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小雪04
第46章 小雪04
臨江縣近來不大太平。
不光是糧食歉收, 周邊村鎮竟然有農戶造反為匪,四處劫掠商戶農莊,逼得地主們靠平時養的家奴打手已經不夠, 開始組織佃農編練鄉勇。
但凡這些地主們聚到一起時便會聊如何編練, 若有土匪闖家該如何抵禦,每次說到這兒,就會提到橋頭村。
說橋頭村的吳村正可真是有遠見,竟然在風災後立刻組織人在村頭蓋了一個土樓,如此一來,只需派人守住土樓, 自然而然的就守住村子。
也有知道內情的, 說土樓不是吳村正要蓋的,是她們村的一個叫程明月的後生,出糧出力帶着村中女丁蓋起來的。
“程明月是哪號人物?從沒聽說過。”
“好像是個普通村民出身, 現在認了吳老五做幹娘。”
“英娘不問出身……她今年多大, 可成婚了?”
“嘿,你這是想嫁兒子了?”
地主們的閑話不提。城裏,周家大奶奶也認為自己頗有遠見。
周大奶奶洋洋得意的跟母親妹妹們說:“你瞧, 幸好我想了法子,讓鄉下的泥腿子們過來服役,大部份壯丁都在幹勞役,就算有匪亂也是小打小鬧,成不了氣候。”
周二奶奶心裏翻了一個白眼,明明是誤打誤撞碰上了, 一開始她大姐只不過是想找人幫她家犁地, 現在又成她明智的證明了。
她可不想讓大姐搶功賣乖,周二奶奶對周老太奶說:“娘, 你放心。黑石村……不,現在叫黑石寨的姐妹是咱們的人,黑石寨的寨主是我小姐妹,有她在,只要最大的土匪是她們,讓她去跟那些土匪們內鬥,咱們就安全的。”
周大奶奶哼了一聲,她這個二妹無時無刻都想跟母親顯擺她的能耐,其實不過是認識些不入流的地皮流氓。
周大奶奶:“三班差役我也已經換成咱們自己人了,原來的差役都放到城牆上去做勞役加固城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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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太點頭,又說:“現在局勢亂,城牆要牢固才行,你多往城牆那兒派些人手。所有勞役嚴加看管,無事不可外出,不可見人。”
她對坐在自己身旁的三女兒說:“老三,這些東西你都不用管,你好好讀書就行。”
周三奶奶乖巧的點頭稱是,周大奶奶和周二奶奶對視一眼,這個三妹,平時做的事情最少,就因為會讀書,結果得到的關注是最多的。
周老太喝了一口茶,問周三奶奶:“對了,你夫婿爹家侄女前日派人來說她考上了舉子?她可有說接下來會去哪裏任職?是否需要我家替她跑動?”
周三奶奶道:“她岳母已替她打點妥當,她現在已拜到知州同知門下,現在是在州府內任教谕一職。”
“哦”周老太來了興致:“她竟有這樣的門路?能任教谕之職,說明她不會從九品芝麻官起步了?”
周三奶奶道:“正是,她岳母乃朝中副将麾下參軍,與清平郡知州同知為同年。”
周老太笑道:“老三你可真是好福氣,夫郎竟能有這樣的關系。咱們正苦于夠不着上頭真正有權有勢的人,真是瞌睡送枕頭。”
“你回去之後多對你夫婿體貼一些。哦,他前陣子是不是被你爺爺革了管家權,還給他吧。”
周三奶奶拱手道:“我替女婿謝過娘。”
周老太吹了吹茶葉,道:“還有他那個外甥女莫雪娘,我上次打了她一巴掌,你送些東西安撫一二。”
“也給她安排個肥差吧,嗯,十二娘被我調去管縣衙巡役了,就讓莫雪去管義倉吧。”
周三奶奶還要再謝,周老太擺了擺收:“沒什麽可謝的,不過是看在她有個好姐姐,她好姐姐有個好岳母的份上罷了。”
說完,周老太擡眼看了看對面一臉不忿的大女兒和二女兒:“哼,怎麽,嫉妒了?你們兩個也不要覺得不服。”
“誰讓你們夫婿沒個好岳家呢。”
