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道破

第029章 道破

檀允珩說的露骨直白, 不加含蓄,既然都追夫了,話自然得人聽得懂才對。

光照炙熱, 落在陸簡昭這張溫和如玉有澤的臉上,目光漠然, 看着前路阻塞,走走停停的馬車, 語氣淡淡, 聽不出情緒如何,“郡主何必明知故問。”

他不喜歡郡主, 也是人盡皆知的事。

究竟是明知故問,還是明知故而問, 檀允珩了然一笑,馬車走得斷斷續續,拐不出的街上, 逗陸簡昭成了她的樂子, 她一手輕松搭在小窗上, 那雙明若晨星的桃花眼, 含着月下傾慕,望向陸簡昭, “敢問陸司昭,我追你,我還不能疑心,這是何理?”

言外之意, 那麽多馬車一側不去, 偏在她這兒逗留,何況前路阻塞必然攔不住一個想走的人, 通理人曉,對心懷抱負,鐵骨铮铮,無論千險萬阻,都能将敵軍殲滅的陸世子來說,再簡單不過。

然檀允珩從不點透,情愛若需旁人來明說,那多沒意思,以她話誘之誘,引人心之入局,方知情可貴。

也就是不管陸簡昭揚長而去,還是繼續在她馬車一側慢走,都會陷在她揮之不去的圈套裏。

陸簡昭脊背鉛直,坐在馬背上,臉上始終冷靜自若,讓人窺不出一點怒意喜色,有聽到二人交談者,頻頻轉頭相看,沒個所以然,便不再看。

只有當事人才知,心中迷霧沼澤裏的女子身廓再次重現,影影綽綽中,陸簡昭無論如何提步前行,都走不出霧障,更走不到那女子跟前。

他心中怎會有女子身影?

他望着眼前重重霧霭,看不清摸不透,心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清風自來地惆悵,他緩緩擡起垂在身側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一瞬,感受到心跳在他手心鼓動。頭頂鮮陽,強撐着眼中癢意,恍惚之中腦中浮現那晚烏雲掩月,他單手扣着郡主手腕時,緩緩有節奏的脈搏在他手心清晰明了。

又怎會無端想到明儀郡主。

不經意地動作,檀允珩看的唇角緩緩浮了一笑,“陸司昭回到府衙上,記得把蘇鳴請回府衙當差。”

最後一個話音還在陸簡昭耳畔,檀允珩便放下了帷裳,偌大的瑞親王府,不可能丢人的,何況是陸簡昭這麽個風光人兒,南承譽早派丫鬟故意從她身邊過,一板一眼詳談着陸世子與南承蘊交談甚歡,不然哪個府上下人能在背後談主子閑話,怕不是嫌命太長。

蘇府幫着妙親王府做事,還是她告訴陸簡昭的,妙親王乃小樓國外孫,即便小樓國歸順,也改不了小樓國擅毒實事,甚至南祈繁華,對解毒依舊薄弱,不然小樓國早被打到歸順,何必等到最後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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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位親王,都是自恃清高的主,妙親王自然也不例外,早年蘇禦史從地方小官入都,是妙親王獨道的眼光提攜着,不然陸夫人不可能去了趟蘇府就中了毒。

她不知瑞親王為何知曉此事,可既然祭了王政安的狗,轟動司昭府,甚至百姓上府衙作證之後的交談,也被湮熄,如若不然百姓中早就傳開了,看王府不順眼的朝臣,彈劾的折子必不可免,一切都想憑空消失那般無二。

除了殺雞儆猴外,更還阻陸簡昭查陸夫人中毒一案,牽扯不淺,瑞親王一脈同氣連枝,家中子女更是一條心,尊着南承譽這位長哥,葫蘆裏賣的藥無非龍椅,拉攏陸簡昭,無外乎握了南祈軍中要務,那麽陸夫人中毒,瑞親王府必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誠心實意,方能打動人心。

不知不覺中,暮色四合,紅了天邊。

檀允珩下衙後,換了自己衣裳,懷中抱着一個刻有八寶紋的黃梨木錦盒,踩馬凳上馬車,“劉伯伯,去我哥哥府上一趟。”

**

大皇子府,下人正在有序不亂掌燈,一衣着玄色錦緞圓領袍的男子坐在院落秋千上,端詳着只有男子雙手抻開那麽大的一件襁褓女嬰穿的紅色小襖。

雲霞不再彌留,黃白交錯,大皇子府燈火通明。

檀允珩拿着錦盒剛踏上她哥哥嫂嫂所住的雲院長廊,遠遠就看着她哥哥坐在秋千上,看手中執物入迷,她沒吭聲,打算直徑進屋找嫂嫂黃知雲說說話。

她嫂嫂昨兒進宮陪皇後用晚膳,順帶等哥哥一同出宮,沒由來犯了惡心,請太醫來一瞧,才知懷有兩月身孕,尚未坐穩,消息傳到長公主府,母親和她一并得知嫂嫂愛上吃甜口食物,這不今兒一大早做了慣常她愛吃的糖人來,讓她下衙後帶過來。

檀允珩剛打算擡腳跨門檻而進,就被哥哥喊住。

“珩兒過來。”

