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太陽從雲層裏鑽出來, 短暫明亮了下,很快就被厚重的烏雲遮擋。

天灰蒙蒙,山間飄蕩着霧岚,小徑上的人影, 漸行漸遠, 消失在了視線中。

好似什麽都沒發生,像是一場幻夢。

血浸入泥土中, 變成了褐色, 淡淡的血腥氣, 在呼吸間若隐若現。

這一切, 又不是夢。

寧勖立在那裏,久久未動, 心仿佛此時的天氣, 化不開,混沌不明,不時被什麽深深紮一下, 刺痛無比。

常山不敢去看寧勖, 取了布巾, 前去給趙穗裹傷。

“我沒事, 破了些皮罷了。”趙穗活動着被繩索捆綁得紅腫的手腕,向常山道着謝,眼神卻一直看向寧勖。

眼前的寧勖, 趙穗感到很是陌生, 陌生得令人害怕。

“常山, 我可是闖禍了, 耽擱了寧哥哥的大事?”趙穗不安地問道。

常山不知該如何回答,含糊道:“沈九狡猾兇狠, 這一次放走了他,等于放虎歸山。”

“他們人手并不多,為何不追?”趙穗猶豫了下,問道。

郗瑛在,投鼠忌器。

常山左看看,又看看,撓着頭支支吾吾。

“那個小娘子......她是誰?”趙穗将常山的反應看在眼裏,終究是好奇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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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山又低頭裝忙碌,從今以後,未經寧勖的允許,關于郗瑛的半個字,他都不敢提。

先前趙穗離得遠,太緊張,只隐約聽到寧勖的最後一句話。

“一別兩寬,郗氏寧氏,血海深仇......她就是郗七娘。”趙穗道。

常山看了眼趙穗,繼續裝傻,轉開話題,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趙穗苦笑了下,道:“我接到叔父的信,信中說讓我來廣陵,寧哥哥受了傷,需要一個細心的人照顧伺候。還沒到廣陵城,遇到了沈九的人,被他們綁了來。”

“狡詐獠奴!”常山不好指責趙先生,恨恨罵了句沈九。

趙先生私底下寫信給趙穗,他們都不清楚。常山估計沈九早就留了一手,寧勖打京城,他便指使人潛去北地。

北地固若金湯,起不了風波,只趙穗前來,正好自投羅網。

“叔父的信中提到了郗七娘。”趙穗見常山左言他顧,嘆息着說了句。

常山不做聲了,趙先生的心思,他猜到了一兩分。

當年寧氏被陷害,趙先生與他大哥也一并遭受了無妄之災,跟着丢了差使。

趙先生不恥郗道岷,倒也不至于恨上郗七娘。起初趙先生知道她的身份時,并未有過任何的想法。

寧勖連自己的傷都不顧,對郗瑛愈發上心,趙先生便開始擔心,對郗瑛也漸漸不滿。

趙先生不願看到寧勖對仇人之女動情,擔心t他會被郗瑛所害。

自小趙穗就處處照顧寧勖,何況趙穗家人都死在了北地,兩人成親,寧勖還了趙氏的一份恩情,趙穗以後有了依靠,趙先生對兄嫂也有了交代。

趙穗穩重溫柔,耐心細致,平時對常山他們也頗多照顧,他們都很敬重她。

常山以為,趙穗與寧勖很是般配,兩人遲早會成親。誰知,寧勖遇到了郗瑛。

想起郗瑛,常山再看一眼懊惱自責的趙穗,嘴角止不住抽搐了下。

換做郗瑛,她絕不會管寧勖的前程大事,肯定先喊的是救命。

要是寧勖遲了些,救得讓她不滿意,她會追着他砍殺。

常山想勸趙穗,她已經朝寧勖走去,便嘆了口氣,只能作罷、

不過,寧勖放走紅福真是可惜,他還想着留下她當廚娘呢!

“寧哥哥。”趙穗離得一步遠站定了,輕聲喊了句。

寧勖終于緩緩轉過頭,看向了她,“你可有事?”

