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一點都沒為我着想
第76章 一點都沒為我着想
雲景初見狀不得不停下來, 對帶頭的九方來勸道:“三叔,官人應是一時悲傷過度,無法接受才昏倒的, 身體應無大礙, 你們不用擔心, 當務之急還是阿翁和大哥的身後事, 需要有自家人看着才放心, 還請三叔和各位長輩先去尚福院照看着, 待官人安頓妥當, 妾身立馬就過來。”
雖然雲景初日常中很少和九方來打交道,但李燕對九方來卻是比較熟悉的, 也知道三叔一家的德行,有次九方來過來要錢, 正好雲景初在邊上,事後雲景初特意給她大致說了一下。
所以雲景初此時也大概猜到九方來等人為什麽要跟着去, 無非就是擔心田清一的身體狀況,倒不是真的有多疼愛田清一這個晚輩,而是擔心萬一她也不行了, 會導致他們的切身利益會受損。
畢竟九方家的底蘊全來自九方信,無論從時間上還是從財富上, 他們都比過那些老牌勳貴, 要是田清一再有個萬一, 明顯後繼乏力的九方家,估計要不了幾年就會落敗,到時, 他們又豈會有現在的好日子?
九方來聞言仔細想了想,在他印象中, 二侄子的身體好像一直都是不錯的,可能是一時接受不了父親的離去才昏倒的,那應該不會步大侄兒的後塵,何況侄媳婦說得也有道理,必須得有自家人盯着,這才安心道:“行,那你好好安頓二哥,大哥那邊自有我們照看。”
拎不清的九方來在未來希望沒有覆滅後難得拎得清了一次,心裏對大哥的去世卻并沒有很悲痛,一來九方信病了這麽多年,他早就做好了心裏準備;二來在九方信決定節流後,他到手的錢就比以前少了一半,一開始感受不明顯,現在日子過得捉襟見肘,心裏對大哥就有些埋怨。
九方來一家雖然沒住在開封城,但在老宅的日常花銷也不低,甚至比開封城的一些富戶還奢靡,因為血緣關系,九方來比其他親戚族人得到的都多,但任不滿足。現在九方信不過少給一些,就被親弟埋怨,也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心裏得有多氣。
因為以前日子苦,九方家的上一輩都不太長壽,現存長輩都是和九方信一輩的,九方信這一支能供人讀書,家裏條件算是最好的,所以排行靠前年齡也靠前的九方來在家族中的地位幾乎僅次于九方信,其他長輩本基本唯九方來馬首是瞻。
現在既然九方來都表了态,其他長輩親戚自然紛紛表示贊同,知道搞定九方來就相當于搞定所有九方家親戚的雲景初這才行禮告辭,帶着田清一馬不停蹄的回了雨竹居。
九方來之所以能代表所有親戚,并不是因為他多麽德高望重,而是因為一來他年長,輩分也擺在這裏,二來九方來和他們的利益一致,至于九方來得的利益比他們多,他們也不眼紅,畢竟人家是九方信的親弟弟,血緣關系擺在那裏。
雲景初一行人到雨竹居的時候,青雨已經把候在尚福院的另一位大夫請了過來,知道田清一是裝暈的雲景初有些心虛,本來準備給點錢把大夫打發了,結果剛被擡上床的田清一突然就醒了,看上去卻像一副沒有靈魂的軀體,眼珠子半天都不轉一下。
“大官人這是悲傷過度,一時無法接受父親離去才昏倒的,俗話說心病還需心藥醫,日後還需夫人多多開解才是,小的建議大官人靜養個三五日,再适當佐以食補即可。”雲景初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未把脈只望看一番的大夫就先下了診斷。
此時的大夫對田清一頗為憐憫,畢竟像田清一這樣剛失去兄長,結果兄長還沒下葬,就又失去父親的,他行醫十來載,也是第一次遇到這麽慘的,所以最後那一句是他特意加的,就怕天天吃素的田清一撐不住。
“妾身知道了,多謝大夫,元棋,送送大夫。”大夫眼中的憐憫就差寫在臉上了,雲景初想裝看不見都難,頭一次這麽感激一個大夫醫術不嚴謹,心裏也頗為感激,畢竟結果正是她想要的。
“是”元棋送大夫出去,雲景初又讓青雨去廚房交代一番,畢竟是守孝期,貿然吃肉不太好,但有大夫的話在前,喝點人參炖雞湯補補身體什麽的還是可以的,畢竟田清一昏倒的事衆人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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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也被雲景初支走後房內頓時只剩下兩人,原本臉色頗為擔憂的雲景初瞬間變了臉,直接看着田清一的眼睛質問道:“好好的,為什麽要裝暈?”