檀允珩一只腳都邁進屋裏了,讓她再退出去,憑什麽。

她不,給自己哥哥留了個“你怎麽不進去”的眼神,直徑往屋裏走。

南允珏看她進屋,他一溜煙跟在自家妹妹後,也後腳進屋。

床榻邊上,黃知雲剛緩過來勁兒,有人進來後又害起喜來,一旁嬷嬷寸步不離守着,檀允珩把懷中抱着的錦盒往一旁小幾上一放,上前扶了一把,随後她瞪了一眼離床榻甚遠的哥哥,埋怨道:

“南允珏你怎麽回事。”往常南允珏一惹到檀允珩,她就喊人大名。

怎能讓嫂嫂獨自一人承受這些。

黃知雲一臉難受,拉了下檀允珩的手,“不怪你哥哥,是我一嗅着阿珏身上帶着皇宮的味道,嘔個不行。”

檀允珩頓然悟了為何哥哥剛喊住她,又不放心的跟在她身後進來,她把嫂嫂手輕輕放開,看着嫂嫂怕趴在床沿處一陣接一陣幹嘔,麻溜從床沿起身,往後站到南允珏身旁,“嫂嫂,娘做了好些虎頭糖人,拿來給嫂嫂解饞的,珩兒也先出去了。”說完,利落拉着哥哥出屋。

雲院裏,檀允珩往秋千上一坐,話中自責,“哥哥,你怎麽不早些說,嫂嫂害喜緣由是這個。”不止是南允珏身上有從宮中出來的味道,還有她身上下衙趕過來的味道。

只要不是這個府上熟悉的味道,都不行。

南允珏往一旁的石杌上一坐,一手攤了攤,“我沐浴一番再進屋,還是不行,甚至太醫過來也不行,我向舅舅告了假,等阿雲好些我再入宮,也請了太醫來府上長住。”他起身來到秋千後,推着自己妹妹起身,“天色已晚,再不回去娘該着急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南允珏從小就想母親能給他生個妹妹,盼天盼地才盼來珩兒,他對妹妹一向是呵護的,甚至舍不得說重話的,“娘那裏,你慢點說,別讓娘聽了着急。”

瞞是瞞不住的,檀允珩昨兒就聽母親說,要和嫂嫂商量,帶着她一同搬來哥哥這裏住到孩子平安落地,哥哥送她往外走,“哥哥很開心嫂嫂懷的是個女兒。”她當時看到了哥哥坐在秋千上瞧着手中小襖的喜悅。

“舅母也說是女兒,連夜命人趕制了女兒家小襖來。”南允珏唇角抑不住地笑道,随後嚴肅道:“再過月餘看看,阿雲害喜好沒好轉,實在不行問過阿雲意見,看看女兒是去是留,往後再不養了,岳母早逝,哥哥我不能替阿雲分擔痛苦折磨,盡心照顧阿雲情緒,乃我本分。”

檀允珩看了眼南允珏,“哥哥說的對,要時刻關心嫂嫂的情緒。”

**

翌日中午,司昭府膳房,埋頭吃飯的衙役時不時看一眼回來當差的蘇鳴,沒人敢問坐着吃飯的兩位司昭為何又讓蘇鳴回來,但無人滿意蘇鳴回來。

一個天天觊觎他們小司昭大人的三品禦史家長子,怎能配得上他們的小司昭大人,簡直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一說用午膳,跑的比誰都快,就為了坐在小司昭大人那張方桌長條凳上,誰不知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要不是兩位司昭叮囑過他們不要給蘇鳴找麻煩,不能貶看人,他們就不止心中不暢快了。

往常只要檀允珩和陸簡昭走進膳房的院子,就能聽到膳房裏衙役搭閑話的聲音,今日二人走進來,都沒聽到一人說話,就連常幸也靜靜坐在這桌,一言不發。

二人坐下後,有衙役起身才給坐着兩位司昭大人的這桌端菜過來,只管把蘇鳴當空氣。

但蘇鳴不在乎,他走這麽長時間,也沒聽街上百姓換說辭,可見百姓眼見為實,郡主和陸世子之間,即使郡主思慕在前,陸世子也不會回音在後,何況都城權貴高門皆知,聖上的兄弟姊妹之間,除了長公主府和聖上有血緣關系,剩下的都各懷心思。

陸世子與瑞親王府有了交情,和郡主之間再無可能了。

反觀陸世子昨兒下午告知蘇府,他可以回司昭府接着當差,他知自己機會又來了,這次他一定争取在郡主為與陸世子分道揚镳時,上趕着安慰,抱得美人歸。

見檀允珩剛坐下,蘇鳴端着碗往上湊了湊,道:“郡主還住在西偏房嗎?”他記得只有郡主以前都住在東偏房,那天故意給他指了錯的,美色果然誤事,他後知後覺才知,以後不會了。

檀允珩心裏揣着她的分寸,剛好夾筍放在嘴裏,回不了話,坐她另一側的人果不其然接了話,甚至拿筷子的手關節在方桌上扣了兩下,只聽他聲音輕微沾了點意有所指。

“怎麽,蘇衙役上次敲門沒敲夠。”

陸簡昭手中端着碗,他坐在蘇鳴對面,不至于看不透此人心中小心思,點明道破。

聲音冽厲,不容置喙。

檀允珩吃完,複了句,“蘇衙役上次敲門沒敲夠?”她是看着陸簡昭說的。

陸簡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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