另一頭,程明月自從把吳俏勸回家的第二天,勞役隊伍便突然管嚴了,睡覺的大通鋪從城外挪到了城內,也不随意讓會見外人。
程明月心急如焚,坐立難安,也不知道吳修到底醒了沒有,她只怕吳俏來找她的時候,見不到她,一沖動自己去城裏□□去了。
她恨不得插翅飛到橋頭村中,可她的役期還有兩周,無論如何都走不了。
橋頭村,吳修尚未轉醒,吳正夫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合眼了,一直陪在兒子身邊,給他擰帕擦身,喂他喝藥。幸而李大夫醫術高明,見吳修一直昏迷,讓吳正夫通過給他用涼水冰額頭,擦拭身體降低體溫的方式。
他現在已經能喝進去藥了。
葉雲峥從廚房端了一小碗黑黢黢的藥水出來,端到東屋裏頭對吳正夫道:“幹爹,李大夫說修哥哥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你去歇一會,我來喂修哥哥喝藥吧。”
吳正夫搖了搖頭“我自己來。”他将兒子半扶起來,接過葉雲峥手中的藥,還很燙。
他一邊慢慢的喂兒子,一邊跟葉雲峥說:“阿峥,這次多虧你在身邊,不然,我一個人可真不知道怎麽辦。”
當時吳俏把吳修背回來,吳正夫看到兒子生死不知的模樣,嚎了一嗓子差點暈過去,吳村正手忙腳亂,她一個女人,又要照顧夫郎又要照顧兒子。
多虧有葉雲峥,去隔壁叫了李大夫。這些天,燒水,煮藥,做飯幾乎都是葉雲峥做的。
他才能騰出手來專心的照顧兒子。
葉雲峥說:“幹爹何必說這樣見外的話。當初,明月生病的時候,幹爹也是一樣不遺餘力的照顧我們。”
吳正夫鼻頭一酸,拉過葉雲峥的手:“好,好,不說見外的話,阿t峥,以後你就把吳家當爹家,将來明月日子過得寬裕了,要給你補婚事,我給你坐正位。”
葉雲峥有些不自然的偏了偏頭,說:“其實也多虧了胡二娘。李大夫家裏少了一味藥材,多虧胡二娘冒着生命危險,去山上采了藥回來。”
吳正夫聽道‘胡二娘’三個字,擡頭看看葉雲峥,又低頭看看昏迷着的兒子,他張張嘴唇,欲言又止。
“幹爹想說什麽?若是不介意,說與我聽就是,我定不會跟別人亂說的。”
吳正夫朝門外張望了一眼,壓低聲音:“你幹娘和吳俏不在外頭吧?”
“胡二娘從山上下來時受了些皮外傷,幹娘和吳俏陪她去李大夫家裏上藥去了。”
吳正夫對葉雲峥說:“都怪我當年蒙了心,聽你幹娘的話,把修兒的婚事交給她們吳家去安排!”
“其實二娘跟修兒是青梅竹馬,從小一同長大,私定終身!都怪我,我沒同意他們倆,親手把修兒推入那樣的火坑裏。”
“二娘因為這個,好些年都不願意成婚,直到今年夏天才去山底下買個夫郎……”
吳正夫淚眼婆娑:“早知道我真應該讓修兒和二娘在一起,起碼不會像今天這樣,命都差點沒了。”
葉雲峥把身上的帕子接下來遞給吳正夫:“幹爹,都是過去的事了,你別多想了。畢竟胡二娘她,已經有夫郎了。”
吳正夫擦了擦淚,說:“也不知道要是現在我跟二娘說,同意她娶修兒,她可還願意。”
“唉,也只是想想,周家那邊……到底是個什麽情還不知道。前天幸好明月把吳俏勸了回來,不然她要是真去幹了傻事,這往後的日子,可真麽辦啊。”
葉雲峥頓了頓,接過吳正夫還回來帕子。說:“幹爹你別多想了,你先休息一會兒吧,最起碼吃點飯,不然你把自己身子熬壞了,修哥哥醒來知道了也會難過的。”
吳正夫覺得葉雲峥說的有道理,扶着兒子躺下,說:“那你幫我看一會兒,我去廚房吃點東西去。”
吳正夫走後,葉雲峥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吳修出神許久。
現在已經是小雪,雖說白天有太陽時還算暖和,河裏的水也沒有結冰,可天上時不時就會飄雪,地裏的泥沾了雪,再被太陽一曬,濕滑難行。
這種天氣對地裏的麥子是最好的,可對上山采藥的人來說,卻非常危險。
因此,胡二娘采藥時左腰擦傷了一塊,她頂着滿頭白霜敲開吳家大門,把草藥遞給葉雲峥時,渾身泥濘,分不清是泥是雪還是血。
