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第十四章
郗瑛清理完蔥,晃悠着到了正屋,似乎不經意朝東屋看去,寧勖半躺在椅子中,與趙先生在低聲商議着什麽。
寧勖很是敏銳,察覺到郗瑛的打量,擡眼朝她看了來。
郗瑛看上浮起笑,朝他曲了曲膝,“公子在忙啊,先前殺了只雞,公子除了雞肉之外,可還想吃些什麽?”
這幾天郗瑛除與她那個傻婢女在一起嘀嘀咕咕,盯着雞籠的雞,各種吃食之外,從不見人影。
她想吃什麽,竈房就做什麽。趙先生安排下去要做的飯菜,她完全當做耳邊風。
甚至,郗瑛還很嚣張出言威脅:“千萬別得罪廚子,這句話,不知你聽過沒有?”
趙先生氣得鼻子都歪了,寧勖攔着了他:“別去搭理她,正事要緊。”
看在郗瑛做出來的吃食,寧勖都吃得不少,未曾鬧肚子,身子不适的份上,趙先生便沒再追究。
對郗瑛突然的殷勤,寧勖眉毛微揚,眼裏閃過興味,趙先生更是眉頭緊皺起,滿身防備就要開口。
寧勖擡了擡手,“你先下去。”
趙先生緊盯了眼郗瑛,收好文書走出屋。郗瑛也不進屋,就依靠在門邊,伸長脖子朝他垂下來的右腿看:“公子的傷好得真快。”
“沒瘸,沒周身腐爛而亡,讓你失望了。”寧勖好整以暇望着她,淡淡道。
郗瑛對寧勖的嘲諷充耳不聞,道:“我早就說過,有我一日三餐美味的吃食,公子吃得好,睡得好,公子很快就能生龍活虎了。公子,起來走兩步,來!”
寧勖對着郗瑛擡起示意的雙手,臉黑沉下去:“你可是活膩了?”
郗瑛哦了聲,“還不能走路啊,得繼續養着,公子還是要多吃些才行。快要做晚飯了,公子還想吃甚,有甚忌口的吃食?那個姓趙的稱公子聞不得魚腥氣,真是可惜了。魚多好吃啊,我做的魚天下第一,絕對沒有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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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是吹牛天下第一。”寧勖被郗瑛的厚顏無恥逗笑了,上下打量着她,道:“我不吃魚,天下第一也不碰。你打的甚注意,直言便是,無需拐彎抹角。”
郗瑛誠懇地道:“我真沒有,主要吧,來來回回都是這幾道吃食,我也快吃膩了,想問問公子,我也趁機改善一下口味。再者,鄉野之地,就這麽螺蛳殼大點的地方,到處都是人,我們就好比在裏面做道場,無聊透頂,想找公子說說話。”
“螺蛳殼裏做道場。”這個比喻倒是有趣,寧勖嘴角又忍不住上揚。
“你來找我說話,拿我逗趣?”寧勖方揚起來的嘴角,又冷了下去。
郗瑛皺起眉,義正言辭指責:“你看你,我們話說得好好的,偏你喜歡鑽牛角尖,總将人想得那般壞。公子且說說,這些天,我對公子可有什麽不敬,不好之處?”
寧勖修眉揚起,正要說話,郗瑛打斷了他:“若公子覺着有,恰應了我先前的話,公子喜鑽牛角尖。”
“好壞都被你說了去,反正無論如何,都是你有理。”寧勖斜乜着她,眼神探究:“你究竟想做甚,我沒閑工夫與你廢話。”
“我真問你除了雞肉,還想吃甚。”郗瑛也拉下臉,很是生氣道。
寧勖冷聲道:“既然你不說,還是照着以前,你煮甚我就吃甚。我這個主子,哪敢跟你一個仆從挑剔。”
郗瑛板着臉,扭身就走,踢踢噠噠回了竈房。
趙先生進屋,寧勖沉吟片刻,道:“你去讓常山盯好了,看她要作甚。”
“是。”趙先生馬上出去,喚來常山叮囑了幾句。
常山本就是一邊幫忙,一邊暗中盯着她們。他來到竈房,郗瑛也不客氣,坐在一旁指點江山,冬日水冷,清洗等活都交給了他。
晚飯除了雞肉,郗瑛看常山力氣大,還讓他剁了肉沫做肉丸菘菜湯。
熱騰騰的肉丸湯伴着米飯,加上香濃的雞肉,郗瑛與紅福吃得心滿意足,常山更是呼嚕連吃了兩大碗。
送給寧勖的飯菜,碗空空收了回來。
郗瑛交代常山收拾竈房,洗碗。她與紅福回屋,到了正房,又看向了東屋。
東屋的門簾放了下來,從底下透出燭光。郗瑛讓紅福先回去,她則走了過去,清了清嗓子。
東屋裏安靜了瞬,寧勖的聲音響起:“離遠些!”
