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這裏是山秀村59
第59章 這裏是山秀村59
冬至時節, 萬物藏,等春來,自此晝短夜長。
山秀村這個山谷裏的小村子變得寂靜, 白皚皚的大雪覆蓋了山溝和田野, 銀裝素裹,白日裏只聞雞鳴狗吠聲。
半山腰的小院兒裏, 葉溪坐在炕上,穿着厚實的棉衣暖洋洋的在繡帕子, 炭盆裏的炭火燒的通紅,火芯子映的屋子裏溫暖舒适。
小鹿和羊子就趴在堂屋地上,安靜的陪着葉溪打發時間。
林将山念着葉溪怕冷,前兩日就将炕燒起來了,冬至前, 兩個人日夜緊幹,在院兒裏燒了一窯一窯的炭, 好歹是将家裏地窖堆滿了, 只管安心取暖過冬就是。
從大雪過後的兩日開始, 雪就一直下, 從小雪轉成了大雪,從未停歇,厚厚的擠積壓了一層, 連氣溫都變得格外嚴寒, 水在盆裏都要結出冰片兒來。
林将山大早上便将院兒裏的雪掃了幹淨, 還特地将雪堆在牆角,堆了座小山, 給葉溪看着玩兒,掃了雪後, 又去看菜園子了。
葉溪繡好了一朵花後,林将山戴着鬥笠穿着蓑衣回來了,進屋後,身上的溫度才開始回升,搓了搓手,拍淨了一身的雪花,“菜園子裏的白菜和蘿蔔長的好,白菜葉子沒凍傷,蘿蔔我拔了幾根,脆嫩新鮮,也沒被雪蓋着。”
葉溪問道:“我讓你割些韭菜回來,你可割了?今兒冬至,沒買羊肉吃不了鍋子,但咱吃餃子也是好的。”
林将山點頭:“割了,韭菜味濃香的很。”
葉溪擱下針線笑道:“我種的時候特意去挑的小葉紅根韭菜,這韭菜味香,長的慢了些不打緊,重要的是包出來的餃子好吃才是。”
林将山很久沒有吃到餃子了,乍一聽餃子竟還有些饞了。
“韭菜割了,你待會兒搬兩個壇子去,把幾叢韭菜蓋起來,捂到臘月後,我給你炒韭黃吃,一年也就那會兒吃韭黃最香了!”
林将山聽了便立刻去了,葉溪瞧着時間已到晌午,也不拖延了,放下了手裏的繡活,去了竈房,将剛割下來的韭菜一根根洗淨理清,再切成碎末。
家裏的鮮肉是前些天去村裏找李習割的,他如今走街串巷的賣肉,生意也是起來了,周圍幾個村子的人都愛買他的豬肉,價格每斤比鎮上的攤子貴了一文錢,但節省了村裏人的腳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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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溪念着家裏下個月才殺豬呢,這陣子是沒肉吃的,便買了五斤肉,放在缸子裏凍到院兒裏,能一直吃上新鮮的。
割了半斤肥瘦相間的肉,用刀剁成了細碎的肉沫,便和韭菜一塊兒攪和,裏面撒入花椒粉,鹽巴,蔥姜蒜,擱上些醬油,最後淋上一勺滾燙的熱油激發香味。
調好了餃子餡兒,葉溪便開始和面包餃子了。
南川洲吃餃子少,大多都愛吃皮薄餡兒大的馄饨,葉溪包餃子不是很靈巧,只能坐在竈房裏守着竈火慢慢細包。
林将山忙活完了,進了竈房坐在葉溪邊兒上,伸手幫着包,只是他手指粗大,是個不靈巧的,包了幾個都破開了。