本來還想裝木頭人的田清一被雲景初看得心虛,只能轉移視線,看着床尾嘆氣道:“你知道的,我和父親的關系,并非一般父子關系,悲痛——我實在是裝不出來,再加上所有的事突然撞一起,有一瞬間我是真有些恍惚,便索性直接裝暈了。”
田清一這一提,雲景初也想起了田清一之前跟她說的種種,尤其想起了九方信的渣和偏心,曾經深受“孝道”之山壓迫的她,當初裝得有多辛苦,此時回想,仍覺得刻苦銘心,想忘都忘不掉。
田清一對九方信的感情可能和她對雲昌亮的感情差不多,或者說更差也有可能,她裝習慣了都如此難受,何況并不善于僞裝的田清一,如此,裝暈倒反倒是最好的選擇。
畢竟有那麽多雙眼睛看着,若是田清一到時哭得不夠悲痛,表現得不夠難過,若被有心人參一本不孝,再傳出一個不孝的名聲,那她以後的仕途基本上就毀了。
畢竟趙宋王朝也就只剩“孝”這塊金字招牌,能夠明目張膽的用來號召世人了。
見雲景初在思考,田清一也不敢打擾,直到雲景初再次看過來,見對方已經不生氣後,她才愧疚道:“我是臨時順勢而為的,當時沒想那麽多,現在想來,是我太不負責了,反倒害了娘子辛勞。”
“你怎麽想的我不得而知,但你怎麽做的,我卻看在眼裏,一點都沒為我着想,看來你的心裏是一點也沒有我啊!”雲景初佯裝生氣道,說着就要起身離開,田清一立馬像個樹袋熊似的抱上去,着急解釋道:“我心裏全是娘子,連一根頭發都放不下了。娘子不要生氣,剛剛昏倒,全是權宜之計,我可以馬上‘痊愈’的。”
本就是吓唬人的雲景初頓時肩膀一聳一聳的,最後終是忍不住笑出了聲,明白自己被耍的田清一頓時就把手和身體收了回來,然後氣鼓鼓的用背對着雲景初。
雲景初見狀卻沒有哄,而是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确定一切妥當後才看着田清一的背交代道:“大夫說你要好好靜養,那你就在屋裏好好靜養,其他的自有我和姨娘,那我去尚福院了。”
知道雲景初這是不怪自己了,可拉不下臉的田清一卻僵直着背,嘴巴動了幾下,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雖然有很多的不甘,但也做過很多不是人事的九方信終究還是帶着遺憾走了,生于傍晚死于黃昏,未嘗不是另一種輪回。
第二天,青雨擔心的,田清一也擔心的葵水終于如約而至。兩人之所以擔心,倒不是田清一痛經痛得多厲害,而是每次來葵水,第一天的量都比較大,所以一般這一天,田清一都會找借口宅在家裏。
本來就很忙的雲景初,現在又擔負起了田清一的事,再加上九方信新喪,一忙起來就忙得腳不沾地,完全忘了自己也快來葵水的事,直到晚上睡前去看田清一,見對方臉色白得有點不正常,睡着了也不太安穩。
就着急忙慌的叫了青雨來問,青雨知道田清一女子身份的事,田清一早就跟雲景初說了,也了了雲景初之前的疑惑,畢竟田清一的身份能瞞得了所有人,卻難瞞過近身伺候的。
雖然魏十二才是田清一的書童加小厮,但更衣吃飯等日常生活卻全是青雨在照料,魏十二不知道田清一的身份很正常,青雨若是也不知道,就有些奇怪了。
在知道青雨也知道田清一的身份後,雲景初除了偶爾覺得有點尴尬以外,并沒有其他想法,畢竟貼身伺候這麽多年都沒進田清一的眼,估計這輩子是沒戲了,她不是那種亂吃醋的人。
本來在熬霜糖姜水的青雨,突然被叫過來,心裏是有點不爽的,但知道叫的人是雲景初後,也不敢耽擱,別人不知道東家對這位的重視,她還能不知道嗎?寧可得罪東家,絕不得罪二娘!
有時候青雨也挺佩服雲景初的,若不是知道東家的真實性別,她可能如旁人一般覺得兩人是郎才女貌,情深意切的一對。
本以為二娘叫自己過來是有大事,結果就是問一下東家的身體情況,本就沒想過瞞的青雨立馬就據實說了。
而睡得并不深的田清一也被吵醒了,看見坐在床邊的雲景初後人也清醒了,下意識呢喃道:“娘子累了一天,怎麽不直接回房休息?”
雲景初擺了擺手,青雨識趣的行禮離開,回廚房繼續熬霜糖姜水,以前從不喝這些的甜水的東家,自從結婚後就愛喝得很,她在華亭縣就沒少熬制,如今倒也算熟能生巧。
“看一下你就走。”知道田清一臉皮薄的雲景初這次沒有故意使壞,而是拉着田清一的手關心道:“是不是肚子不舒服,我看你臉色白得有些厲害。”
“不是,就是第一天來葵水量有些大,臉看着有些白而已,明天就好很多了。”撐起身靠坐好的田清一回握道,眼裏全是雲景初。
“那就好,我讓廚房炖的雞湯你可有喝?”此時此刻的雲景初竟然有些慶幸田清一昨天臨時發揮的暈倒,不然今天也得暈倒,時機顯然還是昨天更好。
知道田清一無大礙,但要靜養和适當補身體後,九方來等人就想來看田清一,都被雲景初攔下了,一來靜養之所以叫靜養就是不希望有人打擾,二來九方信新喪,要做的事實在太多,每個人都給他們安排點事,也就沒心思想其他的了。
田清一當即高興回道:“喝了,味道醇厚而香甜,很好喝,我讓元棋偷偷給你留了一碗,你的葵水也快來了,喝點雞湯對身體好。”
“你這樣一說,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既然都是月底到月初來葵水,為什麽之前我沒見你來過?”壓根沒想到這茬的雲景初,被田清一這一提醒,智商倒是瞬間拔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