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夏至03
第68章 夏至03
次日清晨, 天光剛蒙蒙亮,大夥就開始收拾行囊。
這次來臨江的目的就是為了祭悼葉家長子,莫家女婿, 葉父與葉家子女及莫霜在祭悼完後也不願多留在這傷心地。
葉父等人收拾東西前對莫霜說道:“霜兒, 咱們這便走吧,也莫要再叨擾此地了。”
莫霜點頭稱是,又說自己想去買一點東西帶回去給父親妹妹。
“聽說杜氏布行在臨江縣設的店鋪,布料精美,同樣是杜氏布行的布料,臨江産的比別的地方産的都要好, 便是州府的人也争相搶購。”
“我去買些帶回去。”
她這次來臨江縣, 沒跟家中老父說過,這次回去必然要被念叨。
莫霜便尋思着帶點好物什回去,也好讓老父的嘴能歇一歇。
其他人就在客棧裏幹等着她, 莫霜這一去, 半天都沒個蹤影。
正等着呢,突然就見幾個捕快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嘩啦” 一下亮出腰牌, 扯着嗓子喊道:“因縣城臨時戒嚴,所有人不得随意走動,需在原地待命,等候官府下一步通知。”。
衆人皆驚。
葉父着急的問:“這可如何是好?快去将你們嫂子喊回來。”
過了一會,莫霜滿臉焦急地折了回來,對葉父說道:“岳父, 走不了了, 這縣城像是被封了,四處都有守衛攔着, 不讓出城。”
葉三郎一聽,眼眶立馬紅了,帶着哭腔問道:“怎麽回事啊,還能不讓我們回去了嗎?”
住在客棧的其他客商也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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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胖商人抹着額頭的汗,說道:“這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就封城了呢?我這生意可都被耽擱了。”
“誰說不是呢。我還趕着去下一個地方送貨呢,這可真是急死人了。”
“會不會是又有土匪要來?”
“不會吧,可這臨江縣治下看起來也算太平啊,不像會鬧匪亂的樣子。”
“我剛剛都到城門了又折返回來。門口好多守衛在盤查,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肯定是出大事了。”
“唉,也不知道要封多久,我這房錢都快不夠付了。”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都搖着頭,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在葉家人和莫霜都一籌莫展時,客棧掌櫃找了過來,問:“客官,您的兩間上房和三間中房還住嗎?”
不少人被困臨江縣,縣城的客棧壓力突然提了起來。
莫霜說:“我們又走不掉,不住這裏又無處可去,只能繼續住着下去。”
葉父問客棧掌櫃道:“能把兩間上房換成兩間中房嗎?”
上房一天八錢,中房只需三錢,住一天的上房能住三天中房了。
客棧老板笑着說:“自然可以,另外啊,現在也不知道這城要封多久,找不着地方住的人可多了去了。您要是能将就将就,騰出個一兩間房。我可以給你們些補償,也算是幫我個大忙。”
葉父聽了意動,正欲說話。
莫霜道:“這怎麽行!”
她心裏其實也心疼銀子,但更不願意在葉父面前落了下乘。
“依舊兩間上房、三間中房,就這麽定了。”
一行人中,只她一個女人,因此,客棧老板有些失望,但也沒在聽葉父的意見。直接說:“好嘞,我給您記一下。”
客棧老板走後,葉父忍不住說道:“莫霜,客棧費用高昂,實在不必花這樣的冤枉錢,便是把兩間上房換成兩件中房也能減輕些負擔。”
莫霜卻梗着脖子逞強道:“岳父,您就別操心這事兒了,我心裏有數,自會處理妥當。”
葉父見莫霜這麽堅持,也不好再說啥,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
幾人又回到房間将行李攤開布置整齊,葉父心裏頭還是有些心慌。
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好端端的為啥要封城呢?
