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有趣

第028章 有趣

宴中過半, 晚輩一席這邊男子頻頻離席,唯有陸家世子的位子上空了許久,不見人歸, 還有右側的席面上女子也不見人影。

從外頭回來的男子臉上得意洋洋,南應泠心中輕嗤一笑, 怕不是害怕郡主和陸世子在獨處,特意下宴一看究竟。

郡主和陸世子, 兩個還沒關系的人, 硬生生讓世家男子防患到此般境界,南應泠也算受教了。

瑞王府的一處納涼亭裏, 檀允珩惬意坐在圓杌上喝茶,看着一旁站着的女子在逗一只被挑高挂起, 關在金絲籠裏的鹦鹉。

這女子剛瞧着不斷有男子遠遠站着,謹慎望過來,又輕快離去, 話中譏諷明顯, “我算是懂了——”話剛說一半, 那鹦鹉就重複說着, 給檀允珩逗笑了。

這女子雙指伸進金絲籠裏,捏住鹦鹉的嘴, 接着道:“他們這些男子啊,想攀附權勢的心昭然若揭。”一個個不憑真心實意,一門心思想把郡主當做平步青雲的棋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在甜香街那日她不懂為何郡主出言單相思, 今日她懂了郡主處境為難, 上有謀劃才選了陸家世子這個剛回都的男子。

說話的女子是央玉蘭,父母之前皆是輾轉在各國的富商, 她一家子都感激聖上雄心,天下一統,經商才得以方便。

央玉蘭和父母一同入都,賞遍都城繁華,一拍即合,買了城東一處景致不錯的宅院,長久定居在此,這不前些日子邀約上門,請她一家六月過一,來賀瑞親王的壽辰。

央玉蘭在席面上看着明儀郡主離席,她也跟了出來,敞亮人從不說暗話,她就是欣賞第一次見郡主時,人身上那股坦蕩勁兒。

記得那句“是我一廂情願,歡喜他。”

喜歡就喜歡了,哪有何妨呢,敢作敢當,才該是南祈兒女該有的氣魄。

央玉蘭手從金絲籠裏抽出,轉身坐下,雙手往刻着牡丹花紋的圓石桌上一搭,看着檀允珩,疑惑道:“這世間怎麽會有男子不喜歡郡主呢。”她要是個世家男子,肯定真心奉上,三輩子絕無二心,唯郡主馬首是瞻。

檀允珩手中端着一盞茶,視着央玉蘭的目光不放過她,忽而想到了陸簡昭患有眼疾,瞧不出她的容貌,她腦海卻能浮現陸簡昭那張淨白溫朗,拒人千裏的臉,好像對人蠻不公平的。

這樣的不公她不想多看,她心思獨道,只想看看有昭一日,陸簡昭承認喜歡她後,再看到她時,會是什麽反應。

不免令她心底生出一絲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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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涼亭繞在一處假山活水裏,奇花異香連徑,風吹過,陣陣涼意花香拂面。

檀允珩雙眼略彎,莞爾一笑,好似一種渾濁天成,讓盛夏全然盛開的花黯然失色,道:“不挺有趣嗎。”

央玉蘭自問跟着爹娘經商,閱人無數,這一瞬也自慚形穢,天下男女貌美精明者不計其數,但從未有過郡主這般明如驕陽,迎風不請自來,都只能算是錦上添花的人兒。

讓人一眼瞧之,似曙光萬丈,心覺日子有盼頭,不露野心,不掩喜歡。

哪怕陸世子在宴廳上不給郡主留面子,郡主也不記恨于心,相思不成雙時,苦澀便要一人咽下,不懼流言蜚語,自化幹戈為玉帛,可見豪爽性情,乃她所值得欽佩的。

央玉蘭恍惚片刻,反應過來,坦率一笑,“我能不能聽一下怎麽會有趣。”她想求教一下郡主心中是如何釋然的。

檀允珩了當道:“我沒釋然。”

央玉蘭眉心皺着,語氣不解,“那怎麽您還說陸世子挺有趣的,依我看啊,陸世子無聊至極。”

檀允珩琢磨了下,“讓一個不喜歡你的人變成非你不可的人,不挺有趣的。”她看出了央玉蘭想問什麽,索性一并道:“當你有了喜歡的人,就知道了。”

她喜歡陸簡昭,這是全都城人盡皆知的事。

她本想一人出來走走,察覺到身後有女子腳步跟着,一路過來此,才知是那日在甜香街替她說話,那位性子率直的女子。

叫央玉蘭。

東風春來,玉蘭見笑。

和阿見的名字相似,玉見春來笑。

“當你有了喜歡的人,就知道了。”

“當你有了喜歡的人,就知道了。”

檀允珩:“……”

央玉蘭:“……”

金籠裏鹦鹉一直重複這話,在二人耳畔叽叽喳喳鬧不停。

**

瑞王府邸是先皇賞賜的宅院,都城之最,亭臺閣樓,水榭雅築,雕花琢物,湖中瓊樓,美輪美奂,處在皇宮開外最好的地段上,無可挑剔。

一湖面上,芙蕖尖尖初露頭,映陽無窮沿千裏。忽有橋廊深處尋,方知一人蓮深處。

陸簡昭好湖景,進府後眼尖看到瑞王府湖之大,直廊穿過,不設水榭,多留意一眼。席面開後不久,他借口出來,立在廊一側,眼下是荷葉田田,清香萦繞。

那日他在長公主府湖上水榭,近身親感,恬淡心闊,當下身臨湖面不知大過公主府多少的湖上廊中,竟生不出什麽心思,心不嘆波瀾壯闊,眼觀湖面,只剩寶鏡。

在宴席上那個問題一直随着他來此,為什麽他看到郡主心口會發脹,難道真是僅因郡主離席後,四公主的南大小姐同他所說那般,“不喜就不喜好了,何必當衆讓郡主下不來臺。”

