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謝謝

第011章 謝謝

檀允珩來得及時,蘇鳴‘蹭’一下跪直,目光随着她走。

“阿珩妹妹,王府丢狗一案,就是王政安自喊自唱,只不過同月招數繁多,故意将計就計,只為引阿珩妹妹多跟他說話。”

不管蘇鳴怎麽吵,檀允珩坐下後,都一言不發。

她在等,等陸簡昭開口,她不信一個小将軍,沒察覺到她給遞了一個好的計謀。

草船借箭。

王府丢狗一案,實在是一樁容易事,就是為阻陸簡昭查當年陸夫人中毒一事,不然不會出的這般巧合。

司昭府查案,講究真憑實據,單憑王政安和證人口中不确鑿的說辭,不能确認,狗死在徐記雜肉鋪。

狗頭也并非是在徐記雜肉鋪的莊田裏找出的,不知其中繞梁子的事多少,只知是司昭府偷摸找到的。

找到又如何,明路受阻,暗裏再怎麽通暢,也于事無補,百姓乃國之根本,沒有實打實的證人,提着狗頭上百姓家中,人心惶惶。

暗箱操縱的人很了解司昭府,知道沒有憑證,司昭府也奈何不了什麽。

在都城,司昭府作風幾乎人人都知,不是秘密,孤掌難鳴,草船借箭,借蘇府這個箭來用。

昨兒蘇府在宴席上願意出頭,再度拿她親事來說,那就別怪她故意為之。

檀允珩不說,是因她要還陸簡昭一個‘謝謝’,與其說給人聽,不如做給人看,以身立行,方為謝。

少頃,蘇鳴和王政安消停下來,眼巴巴等着檀允珩主持公道,殊不知被他們冷落掉的人突然出聲,冷不丁吓了他們一跳。

“蘇二公子所言,同月招數繁多,何意?”陸簡昭第二次開口,空泛的眸色被他刻意掩去不少,這幾日宮裏太醫竭盡所能給他治眼疾,效果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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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洞無神,遇熱還會奇癢難揉。

回都後,他盡力掩飾自己視線游離,都習以為常了。

就是會被一人發現而已。

這人好生靈俐。

草船借箭——

與其案子藏在司昭府,無法多行一步,不如借狗頭引能人。

若沒昨晚陸簡昭在蘇府外不遠處發現常幸,他今日也不會因明儀郡主坐在這兒,想到偶爾用于戰場上的行跡,居然會被拿來用在這兒。

當時他出宮後,直奔城西莊田,卻沒遇着人,回來路過蘇府時,看到常幸的身影鬼鬼祟祟的。

本來他并不能看着常幸,分辨出這人是誰,他看所有男子都一個樣,就是軍中跟他一同出征小樓國的一士兵。

常幸看到他,直朝他這邊來,這人身上淡淡的香氣他在汀蘭水榭嗅到過一模一樣的,憑香氣他斷定常幸是司昭府的人,而且見過郡主。

只不過常幸是過來跟他來周全禮數的,他不問,人也沒說,直到今早上他才知道。

原來是王大公子丢的狗頭找到了,在蘇二公子府上。

這把箭借的極好,能讓蘇禦史知曉做旁人走狗的下場,就是掉腦袋;順便也能把案子交給能者。

陸簡昭問的話,王政安搶不過蘇鳴大嗓門,只能聽着蘇鳴嚷嚷。

蘇鳴指着王政安大聲道:“本月尚不足十日,不加今日,王家大公子來司昭府四次,看似報案,實則只為見阿珩妹妹。”

王政安見縫插針,“你別血口噴人,我真有冤情。”

蘇鳴譏諷一笑,“你的冤情,哪次不是自說自話,莫不是這次也是故意的。”

好話沒說兩句,二人又吵起來。

檀允珩一聲不吭,在一旁喝茶看熱鬧,陸簡昭端坐澄心,緘口不言。

偏堂的吵鬧聲,讓外頭的衙役聽着都心煩意亂。

半晌,蘇鳴和王政安吵得口幹舌燥的,聲音都沙啞起來,也歇了聲。

換成陸簡昭給二人支了個招。

“空口無憑,狗頭在蘇府找到的,王府訴狀,不如蘇二公子自證清白,有理有據;王大公子也證實一下狗到底去了何處,呈堂供詞在上,司昭府定會秉公處理。”

跪着的二人沒有丁點猶豫。

蘇鳴立刻接話,“就按司昭大人說的辦。”

王政安兇狠狠瞪了蘇鳴一眼,咬牙切齒,“阿珩妹妹,我定能找出證據,證明就是蘇府有意為之。”