封城肯定是有原因,事情還得從前一日說起。
前一天的時候,葉雲峥正在織室裏忙活着呢。他手頭那批貨就剩十幾匹沒織完了,心裏想着加把勁,織完就能歇兩天。
他看着織室裏一群小夥計,和聲細語地說:“大夥都賣點力氣,這一批布織完,咱們就能好好休息兩日了。”
小夥計們一聽,紛紛叫嚷起來。一個機靈的小夥計說道:“葉大哥,只要您給夠銅板,咱不休息也成,這織完了布,家裏可就有指望了。”
其他小夥計也跟着附和,都表示願意為了多掙些錢繼續幹活。
葉雲峥織室裏的織男大都是十裏八村手指靈活的男子,在來葉雲峥這裏之前,便會織些布料補貼t家用,但又要顧家又要織布,實際一天得不了幾匹布,布行那每次的收價也不同,只能當個活計幹,養不了家。
來橋頭村幹活之後,每天有了穩定的收入,手快的比在田裏種地的女人賺的還多。
家中地位也不能同日而語。
自然願意多幹活。
正說的熱鬧呢,葉雲峥突然聽到外頭有吵鬧聲,聲音聽着像是從一道橋土樓那邊傳過來的。
程明月不在,作為程夫郎的葉雲峥偶爾也會過問村裏的情況,加上織室離土樓很近,他便放下手中的梭子出門查看。
守衛見了他,趕忙說道:“有個流浪的婆子,非說有急事要找程娘子,可她連個路引都沒有,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我們得先查清楚身份,才能給程娘子送信兒啊。”
那婆子急的直跺腳,嘴裏喊着:“來不及了,再晚就來不及了!”
葉雲峥本不欲管這樣的事,打算轉身回織室。可就在這時候,他瞥見那婆子拿出一個髒兮兮的布條遞給土樓守衛。
葉雲峥臉色驟變,說:“你這布條是哪兒來的?”
流浪婆子說道:“當初圍城的時候,程娘子發的。說是拿着這布條,就能換吃的。”
守衛:“有這布條的人,都拿去換糧食了,你怎麽還留着,還這麽髒,誰知道是真是假。”
守衛想了想,将髒兮兮的布條拿給葉雲峥:“程夫郎,您看下,只憑這個布能認出來嗎?”
“要不要過一遍水?”
流浪婆子急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大聲說道:“這是真的!”
“我當時拿了布條,就被黑石寨的土匪給擄走了,成了挑擔的民婦,被帶到隔壁孟縣,跟着當地土匪混日子,天天幹苦力。後來黃将軍帶兵打過來,把土匪打得屁滾尿流,他們就往南邊逃了。”
“現在,他們又打上了臨江縣的主意,派了好多土匪進城,想在城裏搗亂,回頭好裏應外合,給土匪開門,把臨江城給占了。”
葉雲峥指腹劃過髒兮兮的布條上明月刺繡,神色凝重。道:“是真的。”
布料是他一根根線織成,刺繡是他一針針繡上去的,不會錯。
見葉雲峥這樣篤定。
守衛也急了:“得盡快帶這婆子去見程娘子。”
他心裏清楚這事的嚴重性。
橋頭村的守衛騎術一般,葉雲峥當下也顧不上別的,決定立刻騎馬去縣城報信。
他簡單地跟守衛交代了幾句,就快步走向村口馬廄。伸手解開缰繩,然後一擡腿,利落地翻身上馬。
駿馬感受到了主人的焦急,仰天長嘶一聲。
緊接着它四蹄猛地一揚,揚起一片塵土,就像離弦的箭一樣,一路疾馳,朝着縣衙奔去。
他當下決定騎馬前往縣城
他簡單交代了守衛幾句,迅速走到馬廄,解開缰繩,翻身上馬,那馬長嘶一聲,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急切,四蹄揚起,一路疾馳,沖進縣衙。
一路疾馳,沖進縣衙。
程明月聽人通報說葉雲峥騎馬闖縣衙,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葉雲峥這三個字,和闖縣衙這三個字,怎麽聽怎麽不協調。
她滿腹疑惑地出去,和葉雲峥碰了面。
葉雲峥見到程明月,急道:“娘子,出大事了。”
接着,就把流浪婆子的話一五一十地複述了一遍。
他說:“臨江縣守衛姐妹正帶着那婆子往縣城趕。我怕耽擱便騎馬現行,若娘子還有顧慮,可等那婆子來了,再詳細盤問。”
程明月面色沉重:“讓人去把吳俏喊來。”
她讓人把吳俏帶來。
