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良人清一敬上
第91章 良人清一敬上
雲景初努力收拾好情緒後, 看着已經快和自己一樣高的玉塵柔聲安撫道:“阿娘沒事,你明日還得早起進學,快回去休息吧。”
“那阿娘早點歇息, 孩兒告退。”見阿娘的臉色在燭光的照耀下已如往常, 玉塵知道阿娘已經收拾好了情緒, 也猜到此時此刻的阿娘可能并不想她在這裏, 只得先行禮離開。
可出了書房看見廊下兩邊站着的衆人後, 亦從未見阿娘如此失态過的她又何嘗放心得下, 便索性跟着元棋他們一起守在廊下。
其實, 別說是玉塵,就是元棋等跟了雲景初多年的老人都從未見娘子如此失态過。
此刻衆人心裏想的最多的就是, ‘不知道郎君在信中寫了什麽,竟害得娘子如此失态’, 以至于守在廊下的衆人大氣都不敢喘,生怕打擾到屋裏的人。
冬天本就冷, 晚上時不時有冷風吹過的廊下更冷,只站了一會,玉塵就覺得手腳開始發涼, 即使心裏很想回去,但對阿娘的擔心戰勝了想立刻回去的心。一想到那封讓阿娘失态的信, 她心裏又開始埋怨起阿爹來, 也不知道阿爹在信中寫了什麽, 竟害得阿娘如此失态。
等書房內徹底恢複安靜後,雲景初徹底癱坐在太師椅上,她想過信中的內容, 可能是說變心的事,也有可能是說不能回來的原因之類的, 唯獨沒想過這竟是一封坦誠的訣別信,剛剛只是匆匆一瞥就已心神動蕩。
為了确保不是自己看錯,她只能忍着不适,淚眼朦胧的再次看起來。可手卻顫抖得厲害,即使她很努力地控制,手任然不聽指揮,雲景初只能憑本能意識坐直将信放在書桌上觀看。
卿卿吾愛,見信如晤。
今日提筆,猶如千斤。古人言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于吾而言,亦不例外,得遇卿卿,乃吾此生最大之幸事,幸哉幸哉!汝曾言難容于世俗,猶如海中孤島,吾之身份于吾而言,亦然,俗世束縛多如牛毛,未有動心之念,亦無動心之勇,私以為此生不過按部就班爾爾,亦或孤獨終老矣。幸得上天垂憐,得遇卿卿,卿卿于吾而言,乃舉世無雙,世間獨一無二。與卿卿相伴之晝夜,吾平生之樂事也,如魚得水,如兔逐月,如鳥歸林,幸甚至哉!得遇卿卿,喜不自勝,欣喜若狂,遠勝高中之喜。得遇卿卿,方知靈魂伴侶之真谛,方知恩愛兩不疑之可貴。得遇良人卿卿,此生夫複何求!若時光駐足,惟願與卿卿相守相伴,琴笛和鳴,手談至天荒地老。
然世事難料,爾見此信時,恐吾已不在人世。此生瞞汝事甚衆,吾甚慚愧,惟願來生當牛做馬,求汝諒解。此生秘密随吾去,惟願卿卿此生平安順遂,椿齡無盡。吾得罪之人非常人哉!切不可探查,亦不可複仇!治喪畢,汝當盡快變賣家産,尋一地隐姓埋名,低調行事,安穩度日。
玉塵乃吾之外甥,吾非範姨娘親生,然姨娘待吾如親子,未能侍奉其膝下,吾之憾事,勞卿卿費心一二,家中資産但憑卿卿處置。筆墨有限,情意無窮,紙短情長,願卿卿此生平安喜樂、心想事成。
良人清一敬上
眼淚掉在信上,雲景初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慌忙用衣袖去擦,淚被擦幹了,字卻暈開了。
堆積的情緒猶如洪澇越堵越澇,但只要堤壩破了一個口子,它們就争先恐後的開始外洩,對田清一的信任,讓雲景初看到信件後,并沒有第一時間質疑,以至于悲傷過度,心如刀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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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情緒漸漸平複下來,空白的大腦再次開始運轉時,雲景初把兩人的過往都回憶了一遍,就她知道的信息,并沒有什麽隐患能讓田清一突然失去性命,田清一唯一反常的地方就是近期故意疏遠她。
何況田清一是去見好友,又不是去戰場,堂堂朝廷命官,怎麽好端端的會突然丢掉性命?若是被謀殺,田清一為什麽會提前知道?若是感情問題,兩人的問題并沒有嚴重到讓人想不開的地步,這才質疑起信件內容來。
雲景初将信收好,又整理了一下儀容儀表,确認無礙後方才将元棋叫進來。元棋進來見娘子除了眼睛比較紅以外,臉色情緒都和平常一般,這才放下心來。