她那時眼睛裏滿是殷切,卻只是說:“這是李大夫缺的那味藥,麻煩你了,将這個煮了給他喝。”
說完便要回去,被在後頭同樣上山采藥無得而反的吳村正娘倆叫住,硬是拉着她去了李大夫家。
胡二娘當時說“麻煩你了。”
在胡二娘心裏,無條件的,為吳修采藥,對他好,是她的責任。
如果,吳正夫他們真的願意把兒子嫁給胡二娘,胡二娘恐怕只會喜出望外。
可胡二娘已經有夫郎了。
那個名喚竹郎的男子,是與他一同在山下城外賣身的流民,雖然簽的是夫契,可他無依無靠,與村正的兒子吳修相比,誰更适合做夫不言而喻。
胡二娘若堅持娶吳修為正夫,竹郎也只能為侍,他別無選擇。
自己其實也是一樣。
葉雲峥捂住了臉。
不能再往下想了,再想下去只會更加患得患失。其實自己從一開始便不适合程明月,不配做她的夫,他本就是知道的。
只要能留在她身邊,哪怕只是個侍,他也願意的。不要從一開始便有過高的奢望……那樣的話,當命運無情降臨,只會更難以接受。
外面突然傳過來吳村正的聲音,不知道在和吳正夫說什麽。過了一會,吳正夫走過來,看了一眼葉雲峥說:“村外來了一老一少,一男一女兩個人,坐着馬車過來的,說是來找阿峥你的。”
“他們說是……你的妻家……”
“阿峥,你要見嗎?”
吳家堂屋,吳村正坐在正位,葉雲峥坐在西邊下首,對面是莫父和莫雪娘。
吳俏和吳正夫站在東屋裏,把門開了一個小縫,從裏往外偷看。
“吳村正,這是我家的家事,您看您是不是回避一下,我們自己談。”
吳村正樂呵的笑了笑,說:“明月是我幹女兒,如今明月不在,我替她主事,也未嘗不可。”
莫雪娘笑了一下,掩飾心裏的不耐煩。她看了一眼老爹,示意莫父可以開口說了。
橋頭村這些人沒有分寸感,不知道不去摻和別人家事,可他們時間寶貴,她如今可是管着縣裏的義倉!
莫父抿了抿唇,顯然非常不滿意,但他又不得不開口道:“婿兒啊,我知道你肯定怪我當初無情,把你賣了換半斛糧食,可是,我那時也是沒辦法。”
他裝出一副流淚的模樣:“如今你小姑子莫雪有本事了,能掙錢了,我們就趕緊來接你了,你快跟我們回去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葉雲峥身上,上首的吳村正和屋裏的吳正夫都捏了一把汗。吳俏則死死的盯着葉雲峥,捏緊了拳頭。
她是知道程明月對葉雲峥有多好的,如果他敢在這個時候背叛她明月姐,她定會替明月姐打他一巴掌。
葉雲峥只輕描淡寫的冷聲道:“我不會走的。”
吳村正妻夫倆松了一口氣,吳俏也放松下來。
葉雲峥對面的莫父和莫雪娘的臉色就沒有那麽好看了。
莫父語重心長地說:“你在人家家裏為奴為仆,整日幹活可有什麽意思,快與我回去吧,等你回去就可以過好日子,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再這麽辛苦了。”
葉雲峥道:“我不可能跟你走的,你回去吧。”
莫父急了,厲聲喝到:“你這不知好歹的東西!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跟我們回去才是正路,否則有你好看!”
葉雲峥皺了皺眉頭,還未開口,便聽坐在上首的吳村正說:“這阿峥是我幹女兒買回來的,黑紙白紙的身契在縣衙戶所擺着呢,怎麽你一開口就要把他帶回去呢?可問過主家同不同意沒!”
莫雪娘冷哼一聲,道:“當初程娘子花了半斛糧食買的他,如今我還兩倍。現在的糧價一鬥糧食七十文,半斛便是三百五十文,一斛就是七錢。”
她從懷裏掏出一個不到一兩的碎銀,拍到桌上:“不用找了。”
吳村正看着那塊碎銀,笑出聲來,古怪的問:“你要用這七八錢銀子把阿峥帶回去?”
“你可知阿峥織一匹布能賣得多少錢?”
“你可知我女兒種一畝玉米能賣得多少錢?”
“你!”雖然不知道吳村正這樣說的意思,但莫雪娘感覺到自己被羞辱了。她說:“你要多少錢,開個價!”