聽到寧勖暗啞的聲音,趙穗更加歉疚了,搖搖頭道:“我沒事。”

主動将如何來到這裏,如何被抓住,趙穗仔仔細細說了一遍。

“寧哥哥,對不住,我給你添麻煩了。”趙穗哽咽着道。

“沒事,走吧。”寧勖說了句,擡腿朝前走去。

右腿劇痛,寧勖不由得晃了下,趙穗趕忙上前,要伸手攙扶,寧勖不動聲色拂開了她的手,“路窄,你受了驚吓,自己小心些。”

趙穗的手落在了空中,她收了回去,看着寧勖的右腿,關心地道:“寧哥哥,你腿上的傷又裂開了吧,我讓常山來。”

寧勖嗯了聲,趙穗側身,讓常山上前,忙着換下了寧勖腿上血淋淋的傷布,重新再包裹好。

趙穗站在一邊看着,眼眶都紅了,咬住嘴唇一言不發。

寧勖自小倔強,哪怕受再重的傷,他都自己忍着,最不喜歡有人哭哭啼啼心疼,尤其是同情。

裹好傷,常山猶豫着,道:“公子,屬下去讓人備車。”

寧勖沉聲道:“牽馬來。”

常山愣了下,寧勖朝他冷眼看了來,他馬上垂首應是。

“快些回廣陵城!”寧勖道。

待修整之後,就輪到京城了。

沈九這次僥幸逃過一劫,就讓他多活幾天。

他誓要将沈九千刀萬剮,還有郗七娘!

*

胡亂裹了下沈九的傷,幾個護衛架着他上草坡。他的手始終握住郗瑛的不放,她只能寸步不離跟在身邊。

紅福披頭散發,緊緊摟着夾衫,吭哧吭哧跟在他們身後。她精神倒好,除了右手擦破了些皮,看上去好似在爬山玩耍。

到了草坡上,一架馬車等在了那裏,沈九郗瑛上了馬車,紅福跟着也要上去,被漢子拉住了。

漢子吆喝道:“誰讓你進去的,走開走開!”

紅福一扭身掙脫開,氣勢洶洶道:“七娘在上面,我當然要進去!沈公子都不會讓我走開,你是誰呀!”

漢子見紅福很是嚣張,沈九是他的上峰,沈九對郗七娘百依百順,受傷昏迷都不放開,這個兇婢女是郗七娘的人......

罷了!

漢子有些頭疼,此地不安全,他們必須盡快離開,就不與兇婢女計較。

沈九的親衛也有幾人趕了來,一起護送着他們往京城方向趕去。

馬車颠簸,郗瑛盡量側身坐着,攔着沈九不掉下來。紅福見郗瑛很是吃力,幾下套上夾衫,趕緊上前來幫忙。

郗瑛看到紅福的夾衫,頓了下,有許多話想說,只是此時不宜,只小聲問道:“他們知道你裏面藏東西了?”

“嗯。”紅福點頭,眼珠子咕嚕嚕轉,正準備說話,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郗瑛以為紅福沒坐穩,忙道:“你小心些。”

紅福難以置信指着沈九,哭兮兮告狀:“七娘,是他踹我!”

郗瑛啊了聲,看向沈九搭在座椅外的左腿,再去看臉色慘白,閉着眼睛的沈九,伸手拍了下:“收回去,不許再踹了,紅福是在幫你!”

沈九的腿,終于動了動,看上去很是不情不願,挪到了裏面。

紅福這才起身側身坐着,暗搓搓白了沈九一眼,撐住車壁擋住他,沒一會手就酸了。

“七娘,不如将褥子鋪在地上,讓沈公子躺在上面吧。這樣太吃力了。”紅福道。

郗瑛一想也是,“我真是暈了頭。”她揚聲讓馬車停下來,讓親衛幫着把沈九挪到了地上放好。

馬車繼續向前行駛,沈九的手摸索了過來,握住了郗瑛放在膝蓋上的手。

紅福瞪大眼,咦了一聲,“跟絞絲糖一樣,還巴着不放了!七娘,要是如廁,他難道也要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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