“讓青雨、魏十二和周八來見我。”已經沒有心情核對賬目的雲景初習慣性的開始整理桌面。
“禀娘子,青雨姐今日旬休,天還沒亮就出門的,到現在還未回來,魏十二和周八就在外面,婢子這就去喚他們進來。”元棋如實道,說完就匆匆的又出去了。
見玉塵和若水還站在廊下等着,元棋當即上前拉着若水的袖子小聲勸道:“娘子已大好,晚上天寒地凍的,小郎君還小,若水姐還是勸勸小郎君先回去歇息吧。”
“我會勸的,你去忙吧,別耽誤娘子的大事。”元棋剛進去就出來,肯定是娘子有指示,她也不好耽誤。
得到肯定的答複元棋這才去了另一邊魏十二和周八所站之處,将兩人叫了進去。
而若水也開始勸起了玉塵,明明把元棋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的玉塵卻出乎意料的倔強起來,說要再等等看,若水無奈,只得讓她再多等一刻鐘。
書房內雲景初先是詢問了一番田清一見他們時的情形,竟真有些反常,心裏的質疑和不信似乎一瞬間又弱了下去,當即又給魏十二和周八下了任務,先是讓周八立刻帶人去樊樓将田清一接回來,之後又讓魏十二去通知內知,全宅立刻戒嚴,沒有她的命令,誰都不準進出。
青雨到九方宅的時候,周八已經帶人出發,宅內也已經戒嚴,等門子跑進去通報,得到雲景初準許再進去時,又耽擱了一些時間。
而在樊樓處理完後續事宜就立即趕回九方宅的田清一也和去接她的周八等人完美錯過,得知郎君已經回家,周八又帶着人匆匆往回趕。
雖說家中已經戒嚴,但田清一畢竟是明面上的一家之主,所以守門的仆從見是她,一秒都沒多想立馬就打開角門将她迎了進去。
全靠意志夠強,才堅持正常走到家門的田清一此時的左腿已經痛到發麻,一想到去尚福院還有那麽遠的距離,便也不再強撐,一邊靠着門柱歇息,一邊借口自己不小心崴到腳讓門子去叫人将肩輿擡過來。
本來熱得一頭汗的田清一坐着肩輿回到尚福院時不僅頭上的汗沒了,大氅都比之前裹緊了些,而已經詢問完青雨的雲景初卻并沒有要出來迎接的意思。
雲景初安排好魏十二和周八後,才從元棋的口中得知玉塵一直候在外面并未離開,一想到外面那麽冷,頓時頗為氣憤,立馬就将玉塵叫進去訓斥了一頓,被罵了一頓的玉塵難過的回了雨竹居,躺下後蒙在被子裏哭了許久。
就在雲景初焦躁不安的等待消息的時候,青雨回來了,她立馬讓傳話的人将青雨速速帶過來。青雨也不負她的期待,帶來了她最需要的信息,得知田清一只是腿受了傷,再過一會就會回來,她的心也徹底落了地,整個人都輕松起來。
本該休息的青雨卻知道田清一的最新消息,若說心裏半點想法都沒有,那估計得是聖人級別的,顯然雲景初只是一個凡夫俗子,可娘子的體面她還是有的,所以不僅沒多問,也沒故意為難青雨,還讓她下去好好休息。
雲景初不知道在正房裏坐等了多久,只知道得知田清一回來的那一刻,她是既喜悅又憤怒的,所以在明知道對方腿受傷後,她也沒有要出去迎接的意思。
田清一下了肩輿後,沒有讓剛趕過來的魏十二攙扶,而是自己一瘸一拐的往屋裏走,并頭也不回的讓魏十二他們各自下去休息。
魏十二正要行禮告退,屋裏的雲景初卻突然開了口:“郎君已經回來,家中不再戒嚴,若周八他們回來,就讓他們下去歇息吧。”
魏十二看了看田清一,見田清一微微點頭後方才再次行禮道:“是,小的告退。”
家中戒嚴主要嚴守的是各個出口,像範珠珠和李燕住的院子,并不是嚴守之處,再加上範珠珠一貫都是早睡早起的,而李燕為了避嫌只要雲景初在家,家裏的事她幾乎不會多管多問,所以從戒嚴到取消戒嚴,她們還來不及知道就已經結束了。
田清一已經預料到迎接自己的不會是好臉色,但也沒想到會這麽不好,九死一生的回來,結果迎接自己的是愛人的冷臉,即使事出有因,雖然那個因還是自己,心裏也還是會有些不舒服。
田清一一瘸一拐的坐到雲景初邊上,榻前就是炭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的她下意識把手伸到火上烤,還沒烤熱乎,一個暖烘烘的湯婆子就被塞到她手中,心中的委屈仿佛有了宣洩口,她抱着湯婆子淚無聲卻像斷了線的風筝。
本來還準備質問一二的雲景初見狀被吓得手忙腳亂,兩人在一起這麽久,她還從未見田清一哭得如此傷心過,下意識就起身走到對方面前,将對方整個上半身都抱在懷裏,手拍着背安撫道:“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