那時他一進去,就嗅到跟在瑞王府門口一模一樣的淡淡清香,是股子能讓人感到清涼的淺香,就是左側南大小姐所用,郡主嗅着這香打噴嚏,一瞬逃之夭夭,多半是香有問題。

司昭府查案不能或缺一人,郡主若因此香染疾,司昭府損失慘重,他執意坐在原位上,為司昭府,為自己的将計就計,确實沒為郡主聲譽思慮。

就像上次郡主同他乘馬車,他着人先行回府換衣裳,也是為司昭府着想。

郡主喜歡他人盡皆知,他卻轉頭下人臉面,着實不合适。

陸簡昭再三思量,決定再送一箱金條賠禮謝罪,就在此時,一手搭上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世子爺出手闊綽,一千二兩百,南某佩服佩服。”

陸簡昭沒驚訝到,身側有腳步踩踏而來,他甚至猜出此人不會武功,步伐沉重故意放輕,就為吓他一跳而已,他轉身禮貌示意,順帶撇了搭他肩膀的手,他最讨厭陌生人觸碰。

來者是瑞親王府的次二子,南承蘊。

早在昨日,南承蘊的大哥就命他,今日看着陸家世子,人從廳宴上出去後,便跟一路說瑞王府有心同侯府攜做,共讨天下。

南承蘊不覺尴尬,畢竟人人都知陸世子這人,生人勿進,他靠着一側白玉柱子,只管說,“聽聞世子爺獨愛湖景,今日我們府上湖廊特意只為陸世子一人獨行,不知陸世子可還滿意?”

怪不得瑞王府會讓南三公子過來游說他,高門中人,各個都是人精,話拐着彎,不着痕跡地讓人着道,瑞親王府上的人必知郡主是個精明伶俐的,特意找了個口直爽快的南三公子來,讓他心所動容。陸簡昭身量比南承蘊高些,他微微斂下目光,無所變化,轉了個身,面朝湖面,一番欣賞後,道:“瑞親王府湖景妙韻,陸某久仰。”

南承蘊倚着白玉柱的身子也朝向湖景,“既然世子爺喜歡這湖景,得空多來坐坐,好讓瑞王府盡地主之宜。”

說起瑞親王,陸簡昭過來前,聽郡主說了些,瑞親王是先皇第一子,婚後賜了天下一絕的府邸住着,至于是不是先皇鐘意的天子人選,因先皇沒有遺诏,不得而知,天下既定,也不重要,可擁護瑞親王的朝臣卻說瑞親王即位名正言順,就連瑞親王自己都這般認為,所以長年裏,在朝堂一直同各方勢力作對,年過花甲又讓子女們接着綢缪。

蘇王兩府牽連狗頭一案中,郡主同他細琢磨過,定有一方是瑞親王府,斷然不會是提前一年安插在司昭府和南大公子搶郡主的蘇鳴,來往親王府的朝臣,也是各懷心思的。

想着若郡主能看上自家兒郎,平步青雲指日可待,于是蘇鳴就是蘇禦史未雨綢缪派去司昭府的,一則為背後主子做事,二則勾引郡主的心,前者弄得滿都城皆知,若背後勢力是瑞親王府,以南大公子在宴席上作風,早取了蘇家項上人頭,替瑞親王府做事的只能是王府。

王政安追郡主,也是衆所周知,與之不同處便是王政安此人長相不好,壓根不會入郡主的眼,背後勢力不怕其郡主青睐有加。

至于蘇鳴的相貌,陸簡昭想了下,空有貌美,心無乾坤,背後勢力應當就是最沉得住氣的妙親王府。

蘇王二府,一直在給旁人做嫁衣,王大公子丢狗一案,本就是背後人借機阻撓他查母親一事的進程,其實也是警告王政安別妄想不該想的,殺狗以儆效尤罷了。

不然郡主聰慧把狗頭丢在蘇府,他和郡主一唱一和的讓蘇王二府自行查探,怎得一直沒動靜,以蘇王二府在朝堂地位,不該查不出。

那就是真相不能破土而出。

這麽長時間過去,他母親的事必須今早水落石出,陸簡昭不是原地踏步的性子,認準一事,自然越快解決越好,接過春枝,“陸某卻之不恭。”瑞親王府上定知道什麽,不然怎會他一進司昭府,王政安就登司昭府的門。

還有三公主死因,既然案子報到了司昭府,府衙也是要有個交代的。

炎熱當空,瑞王府的紅意沖天,即便人離席散去,遠遠瞧去還是一派喜氣。

陸簡昭出府,身後人遠遠一句“陸世子得空記得多來府上坐。”門口等着自家馬車牽過來,準備離去的人都聽到了,重要還是檀允珩還有大皇子和徐鴻越三人也聽着了,三人并沒當回事。

檀允珩跟哥哥還有夫子在瑞王府外說了兩句,她的馬車過來直徑坐進去,置之不理外事。

馬車走了一會兒,檀允珩耳邊一直有外頭駕馬的馬蹄聲,就在她馬車左側,她知道是陸簡昭,掀起左帷裳,滿束絨花在她手背在鋪開,輕松調侃道:“陸司昭怎得走如此慢,莫不是喜歡我,故意跟我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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