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禮讓

第032章 禮讓

噢~

檀允珩回了個‘我知道了’地表情, 擡手指了指剛走過侍女的那側長廊牆壁,清新一笑,道:“秉公無私的陸司昭, 就打算一直将我困在這兒”

月色婵娟,聲情意綿綿。

她之前可沒來過蘇府, 為着在蘇府不迷路,今兒戌時下衙, 回府後才将蘇府的宅院工圖細瞧, 找了這處矮牆,一來二去的耽擱了一個時辰。等她趕來, 蘇禦史剛好乘馬車離去,她找準時機, 伺機翻進。

倒是巧了,陸簡昭剛好在此,她知陸簡昭會從這兒翻進, 至于在這等她, 意料之外。

下晌, 常幸往她身邊湊, 跟她說了個關于陸簡昭的‘秘密’。

陸簡昭午時在偏堂審蘇鳴,整個人看上去異常冷靜, 卻因蘇鳴錯言一句小司昭大人放低身段追夫,單手拎着蘇鳴脖頸使其離地,常幸有板有眼學着那句“我從不是個薄情的。”

“很明顯就是喜歡您嘛。”常幸雙手一攤,娓娓道來, 他是真替自家大人高興。

檀允珩聽了這話, 沒什麽反應,她對陸簡昭的心不了解, 卻對人心中是否有她甚是了解,從一開始聽到她說娶她,直接明了回拒,态度那般堅定,慢慢到今白日裏蘇鳴說她,再到這會兒人不知等了多久,只為等她來。

“郡主不必做這些。”陸簡昭這話,很明顯只有一種意思,日後這些自有他來做,并非近時,也明白告訴了她,秘密不是秘密。

看來陸簡昭經過蘇鳴一事,徹底瞧清了心中迷霧,那她可要抓些緊了,陸夫人中毒一案不能再拖下去。

今晚二人來,是尋一人,蘇府肖姨娘,此人就是當年被蘇禦史強擄來當小妾的,那年蘇禦史還是地方官,見肖姨娘樣貌出衆,将人擄到府上至今不見父母。

先帝不正,官員無拘,肖姨娘的雙親恐怕也是報官無門,令元帝登基,這一現象好轉,但檀允珩自始至終沒聽到過肖姨娘出府報官,或其雙親來都報官。

她想或許肖姨娘的雙親報過官,也怕是屍骨未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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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閣烏燈黑火,在門外值守的丫鬟昏昏欲睡,一身姿輕盈的黑衣女子順着那扇敞開着的支摘窗翻進屋裏,落地腳輕,房內香料成堆,多到香味随處可嗅,檀允珩一時間又嗅到那股淡隐隐的清涼香膏的味道,手指抵在鼻尖,也沒扼住山雨欲來地噴嚏。

門外的丫鬟絲毫沒有蘇醒跡象,倒是躲在屋外看守的黑衣男子在暗處,目不斜視緊盯着正在酣睡的女子。

蘇禦史在得知自家二兒子锒铛入獄後,也不着急,只等摸黑前往瑞親王府上讨救兵,往昔小司昭大人在衆人面前所做的事,皆是光明磊落的,蘇禦史信或不信,小司昭會趁着夜黑風高登門,自然不重要,重要的是蘇禦史不能讓阖府嚴加戒備,不然百姓聲讨之。

聖上信奉民重,天下百姓也知一個道理,他們的父母官幫他們做過實事兒,今蘇府二公子鑄成辱司昭府名聲的大錯特錯,往昔聽說蘇府風氣差,府上三個孩子,各個被慣的不成體統,如今蘇二公子錯已釀下,反而府上自行戒備森嚴,百姓才不會慣着,只需報給正在城北監督屋舍新建的大皇子,或者司昭府,嚴查下來,不僅蘇府九族保不住,蘇府祖墳都得被刨。

蘇翁不敢冒此險,因此蘇府一如既往夜深人靜。

檀允珩步子走得輕而快,牡丹閣裏一盞燈沒留,窗柩外一彎銀鈎,院中杏樹綽約,那道清冽的男子身影,倚靠着廊拐角,那雙不見光的眸子,微微下斂,眼中警惕。

屋裏一地碎玉,在檀允珩腳下緩緩淌過,她和陸簡昭來蘇府的目的是要把肖姨娘帶走,她直徑走到肖姨娘床榻前,将輕如蟬翼地幾層床幔挑起,目光直直對上床榻裏躺着的面容姣好,衣冠整齊的女子,她腦海裏飛快轉了下,明言:“我帶你離開。”

檀允珩讓公主府的暗衛在她離開公主府的半刻鐘後,駕一輛馬車悄悄停在蘇府外街口的拐角處接應。

四人先後上了馬車,只陸簡昭一個男子,前室駕馬車的暗衛有二,已容不下他,只好也跟着進到馬車裏。

四角各挂着一盞素淨宮燈,嫩白的光照将寬敞的馬車裏照得亮堂,絲綢裹着軟墊,窗牖上極近透明的妙綠色帷裳,活靈活現的絨花似水輕漾。

肖姨娘和丫鬟先上的馬車,相坐在同側,檀允珩習慣了坐在主位上,陸簡彎腰走進來時,檀允珩身子懶懶坐着歪頭瞧他,濃濃春風襲面,讓他不設防地堕落在春夜裏;再到他坐下,餘光不小心瞥到對面垂首跟他問好的二人,驟然感覺渾身不适,手往主位那邊一抻,挪了下身子,覺着還是不适,又挪了一下,直到餘光裏只剩下隔開前室的簾子,別無其他,才感覺舒适下來。