“怎地了?”郗瑛上前,掀起了門簾。
寧勖倏地擡眼看了過來,趙先生反應極快,一個箭步上前,擋住了郗瑛,厲聲道:“退下,誰讓你來的!”
郗瑛眼尖,看到寧勖右腿放在矮案上,腿上裹着的布巾散開,露出小腿一道幾乎有巴掌那麽長,猙獰可怖的傷口。
原來是在換傷布。
郗瑛心沉了沉,對她如此提防,看來,他們都将她視為了沈九的人。
下午時郗瑛對寧勖真真假假說了一大通,想要借機緩和關系。他看似回應了,實則t她的努力,好比是石沉大海。
好在郗瑛并未要寧勖把她當做自己人,很快就恢複了尋常。
要是他敗給了沈九,只要他不惱羞成怒殺了她,放她離開,她便可以郗七娘的身份,去過錦衣玉食的日子。
要是他贏了天下,與他打好關系,借着他的威風,過錦衣玉食的日子。
郗瑛打着過錦衣玉食日子的念頭,很是好脾氣退後一步,道:“我又不靠近,就看看。”
“你既已看到,快滾。”寧勖冷聲道。
趙先生拔出了腰間的刀,殺氣騰騰對準了她。
郗瑛很是有眼力見,轉身就走。
夜色漸晚,小院萬籁俱寂。洗漱之後,紅福打着哈欠上了床。郗瑛沒睡,前去行囊裏翻出了琵琶,坐在床沿邊,抱着琵琶叮叮咚咚彈了起來。
琵琶是絲弦,郗瑛受傷的手指已經恢複,指甲雖不長,彈琵琶已經足夠。沒有撥子,律制她也不熟悉,便一陣亂試。
寒冷的冬夜,亂彈的琵琶,竟然悅耳悠揚。
紅福鑽進被窩裏,聽得津津有味。東屋那邊傳來了寧勖的聲音:“你給我滾過來!”
郗瑛朝驚慌的紅福使了個放心的眼色,抱着琵琶來到東屋,立在門邊,盈盈笑道:“公子叫我呀?”
寧勖還未睡覺,靠在軟囊上,手上的書卷搭在身前,面無表情打量着她:“你又要作甚?”
郗瑛舉起琵琶,道:“長夜漫漫,公子可要聽一曲?”
“我若是不想聽你亂彈,讓你滾回去,你可是要鬧騰一整夜?”寧勖問道。
郗瑛含笑不語。
寧勖神色探究,驀地笑了:“進來吧。”
郗瑛走進屋,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道:“公子喜聽什麽曲?”
寧勖目光掃過郗瑛纖細的手指,道:“就你亂彈的曲。”
郗瑛只當沒聽見,繼續試着音。寧勖眉頭緊皺,實在聽不下去,嫌棄地指點着她:“宮為君,商為臣,角為民。你究竟會不會?”
“會,也不會。”郗瑛坦白地道,舉起琵琶遞給他:“要不,你來?”
寧勖緩緩擡眼看她,見她理直氣壯,不禁緩緩笑了。只他笑容冰冷,道:“不管你打着什麽心思,我勸你死了這份心。”
郗瑛歪着腦袋,烏發垂落肩頭,迎着他的打探,情深意切地道:“我的全部心思,皆是因為公子。我的心,早已系在了公子身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