吳正夫受不了推門出來,挨着葉雲峥和吳村正的位置,在正位西側坐下,說:“莫家小娘子,你不必再說了,阿峥他不是個物件,他是活生生的人,若是他不願意跟你回去,我們不會讓你帶走他的。”
莫雪娘怒拍桌子:“這是我家的事,你一個男人跑出來管什麽閑事!”
她這一聲的聲音有些大,外頭圍着的巡邏隊姑娘們推門進院子問:“發生什麽事了!”
吳村正朝她們揮揮手:“外頭等着,不叫你們不用進來。”
莫雪娘不敢再大聲說話,莫老爹站了起來,走到葉雲峥面前,假哭着說:“兒啊,我知道你傷了心,我們會好好彌補你的,你這樣沒名沒分的跟着一個女人算什麽呢?要是你母父知道,也會為你蒙羞的!你便連母父姐弟的名聲也不顧了嗎?”
葉雲峥擡眸看他,眸子裏全是譏諷,直看的莫老爹手足無措。
“我不會走的,你們別費心機了。”
莫老爹怒起,葉雲峥從來在他面前都是低眉順眼,何時敢用這樣的眼神看他,他尖聲罵道:“哪個教的你忤逆公爹,你這個不知羞恥的賤貨!你是我女兒的人,生死都該是我莫家的,你一男侍二女說出去自己不覺得丢人嗎!我莫家願你接你回去已是仁慈,你竟然還給臉不要臉。”
一邊罵一邊就上去要掐打葉雲峥。
莫雪娘臉色一變,連忙想攔。吳俏人快了她一步,抓住莫老爹的手腕,一把将他推倒在莫雪娘身上。
這一接才發現吳俏的力氣很大,莫雪娘想扶她爹沒扶的起來,兩人一起栽倒在地上。
屋外傳來一陣偷笑聲,是趴在牆頭上、擠在院子t門縫前巡邏隊的姑娘們。
“你……”莫雪娘看着吳俏怒道。
吳俏撸了撸袖子:“我怎麽了?”她右手握拳用力,青筋乍起,那支胳膊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我告訴你,葉雲峥是我明月姐的人,如果我明月姐不同意,想帶他走,也得問問我的拳頭答不答應。”
“還有我。”
“還有我。”
院子外傳來此起彼伏的小聲音。
吳村正咳了一聲,院子裏的聲音停下來。
吳俏甩手出去,砰的一聲打開門,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二位,不送了。”
莫雪娘踉跄的扶着老爹從地上爬起來,恨聲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周家親戚,在衙門裏管糧倉,我大舅是周家三主夫,敢惹我!以後我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不說周家還好,一聽‘周家’二字,吳俏眼中殺意瞬起,她啪的拍了一聲大門,震的四周鳥聲都停了下來,莫雪娘吓得抖了一下。
“不送!”
莫父哆嗦着還想分說什麽,被莫雪娘扯了一下袖子,二人相扶着走了出去。
巡邏隊的姑娘立刻說:“二位,跟我走吧。”
直接将兩人帶出了村子。
莫父回頭看了一眼橋頭村,土樓上站崗的姑娘兇神惡煞一般的盯着他們呢。他上了馬車後有些擔憂的對女兒說:“你姐姐寫信專門說要好好待他的。唉,都怪我剛剛沒忍住罵了他,這可怎麽辦啊,他母親還活着呢。”
莫雪則道:“爹,不怪你,明顯那賤人現在跟那個什麽程明月有了首尾,向着他女人呢。”
莫父嗔怪的對莫雪說:“我能看不出來嗎?唉,這種水性楊花的男人,我是真不想把他往家帶,還給你姐做正夫,真是膈應的慌。”
“可誰讓他有個好娘,你姐姐如今得巴結着她岳家呢。”
莫雪貼着她爹坐了過去:“爹~沒事兒!回頭多給姐姐娶幾個幹淨的小侍,把他晾在那裏就是。”
莫父:“可眼下如何是好呢?”
莫雪冷哼一聲:“本來以為一二兩銀子就能解決,現在,哼,算了,回頭我去找他主家程明月說去,咱出錢砸就是,我就不信有人會不動心。我姐姐不是托人帶回來一百兩銀子嗎?咱出二十兩銀子,要不就出糧食,現在糧食這樣少,多少人吃不上飯,金燦燦的糧食堆的跟小山似得擺在她面前,還怕她不同意?”