葉溪笑話他:“一個北洲的,竟還不會包餃子。”
林将山輕輕擦拭掉葉溪臉頰上的面粉,輕輕笑了下,道:“以前都是我阿娘包的,她擀皮麻利,包餃子更是快,一個時辰就能包幾匾子出來,我和我阿爹口味不同,一個鬧着要吃酸菜餡兒的,一個要吃韭菜雞蛋的,我阿娘每次都訓我們,板着臉說不給包,最後餃子端上桌還是兩個口味兒的。”
葉溪聽的憐惜,“公婆定是個和善爽快的,只可惜我沒福分,沒有見過她。”
窗外大雪飄,葉溪和林将山就依偎在竈火前,靜靜的坐着邊包餃子邊聊閑話兒,像一對恩愛的老夫妻一般,聽着林将山說他以前的事,将他的阿爹阿娘。
山下不知誰家的犬忽地吠叫個不停,餃子包完了,鍋裏的水也燒開了,葉溪将餃子一個個的下到了鍋裏,“先下兩盤吧,若是不夠,咱再煮就是。”
林将山燒着竈,點了點頭。
光是吃餃子也是不夠的,葉溪便又取了一塊兒腌魚,用熱油炸過後,加了豆豉煸炒,又加了蒜苗葉子,炒的香噴噴的。
餃子煮熟後在鍋裏浮了起來,胖胖圓圓的,有幾個露了餡兒。
“相公,你包的餃子破了,待會兒可得你吃。”
撈了兩盤滾燙的餃子起來,又配了兩碟子醋,便坐下吃冬至飯了。
葉溪吃相秀氣,三四口一個餃子,自家相公一口一個餃子,不一會兒就下了半盤子,葉溪給他夾了塊兒腌魚塊兒。
“待會兒再煮一盤去,讓你今日吃個舒坦才是。”
林将山點了點頭,“好不容易吃回餃子,餡兒又調的好,是該多吃些的。”
葉溪笑了笑,又遞了碗餃子湯給他順胃。
“瞧着這雪已經積了有幾天了,我明日便擔着一挑炭火去鎮上賣賣價,看看行市如何。”林将腮幫子嚼動着邊說道。
葉溪嗯了一聲,自是不願他一個人這般辛苦的,念着自己菜園子裏還能賣些菜,便道:“家裏的白菜蘿蔔,還有倭瓜,我一并摘了跟你一塊兒去。”
林将山瞧了瞧外面的雪,“雪太大了,你若是跟着我走一遭,怕是要凍壞,明日大舅哥要去鎮上賣腌肉臘腸,我先跟大舅哥去一天,瞧瞧情況。”
葉溪自然是不想添亂的,便點頭同意了,讓自家相公和大哥先去鎮上試試。
*
用過了晌午,林将山就挑了扁擔和犁耙跟着葉山還有葉阿爹去地裏了,雪太大,還不知道要下幾天,雖說小麥不怕雪凍,但若是壓的深了,怕是地裏的小麥也會受影響,葉家都是勤勞肯幹的,大雪天也願意去地裏理理雪,壟壟溝。
葉溪在家自個兒待着,補了補林将山的衣裳,厘哥兒就來了。
手裏拿着個小壇子。
“你這屋倒是舒坦,熱烘烘的,我在外面走了一路凍的快手僵了。”
葉溪趕緊讓他進來坐,又将炭盆挪近了些,泥爐上燒的梨幹菊花水給他倒了一碗。
“好喝,這兩天,我家燒炕幹得很,我嗓子都澀疼,每日要咳上好幾聲。”厘哥兒喝了半碗甜滋滋的水道。
葉溪笑道:“是然嫂嫂秋天時摘來晾幹的,給了我一袋子,就是讓我冬日裏煮水喝去燥熱的,菊花是山上滿山遍野的胎菊,我采秋撿果子的時候摘了幾簍子回來,這不就用上了麽,待會兒你回去的時候,帶上些,喝個三五天火也消了。”
厘哥兒向來是不同他客氣的,高興的接下了。
盆裏發出幾聲炭裂開的聲音,屋外在落雪,屋內祥和,葉溪問他:“今兒來找我是什麽事兒?”