時辰尚早,庭院裏的幾棵梨花樹涼風呼呼,驚掠穿堂風,撲動着檀允珩裙擺,難以名狀的舊紫色。

檀允珩坐姿不算雅正,也沒什麽失儀之處,身子往後靠着椅背,一手沿着桌邊放,無聲輕扣,一手搭在腿上。

整個人看起來輕松自在。

昨晚她承了陸簡昭一個捎帶的情,這會兒也還完了。

有件事,與其讓陸簡昭自己去尋,再走一道彎路,不如她來說給人聽。

檀允珩慢慢看過去。

晌午,透風的偏堂起了不少熱意,陸簡昭坐的端正,她倚着坐,自然落在他頭後位置,目光只能見到這人一絲不茍束在銀冠裏的烏發,和隐約可見的鬓角。

“陸簡昭,陸夫人當年中的毒就是小樓國特有的毒,而跟小樓國交往并不密切的妙親王,就是在背後下藥之人。”

陸簡昭難得回過頭,臉上表情窸窣平常,聲音卻不似往常穩當。

“妙親王?”

那天,他拿到兩卷案卷之後,詳細翻閱過,他母親中毒那卷上,詳細寫着陸夫人誤食前後的日子,時辰及在哪裏誤食,沒有兇手下落。

另一卷詳細記載着,小樓國派使臣過來我朝的日子、時辰及與人往來,與妙親王聯系最少,甚至是寥寥幾筆,不惹眼。

他想,明儀郡主知道他的目的,必不會給他無用的案卷,試圖将二者聯系起來,卻發現毫無頭緒。

剛怔神片刻,也是想到明儀郡主的那句,王府丢狗一案,就是沖着他來的。

又試圖把三者聯系起來,然總是想着想着線索便斷了,王府和蘇府往前二十載,王尚書和蘇禦史不過七八品官員,定然不會給已是替南祈打了勝仗的陸先鋒相較的,那會是誰。

明儀郡主這麽一說,三者疑雲豁然開朗,蘇府背後的人就是妙親王,若非如此,今日偏堂之上,郡主斷然不會一直沉默,讓他來處理事情。

昨晚常幸故意上前,向他拘禮,是授意于明儀郡主的。

故而郡主告訴他的目的,帶着直意,讓他心中感激,然後娶她。

滿足郡主的一廂情願,絕無可能。

陸簡昭并非不想接着聽,他進司昭府就是為有朝一日為母親查明真相,只是他是個不勉強人的性子,事情他會自己慢慢查,至于明儀郡主确确實實給了他指引,他主動道:“謝謝。”

聲音複了寡淡無趣。

檀允珩偏了一下頭看着陸簡昭,明明朝她這邊扭過來的身子,視線一直撇着不遠處花窗,而不是她。

陸簡昭還真是有意思,這麽逃避她,都不敢看她了。

她淺笑一聲,聲無雜念,“陸司昭誤會了,司昭府案子繁多瑣碎,尚能三天兩頭解決,你一回來,送上門的案子便給了府衙好大的下馬威,若陸司昭不盡快把陸夫人的案子解決,還不知有多少不該來的案子,不該去世的人和物,頻頻擾之。”

“都城裏并未傳開是王府丢了狗,不代表下一樁案子,依舊能幸運,我朝也并非所有人都和王尚書一樣有本事,可将事情化小,事情一旦鬧大,司昭府苦于無鐵證,斷不了案,又會陷入朝臣囫囵裏,陸司昭如今與我皆在此,不妨想想,這樣陸夫人的案子是否會進一步受礙。”

檀允珩手指在馬面裙上輕輕點着,心思輕巧,“所以,依陸司昭高見,還要接着聽嗎?”旁人不願,她也沒必要多說什麽。

陸簡昭沒說什麽,拎着白瓷茶壺,給自己斟茶時,也給檀允珩斟了盞,放到她跟前兒。

主動給她斟茶,檀允珩在人視線看不到的方寸之地,飄然輕笑,沒出聲兒。

也好,看上去陸簡昭還是洗耳恭聽呢。

光影綽綽,赫赫炎炎,檀允珩雙手一抻椅柄,起身走到偏堂一側置着的長書案上,提筆如行雲寫了幾字。

陸簡昭稍稍側眸,檀允珩正坐在書案後,執筆流暢。

明如陽的眉眼,如清風坐竹林[1],徐徐圖之,身影垂在一側,遮住了碎影,身後是簇簇梨花,風輕輕,雲渺渺,照落款款映窗景。

陸簡昭擱淺在她身上的視線,卻是個微茫五官。

檀允珩寫完,回坐官帽椅上,手執起茶盞,才把宣紙放在二人中間的八仙桌上,一飲而盡的茶盞,被放在了宣紙一角壓着。

紙上中間寫着妙親王、兩邊寫了蘇禦史和小樓國。

檀允珩感覺到了陸簡昭的視線,沒顧得上擡眸看一眼,只心嘆一句:陸簡昭冷靜自琢盯看她,也不過是看她能寫個什麽花樣來。

倒也不必刻意迎合,反倒多了惹人厭煩。

她手指着寫在宣紙中間的妙親王,聲音如花窗在樹搖的痕跡,涓涓不落一字,灌到陸簡昭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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