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怎麽哭鬧哀求都沒有用了
第70章 怎麽哭鬧哀求都沒有用了
她說, 想做回普通朋友,像從前那樣。用最溫柔的語氣,說最絕情的話。
鈍刀割肉, 淩遲過程被持續拉長, 痛感被無限放大。
溫晚寧願謝舒毓發火打罵, 也不要被輕飄飄丢去一邊,成為她的過去,成為她生活中可有可無的旁觀者。
從前,她們那麽親密,牽手, 擁抱, 接吻,兩具光潔的身體緊緊貼合在一起,直至天明。
那麽近, 就發生在不久前,記憶無法被删改塗抹,要怎麽樣能當作沒發生。
“不可能當作沒發生的。”溫晚死死揪住她手臂衣袖,雙膝發軟, 幾乎要跪倒在她面前。
“我們之間,是有什麽理不清解不開的深仇大恨, 你一點機會也不給我。”
“我們認識二十年了。”內心絕望到極點, 溫晚流淚哀求,“你別丢下我好嗎,求你。”
身體虛弱, 謝舒毓往後趔趄幾步, 跌坐在沙發,溫晚急切追上, 把自己重新塞回她懷裏。
推拒幾下,病後全身發軟,四肢無力,她執拗不松,謝舒毓輕輕搖頭,選擇不再回應她任何肢體接觸,手臂垂放一邊。
“你進門前幾分鐘,葉子也是這麽跟我說的,二十多年,真的分開,好可惜。”
苦笑一下,因整晚持續高燒而緊繃的嘴唇傳來尖銳刺痛感。
唇瓣滲出血珠,舌尖嘗到腥甜味道,淺吸氣緩了幾秒,謝舒毓還是很溫柔跟她說着話。
“所以,我才說,還是做回普通朋友。”
“昨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其實是我的問題。本來我們可以一直做好朋友的,是我對你存有太多超有友誼的非分之想,也是我先向你表白,索吻,拉你下水。”
回憶從前許多甜蜜時刻,眼眶淚意渲染得缤紛多彩,謝舒毓聲音很輕,混雜些微病愈後虛弱的沙啞感。
“小碗,我真的好喜歡你,好依賴你,也曾經真的好想好想跟你在一起,成為你生命中一份不可或缺的存在。”
“我講不清楚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你的,也許是在你離開的時候吧。只是,你知道的,我這人一向膽小,我不敢告訴你,怕驚擾你,最後連朋友也沒得做。”
“看你跟別人約會拍拖,看你接過別人的花,看你依偎在別人身邊笑,我心裏好難過。明明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也是你最信任的人,我們天下第一好,為什麽不可以在一起呢?”
“我就是怕。”
偏偏,怕什麽來什麽。
“我還是搞砸了。”
胸腔漫長起伏一下,謝舒毓手托住她後背,稍探身,從茶幾上抽了張紙巾,托起她的臉,點點按壓去臉頰的淚。
“其實你沒做錯,是我控制欲太強,還偷偷給你上手段,不跟你商量就自己買了房,想逼你辭工回家。”
“我還是不懂怎麽正确去愛一個人,從前的朋友關系維持了二十多年,或許那才是最好的。”
所以,選擇回到從前。
不要把自己的人生錨點抛擲在任何人身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生命航線。
不要再糾結家人的偏心,也別再對任何人抱有期待,即便是深愛之人,她也會有自己的朋友,生活和事業,她有這個權利,為什麽一定要去幹涉她。
愛是占有,也是寬容、慈悲。
還做不到,還學不會,幹脆選擇放手。是謝舒毓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能做到的。
愛,是多麽深刻而複雜的字眼,偏偏書本上一個字也沒教,人生的試卷,沒有導師引領,只能跌跌撞撞不斷試錯。
“就分開吧。”
謝舒毓松開懷抱,拍拍她的肩膀,回到真正的老友位置。
溫晚擡起頭,認真去看她的眼睛,濕漉漉像隔着一片霧,又似遠在雲端,瞧不真切。
“我會給你買新的拖鞋。”
不甘心,溫晚沒什麽底氣挽回道。
謝舒毓搖頭,“這不單單是拖鞋的事。”
“那你說是什麽事,工作?等周一回去,我就辭職不幹,好不好。還是房子,交了多少首付,你告訴我,我把另外一半錢轉給你,你把我的名字加上去,我跟你一起分擔月供。”
溫晚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你說愛我,怎麽能這麽狠心對待我。”
她脫力滑倒在奶白色的長毛地毯,死死揪住謝舒毓,不肯松手,執拗道:“我做錯了我都改還不行嗎?”
謝舒毓有些困惑地看着她,“我對你真的那麽重要的話,在這之前,為什麽不能認真聆聽一下我的訴求,體諒一下我的辛苦。”
溫晚瞬間沉下眉眼,兩片精致的嘴唇形狀變得尖銳,像一把鋒利的剪刀。
“你每天給烏玫做飯,還故意發微博,難道不是氣我,你說着多愛我,還不是一直在用最惡劣最惡毒的想法揣測我,你罵我髒的時候呢,我跟你計較了嗎?”