厘哥兒抿了抿嘴,道:“你家不是有豬麽,兩頭定是吃不完的,另一頭若是要賣,看能不能賣給李二,他想着收兩頭豬,去鎮上年集時擺個肉攤。”
葉溪自是同意的,這豬橫豎是要賣的,怎不能賣給李習了,便直接點頭:“行的,你看他何時要宰,到時來拉就是了,不過銀錢我是要按行市收的呢。”
厘哥兒高興道:“自然是要一分不差的給你的!你豬養得好,比村裏大多人家的豬都有肥膘呢,這種豬好賣些!我還怕你不同意呢,然嫂嫂家的豬說是要盡殺來灌臘腸腌肉,是勻不了多的賣他,我只好求到你這兒了。”
普通人家一年少有葷腥,到了年節時,買肉都挑着肥的買,一來可以填肚子裏的油水解了嘴饞,二來可以熬出油來,炒菜時油水足,多的油還能盛起來留着炒菜用,因此越有肥膘的豬越好賣,收豬匠就指着這些肥豬買呢。
葉溪笑道:“這算什麽事兒,你瞧得上我盡賣你就是了,還指着賣了這豬去置年貨呢。”
“今年這冬天真是要凍死個人了,才冬至就冷的屋子裏灌冷氣,若不燒炕取暖,是待也待不住的,聽我阿娘說鎮上的東西價錢都往上漲了些,又離年關近了,怕是置辦年貨這些東西物什都要比往年貴上一截,這年怕是不好過呢。”
葉溪點頭:“我家相公先前便猜中了,這不才緊着下雪前多囤了些柴火木炭,那會兒子村裏不少人家戶笑他白出工呢,如今倒是想上山砍柴,也是晚了。”
雪下了一段時間,山裏的雪積得很厚,不好進山不說,若是遇到出來覓食的豺狼虎豹,也是要丢命的。
厘哥兒感謝道:“是了,你還知會了我一聲,讓我沒事去撿些柴火,囤些木炭,李習便時常幫着我上山砍些柴回來,家裏就我和阿娘兩人,柴火是僅夠用了,我阿娘說若現下去買,怕是價錢都要翻上一番呢。”
“李習待你很好,你們的事可定了?”葉溪縫着衣裳問他道。
厘哥兒點了點頭:“前兩天他叫了媒人來說了親,又給了聘禮,雖是他現在分了家就一個人了,但這該有的禮節也是足了的,我阿娘歡喜,便同意了,日子定在年後開春,彩禮也是走個過場,到時候讓我揣着一并給帶過去。”
葉溪替他高興:“這可真是喜事兒,聽我相公說,他将山腰另一邊的平地已經買了下來,就等着起屋子了咧,那到時候離你阿娘也近,方便走動。”
提到這裏,厘哥兒更是止不住嘴邊的笑意,“到時候山下的屋子便要賣了,李二說讓我阿娘搬過來同我們一塊兒,相互有個照應。”
他阿爹在好幾年前便染了病去了,留下阿娘和自己相依為命,以前不願意嫁就是憂着阿娘一個人孤苦伶仃,想着尋個近一些的人家戶,跟李習定了親後,屋子就在離家不遠的山腰上,阿娘若是需個幫襯的自己也是能趕過去的,不曾想李習竟主動提出要将他阿娘接過去一塊兒住,說是一家人團團圓圓的,他贍養厘哥兒阿娘,此等好漢子,厘哥兒心裏怎能不歡喜!
葉溪贊道:“這李習沒想到竟是個如此有情義的,李家能出他這等心腸的漢子可真是歹筍出好竹,李家老兩口糊塗不理,偏袒大的小的,将這最有出息的兒子趕了出來,真是瞎了眼,日後你們三兒才是真正和氣的一家人,日子過的定是紅火,讓他們李家後悔去罷。”
厘哥兒笑道:“到時候你可要來替我送親才是,以後咱兩家都同住山腰上,能相互照應着。”
又坐了會兒,厘哥兒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