吳俏看到葉雲峥,睜大眼睛,正欲開口,便聽程明月說:“吳俏,你即刻帶人封城封路,傳令給各村,務必加強巡邏。”
“縣域內所有人員都要仔細盤查,只有把各村和縣城裏所有人的情況都搞清楚了,才能讓外村的人進來。”
吳俏一聽,心裏就明白了,這事十萬火急,趕忙領命而去。
剛剛想八卦的東西也被抛之腦後。
吳俏走後,程明月把縣衙各級官吏叫來,一一吩咐交代。
葉雲峥在角落中找個位置坐下,托着腮看着程明月條理清晰的安排事。
所幸經過去年那場事變,縣衙官吏都有經驗,前些天程明月也提前跟她們做過準備,事情安排的很順暢。
程明月道:“縣城肯定不能常封,等臨江縣和孟縣接壤的幾個關口守備配置周全,就得放開。”
“封鎖期間內,需要保證城內飲食用水。”
吳修說:“只動用咱們自己的糧倉,如果只封個十天半個月,完全沒問題。”
再久就要開官倉了。
封城期間吃飯不是問題了,接下來就是守備的問題。
張樹根說:“我一會兒就去城門看看,若是城防工事有有漏洞,咱們還有時間修補。”
管刑獄的小吏說:“我回去嚴加看守。定不然這些匪徒毀了咱們臨江。”
吳傭也說:“我帶人去鄉裏通知村正,并且給我娘也說一聲,讓她們做好準備。若真有事,讓她們從外頭支援。”
葉雲峥見自己幫不上什麽忙,便悄悄從後門出去。
縣衙後院有個廚房,衙門大堂後門出去,沿着走廊十幾分鐘走到廚房。
廚房的廚子也引論紛紛,見到葉雲峥,都上前問他發生了什麽事。
葉雲峥說:“縱有天大的事,也得先吃飯,再說了,還有他們頂着呢。”
“等會的夥食是什麽?”
“焖豆角,炖豆腐,炒茄子……這個季節的茄子好得很,用油炸了,再拿醬一炒,別提多香了。”
程娘子的夫郎還有閑心操心吃飯的事,那肯定沒什麽大事。
廚子也放心了,招呼着底下的幫手該幹什麽的還去幹什麽。
葉雲峥挽起袖子要幫忙,大廚趕緊攔:“哪能讓程夫郎幹這活,交給我,交給我。”
廚房的事情幹不了,他幹脆去縣衙後院程明月睡得地方轉了一圈,幫她把房間打掃了一遍。
等出來回到廚房,飯菜也已經備好了。
他和幫着大廚将程明月的飯菜送到大堂。
衙門衆人已經各司其職,各自忙碌起來。
見到飯菜來了,都圍過來。
總要填飽肚子才好幹活。
吃飯時,程明月道:“如今留人在城,需準備大量客棧民居供人居住。為防客棧酒店趁機哄擡物價,得派人去與這些商戶協調。”
“需要讓縣城的寺廟道觀收容無處可去的路人,家中房屋多的大戶,也得問問她們可願意把門房讓出來。”
不過現在人手都被吳俏帶走了。
接下來還要帶人去各鄉村交代村子嚴加防守。
葉雲峥見狀,主動說:“娘子,我去與商戶們協商吧。”
程明月思索片刻,說:“你是男子,更有親和力,行,你去吧,我調個人跟你一起。”
差役各有其命,一個人也調不出來。
葉雲峥說:“無妨,你給我衙門腰牌便是,我去尋杜掌櫃與我一同。”
午飯吃罷,葉雲峥先是去了杜家布行,杜掌櫃見到葉雲峥十分高興,她也懵着呢,不知道為什麽又封城。
葉雲峥撿能說的,簡單說了幾句,并說明來意。
他想請杜掌櫃分些人手和他一起出去。
杜掌櫃爽快道:“行,我喊兩個家丁和你一起。”
兩人先去了臨江縣最大的客棧。
客棧董老板見他前來,趕忙迎上前,恭敬地說道:“程夫郎,您來了。”
“您放心,咱們客棧肯定配合,斷不會坐地起價。”
葉雲峥微微點頭,說道:“董老板深明大義,甚好。”
她壓低聲音:“那個,方便透露給董某,外頭究竟出了什麽事嗎?”
葉雲峥道:“與你們關系不大,你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過些日子就能放行了。”
既然這樣說,那便是沒大事,董老板放心下來。笑着恭送葉雲峥和杜掌櫃離開。
葉雲峥和杜掌櫃出門又走訪了幾家客棧。
葉雲峥道:“這樣太慢了,杜掌櫃,不如這樣,您替我将商戶掌櫃叫到城門前,我先去和幾個寺廟庵堂做個交代。”
他與杜掌櫃分開,二人各自帶了一個家丁。
葉雲峥目送杜掌櫃離去,轉身正想前往寺廟,便聽身後傳來遲疑試探的聲音。
“……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