騰地站起,她的自尊像一把火,把周圍一切都吞噬,也焚毀自己。
“你裝什麽清高啊,你敢說你一點沒利用你那個小學妹來刺激我。其實你這人特別刻薄你知道嗎?我被人堵在巷子裏脫褲子,你說是我自找的,是我非要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可當時我已經很凄慘很難過了。”
“傅明玮給我送花,你嘴上不說,心裏想什麽,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肯定想,是我給他釋放信號了,是我勾引他,他半夜來肯定就是想來睡我的對吧?”
烈火灼燒,溫晚克制不住全身發抖,尖銳的刀鋒,胡亂揮舞。
“每一次,都是你先丢下我的,等我受傷了難過了,又恰到好處出現在我身邊,說,看吧看吧,還是我對你最好。今天這樣的局面也是你一手促成,我說你手段百出你還不承認,反正我永遠是過錯方,你最純潔無辜,你最慈悲憐憫,你包容我,簡直是天使一般的存在。”
“你想讓我怎麽樣?”
溫晚逼近她,“給你下跪磕頭,還是以死謝罪?”
眼淚大顆掉下來,字字句句,化作透明的魚線将她裹纏,再一點點收緊,切割成塊,真心血淋淋掉落得滿地。
“是你先提出要跟我接吻的!說你沒試過,要我幫忙。你覺得我為什麽那麽爽快就答應你,這些年,受盡折磨的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我為什麽逃到那麽遠的地方,不跟你見面,不跟你聯系。我愛你啊,我同樣不敢告訴你,不敢邁步試探,以為朋友關系就是最安全的……”
情緒崩潰,溫晚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她從昨晚到現在,滴水未進,奇怪自己為什麽還是有那麽多眼淚,流也流不完。
她一氣吼完,哭喘着跑出大門。
狂按電梯不來,想被追上,又害怕被追上,氣到捶牆,她轉身推開樓道安全門。
扯不斷啊,就是扯不斷,還是不想離開有她存在的這棟陌生樓房,即便是躲藏起來,也要在離她最近的地方。
溫晚踩着樓梯往上跑,一口氣跑到天臺。
天氣才不管人什麽心情,明明一個小時前還陰雲密布。
陽光刺痛雙眼,找到一個黑黑的角落,抱膝團坐在地,溫晚終于可以放開嗓嚎啕大哭。
幾分鐘前,她也自暴自棄想,分開就分開啊,有什麽了不起。
念頭剛起,心髒就像被人一把攥住,痛到不能呼吸。
沒骨氣酸了鼻子,狠話跟着眼淚一起掉,傷人也傷己。
都想通過指責對方,來操控對方産生愧疚心理,誰先兜不住,認輸低頭,興許就能和好如初。
可如果兩方都沒低頭,是不是就真的到此為止。
把自己弄得好下不來臺,溫晚又後悔了,不應該對她說那些的。
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一切該如何收場。
她哭得更大,更響。
眼淚是她的武器,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往常,謝舒毓一定會忍不住親親她的。
這次沒有,她哭了好久還是沒等到,那就不用計較是不是哭得足夠漂亮,被到天臺晾床單被套的老太太發現也無所謂,眼淚鼻涕糊滿臉。
但總會有結束的時候,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勒令停止。
哭累了,臉頰緊繃,像一張揉皺濕透又風幹的紙,稍有表情,就會裂出一條條細長的血縫。
縮肩環緊自己,溫晚閉上眼睛,深深的疲倦感湧來,她想睡覺。
左葉起初給她打了幾個電話,沒接,手機關靜音,震動還是很煩,最後索性關機。
迷迷糊糊,一雙手伸到腋下,将她抱起,仍倔強不肯睜眼。
靈敏的鼻子嗅到熟悉的香氣,清雅好聞,摻雜絲縷藥味的苦,溫晚好怕是夢。
“你是怎麽找到我的。”她哽咽着問,眼眶又熱了。
原地不動,謝舒毓沒有急着帶她回去,只是抱緊她。
“小時候,每次吵架,你都會生氣跑掉,躲起來。但我發現,你都不會跑遠,要麽就在床底下,要麽就在衣櫃裏。”
所以她進到謝舒毓房間時,爬到床底下去找,完全是一種本能。
也許謝舒毓只是躲起來了,像她小時候那樣,其實內心極度渴望被發現,被找到。
“我知道你不會跑遠的。”
謝舒毓揉揉她左邊腦袋,靠在牆角,肯定早就難受得不行。
溫晚緊緊環抱住她腰肢,帶着哭腔說“我讨厭你”。
找到她,安撫她,懷抱溫暖她,卻不再親吻她。分手後還無處不在的細致體貼。
“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溫晚擡頭,被淚染紅泡腫的一張臉。
“沒有不要你。”謝舒毓擡手細細整理她鬓邊亂發,眸中飽含深情慈悲。
“我們還是朋友。”
還是這句,又是這句,怎麽哭鬧哀求都沒有用了。溫晚絕望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