,等等,神經病好像沒有鄰居。
忽然安靜下來。
猶豫了幾秒鐘,貝芙并沒有選擇打開窗子:窗戶的內部邊框全是黑血紅肉一樣的東西,甚至還多出了一張嘴,在把手的位置。
最好還是別碰吧。
但“窗”似乎感覺到了她的好奇,非常給面子甚至有些讨好地咔嗒裂開。
呃,這麽智能真的好嗎?
貝芙硬着頭皮,舉着小黑球,用它推開了窗戶。
嗡嗡嗡——
貝芙疑惑看向外面,張望四周。
除了雨還是雨。
濕漉漉灰蒙蒙。
她什麽也沒有看見。
嗡嗡——
貝芙低頭看向聲音的來源,視野中出現了一只滾圓的屁股。
嗯,蜂的屁股。
細密的鵝黃色與棕褐色絨毛在圓鼓鼓翹起的身軀上形成鮮明的條紋,有着毛茸茸的漆黑“圍脖”和被雨水打濕的幾片小翅膀。
見過安德魯口中的“蟲潮”,對這個世界的蟲類已經深有印象的貝芙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沒有看錯。
那是一只熊蜂。
眼熟得很像她剛剛放空發呆看見的那只,甩開那些狼狽的水珠,幾乎一模一樣。
貝芙下意識往後退一步,窗子嚴絲合縫閉上嘴。
隔着透明有些模糊的玻璃,窗外的一點黃微微晃動,像是随時就會被風吹跑。
這只與這世界格格不入的小東西,它還在那兒,可憐的小翅膀瑟瑟發抖,不是她的幻覺。
這樣大的雨,它是怎麽飛到這裏來的。
……要不了幾天就會死掉的吧。
“我們要不要把它放進來,起碼在下雨的時候歇歇腳,休息一下。”貝芙嘗試征詢屋子裏另一只活物的意見。
「我們,睡覺!」
一瞬間,楚烏的兩條黑毛小手擰成了麻花,整個球咣當砸進地板裏。
他努力把自己從地板裏拔出來,等冷靜下來,卻發現小人類自顧自地點頭走上了閣樓。
他要不要跟上去,跟上去不好吧,人類說的睡覺好像就只是簡單睡覺而已,但是她說我們哎,我們——我和貝芙。
楚烏的三條觸爪在地上矜持地亂扭。
然後,樓梯傳來小小的腳步聲,貝芙手裏拿着什麽東西下來了。
咔噠。
窗子打開,裏面慢吞吞伸出一只纖白的手,捏着拖鞋。
“警告你最好別紮我哦。”貝芙想了想補充一句,“可以紮它,它不怕紮。”
楚烏軟趴趴地癱在拖鞋上,對着那只陰魂不散不識好歹的蟲子伸出一條觸爪。
令奧森身軀一滞的黑暗力量迎面襲來。
他發覺自己正在面臨蟲生最大的難題:是應該抓住靠近女王的希望,還是寧死也不屈服這卑鄙偷走女王的異種。
沒錯,在短短幾秒鐘之內,他已經将一切想通。
為什麽低階蟲群打開的裂隙總是被該死的球怪們關上——因為它們在隐瞞罪惡的真相。
偷走女王的真相!
奧森的眼睛全都看見了,這肮髒毫無美感可言的環境:從外面來看到處都是淩亂無序的線條,內裏同樣是凹凸不平的內牆。
只要一想到他稚嫩脆弱的王曾經在這樣野蠻的條件裏生活,他就氣得渾身發抖。
沒關系,他來了,他會用蜂最頂尖的築巢能力改變這一切……
至于球怪,連精神鏈接都辦不到的生物,不要妄想用日夜相處的低級手段可以改變女王的認知,她永遠是屬于他們的。
思及此,奧森毫不客氣地抓住了那條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