莫父說:“這個主意好,這個主意好,還是你想的周到,等把他帶回家,再慢慢調教,非得他這性子調回來不可。”
莫氏母女商量的開心,吳家,吳家妻夫和女兒把人轟走之後,返回堂屋裏安慰葉雲峥。
寬慰他的話沒說兩句,便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莫雪娘,周家三主夫的親外侄女,現任縣衙糧倉看守,是周十二費勁心思想巴結上的女人。”
“修兒,你醒了!”
“怎麽起了。”
“快回去躺着,別受了寒氣。”吳正夫歡喜的走到兒子面前想要去扶他。
吳修輕輕推開父親攙扶的手,走到母親面前:“娘,周家要殺裴知縣。”
臨江縣城牆。
程明月正在與衆勞役一同修繕防禦工事,忽然聽到差役喊:“程明月。”
“在。”
差役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說:“有人來找。”
旁邊的勞役們小聲嘀咕着說為什麽程明月能見人。
差役臉色有些難看,甩了一下鞭子,吼道:“幹你的活!人家夫郎病重快死了,你男人也快死了?”
程明月微不可察的皺了下眉頭。
來到城門外,程明月看到等她的人大吃一驚:“幹娘!?”
吳村正一臉悲切的過來摟住她,她有些疑惑:“是阿峥出事了?”
是葉雲峥出事了嗎?怎麽會這麽巧。
吳村正一邊大哭着說:“你快回去一趟吧,來不及了。”一邊把程明月往一旁帶。
不會真的是葉雲峥出事兒吧!
程明月眉心擰緊,急道:“幹娘,到底怎麽了?”
吳村正看距離差不多有三丈那麽遠,守衛當聽不見二人的對話內容了,才低聲道:“阿峥沒事……是出真正的大事了!”
她把從吳修那裏得知的事情原委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從周十二讓吳修處理“屍體”,吳修推着屍體還沒出縣衙便發現“屍體”醒了,而這具屍體是裴知縣,随後吳修将裴知縣安置在縣衙的馬廄裏面,日日喂食。
以及吳修從裴知縣那裏得知的周家太奶聯合三個女兒謀害她,到裴主簿背主投靠裴知縣全部告訴了程明月。
程明月越聽眉頭皺的越深。
事情比她想的還要麻煩。她原本只是以為周家利用裴知縣的死,掌控住整個縣城,沒想到裴知縣的死根本就是周家設計的。
謀殺朝廷命官,這群地主的膽子未免也太肥了點。
“所以說,現在裴知縣還在縣衙的馬廄裏?現在哥哥離開了縣衙,天又這麽冷,她可活的下來?”
吳村正說:“她應當性命無礙。”
“此話怎講?”
“馬廄的馬夫,原是縣裏的捕快,周家掌權後把她調到了馬廄,這個人對裴知縣忠心耿耿,修兒才敢帶裴知縣去馬廄。只是那捕快現已失勢,原本的姐妹又都被周家調的四分五裂,她沒法把裴知縣帶出縣衙。”
吳村正忍不住說:“明月,我們得幫幫……”
程明月道:“我們得殺了周家。”
“不能讓周家待在那個位置上。”
“只會讓整個臨江縣都萬劫不複。”
吳村正說:“你跟裴知縣說的一樣,她也是這樣跟你哥哥說的。”
“問題是,我們該怎麽辦。”吳村正深吸一口氣,說:“為了裴知縣,我是願意豁出命去救她,可,到底怎麽救,我沒想好。”
“所以,我才來找了你。”
“現在縣城內安防很嚴。”程明月來回踱步幾下,問:“以我們村幾十個人的力量硬拼肯定不行,太危險了,勢必會死傷慘重。”
“幹娘,你吳家本家是不是和周家有積怨?”
吳村正道:“是,我已經讓吳俏去請我大堂姐了,只是……她素來謹慎,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沒有把握的事情她不會幹。”
“你跟我一塊回去吧,你口才好,跟我一塊看看能不能說服她出人。”
“你放心,差役那兒我已經塞過銀子了,今天把你帶回去,明天你要是不想來,找個人替你就行。”
“好。”
“事不宜遲,我們快走吧。”
“等等,我要先回城牆上一趟。”
吳村正疑惑的看着她,程明月擡起頭,看向城牆上正在忙碌幹活的勞役們,張樹根正在指揮着衆人把木頭交錯擺放。
程明月眯了眯眼睛:“我們得聯合更多的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