他在牡丹閣外視線一度審視着肖姨娘的值守丫鬟,起初他只是淡淡瞥了眼,沒多想,屋裏傳來的噴嚏聲不大不小,他能聽見,丫鬟怎會聽不見。

蘇府好歹是三品官宅,大戶人家,不會有這樣的丫鬟,除非故意裝睡。

為什麽肖姨娘的丫鬟明知有人進屋,依舊裝睡呢,定然是授了主子意的,檀允珩在屋裏有跟他相同的疑惑,在肖姨娘執意要帶着門外丫鬟一同離去時,便迎刃而解了。

相較之下,檀允珩坦然許多,她側頭視着往右側軟墊上坐着的陸簡昭一寸一寸向她這邊挪,在這人坐好,她與之目光不經意對上時,她眼神示意“陸司昭這是何意?”

陸簡昭信誓旦旦用視線回,“禮讓三分。”

身為男子,遇到眼下這等情況,定要目視無人之處,不留神地餘光裏也是對女子不尊重的,自當禮讓。

除了她眼裏容不下旁的啊。

檀允珩暗自在心中道破,禮讓三分讓的都差一點跟她同坐了,她瞧着陸簡昭正常坐着,視線緊扣着輕盈起舞的前簾,意味深長一笑,挪了頭到右側,坐着的二人從上馬車就一直未曾擡頭,蘇姨娘端正坐着,雖沒擡首,卻看得出态度決絕,倒是一旁坐着的丫鬟局促不安,替自家主子擔憂往後的路。

“你二人叫什麽。”她聲音如朝陽輕躍,純粹恬适,自帶着淨人心靈深處。

肖姨娘慢慢将身子往她這邊一轉,“民女肖繡安。”跟着肖繡安聲落的另一道細小聲接着道:

“奴婢向欣。”

無聲緩解了局促。

馬車很快駛出一條街道,一路無阻,南祈以南為尊,皇宮建在城南,不管天潢貴胄,沿襲世家還是官員,都聚在城南,到城中司昭府,已近戌時末。

司昭府夜晚也有值守的,已有提前接到陸司昭派人遞來的口信,提前在偏堂裏點了燈。

并非審訊,肖繡安被請着坐在官帽椅上,坐下後,沒東張西望,小司昭大人的馬車,寬敞舒适,可再怎麽寬敞的馬車也是閉塞的,她若挪視線偷瞧,必會被抓個正着,索性一直垂首未擡。

這是她第二次出蘇府的門,第一次是蘇翁進都任職,她從地方籠中到了繁花籠中,第二次她自由了。

也是她第一次見小司昭大人,傳聞中的明儀郡主,和她從府上嚼舌根的下人口中得知無二,眉眼如春陽燦爛,既柔和又奪目,五官雅致,讓人猶心生一種溫暖明媚,當時她聽到蘇府下人這般偷訴,心中不免生了好奇,如今窺得真容,好奇心滾瓜爛熟,當之無愧到連蘇府的下人都不敢都一點差池。

這樣的人當父母官,報案的人才會心定。

陸簡昭剛坐下時,迫不及待問了肖繡安一句話,“肖姑娘可知陸夫人當年一事?”沒得到回應,反而他順着肖繡安愣神地目光側頭過去,就看到跟他同坐高堂上的檀允珩,舒适坐着,他視線緩而向下,逐漸落在松松垮垮搭在椅柄上的手腕,跟那晚二人在城西徐記雜肉鋪後的田地裏一樣着裝,暗紋窄袖,細白手腕,被他攥在手中的溫熱脈搏,心跳平穩,絲毫沒被他吓到,也是故意而為。

還記得他早早待在那片田中蹲守,待徐記雜肉鋪吹燈後,他便行動,轉頭不遠處屋外一道身影不鬼鬼祟祟,也不怎麽光明磊落,躲人紙窗處偷聽,一屋幽暗,那道身影轉頭也來了田裏,他一早就知是誰,沒起身沒說話,反倒被人用匕首架他脖頸上,問他是誰,逼着他開口說話。

這個性子想想倒挺有趣的。

性子坦蕩,做事自成一派。

老虎安然站在那兒,足夠稀有,足夠奪目,百獸之王捕獵,不單單是聰明狡猾,而是從無敗績,刻在骨子裏的傲然心氣,順着那雙藏着山花爛漫的桃花眼冒出,獵物自然而然不戰而敗。

獵物敗給的是自己的心,甚至覺着百獸之王,就該嚣張快活,不受約束一生自由。

陸簡昭低垂着視線,看着正在靈活翹起落下,重複以往的素指,唇角有意識地淺淺一彎,痕跡明顯,似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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