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若蘭
第9章 若蘭
“靠!那封庭柳算個什麽玩意!也敢在江湖上作威作福!”
男人的聲音極大,吓得同行的幾人紛紛按住他,讓他莫要沖動。
劍雅池的人見此,紛紛面露警惕,似乎只要封庭柳一聲令下,那人便可身首分離。可封庭柳只是默默地喝着茶,并無開口的意思。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決定靜觀其變。
“你小點聲……這要是被人聽到,你可小命不保!”
“我不怕,他能拿我怎樣!柳渡城與魔道狗鼠一窩,禍害武林,就應該被除掉!”
“說起來,誅邪會的北龍堂主,是不是死在了他劍下。”
封庭柳喝了一杯茶,又兀自倒滿了一杯,聽了此言,竟是朝那邊去了個眼神,在帷帽遮擋下叫人看不真切。
那頭的讨論仍在繼續,甚至還有些偶然經過的客人加入了讨論。他們無一不因封庭柳的所作所為義憤填膺,好似下一秒他們就能一同攻上柳渡城一樣,靠唇舌揮灑自己的正義。
“那封庭柳在西北殺了誅邪會一百多人!簡直比魔道還可怕!”
“聽說他們那柳渡城是個吃人的地方!什麽接受江湖人士,根本就是吃人不吐骨頭!”
“就是就是!就應該有人除掉他!哎,可惜了那北龍堂主了,那可是個仁人志士、正人君子!為江湖做了不少貢獻呢!”
“同樣是江湖人士,這封庭柳怎麽和北龍堂主差這麽多。”
封庭柳好像聽到了什麽趣事一般,忽地發出了壓抑的低笑。他低下頭,雙肩抖動,一副隐忍模樣。
這般笑聲引起了人們的注意,紛紛朝他看來。
“喂!那邊的,你笑什麽!”最開始謾罵封庭柳的那個壯漢站起身,一手指着封庭柳,兇狠地質問。
封庭柳忽地不再遮掩,仰頭大笑,帷帽的黑紗散開,露出那雙厲色的赤色雙眼,展露狂态。
封庭柳站起身,将帷帽一手扯下,随意扔到一個下人懷裏,緩緩向那壯漢走去。
那壯漢似有所感,打了個寒戰,向後退了退,不小心撞到長椅,發出了一聲刺耳的摩擦聲。
“你說——北龍堂主死了?”封庭柳忽地開口,眉眼帶着狂妄的笑意,尾音上揚,宛如自地獄中走出的厲鬼一般。
那壯漢哆嗦着點了點頭,又不理解自己為什麽怕一個比自己還瘦弱的人,便給自己壯了壯膽,扯着嗓子吼道:“對啊!被那封庭柳殺了!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了!”
封庭柳冷笑一聲,又道:
“哦?那你知道,那北龍堂主,是什麽模樣?”
“這……”那人支支吾吾了半天,皺着眉頭,還真說不出個所以然。
那北龍堂主做事極其低調,從不在人前抛頭露面,也從不邀功,一直神秘地出沒在北濟城中,守護着北地的江湖安寧、誅邪除惡。除了誅邪會的部分人,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也沒有人知道他長什麽模樣。
北濟城中常有人說,你在街頭走,與你擦肩而過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北龍堂主。
封庭柳似是不介意一笑,繼續問道:
“那你知道,封庭柳,又是什麽模樣嗎?”
那壯漢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盯着封庭柳的臉看了半晌,忽地明白了什麽,猛地跌坐在地發出一聲恐懼的慘叫:“你……!你……!”
封庭柳面上笑意更甚,他上前一步,其餘的客人也都站起身警惕地看向他。甚至有人拔出了武器,卻是雙手發顫、面露恐懼。封庭柳卻随意地靠在一旁的桌子上,雙腿相疊,長劍負于身後,一副悠然模樣,毫無動手的意思。
但只要封庭柳想,眼前這些人的性命,取之不過彈指之間。
“你們不知道北龍堂主姓甚名誰,也不知他長什麽樣,更不知道他死因為何。我卻知道你們長了一張只會嚼豬食的嘴,徒會亂吠。”
封庭柳笑得輕蔑,諷刺的言語落在衆人耳邊猶如驚雷,可他們卻敢怒不敢言。
“對,沒錯,北龍堂主死了,害死他的正是你們口中自诩正義的誅邪會。”
“你們寄托希望的誅邪會,也不過是被蛀蟲啃噬過的腐爛枯木罷了!”
“哦對了,順便告訴你們。封庭柳與北龍堂主有何不同——”
封庭柳語氣頓了頓,忽地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走上前去一腳踏在那壯漢胸口,感受着腳下人恐懼的顫抖。
他忽而腳下用力,朝着那壯漢猛地一踹!
壯漢被踹飛數尺,撞飛了桌椅板凳後,狠狠地撞到了牆面上,痛苦地吐出一口鮮血,面色慘白。
封庭柳盯着鞋尖上一點因為踹人而蹭到的髒污,張了張嘴剛想喚些什麽,卻忽地反應過來尉遲楓不在身邊,便皺着眉收回目光,臉色卻陰沉下來,說道:
“北龍堂主,也不過是個蠢人。我與他不同,不會護着你們這群武林廢物。”
封庭柳擡手一揮,下人們紛紛站起身,同他一起走出茶館。來時的馬車早已在外面候着。
茶館的桌子上留下了不少銀子,用來賠償損壞的桌椅——雖然老板娘好似并不在意,就連表情都未曾變化。只留下一群瑟瑟發抖的武林散人,他們或是恐懼,或是怒罵,卻無一人敢追上前來。
“誅邪會都不幹活的嗎!封庭柳不除,武林必亂!”
“看來誅邪會也沒什麽能耐!”
封庭柳回到車廂內,聽着茶館內的一言一語,嗤笑出聲。如今的江湖,就是這一片自內而外腐爛的模樣,叫人如何心生向往。
“少爺, 去哪?”下人在車廂外問道。
“去醉花樓。”
“是。”
馬車聲又起,在繁華的街上行駛,向着城中心最為熱鬧之處前進。
醉花樓位于北濟城最熱鬧的位置,金碧輝煌的樓內,滿是金錢酒肉的氣息。
如今天還未黑,只是傍晚,夕陽落在金色的牌匾上,給這紅粉之處籠罩了一層耀眼的色彩。門口的紅燈籠還未點燃,卻已經有人候在門口,只等那天黑,再同樓內的溫柔鄉會上一會。
馬車停在醉花樓的門口,下人掀起簾子,封庭柳一腳踏出,便引來周圍人的陣陣視線。即使他帶着帷帽,依舊身材出衆,更何況他手拿鑲金玉煙杆,又是一身冰雪不融的氣質,怎叫人能移得開眼。
倚門賣笑的女人見了封庭柳,面上笑意更加豔麗,理了理鬓角碎發,端着婀娜姿态上前。她自然認識眼前這位爺,雖不知姓甚名誰,卻也懂得如何接待。
“爺又來玩兒了呀~還是和以前一樣嗎?”女人上前,剛想去挎封庭柳的胳膊,卻被封庭柳不動聲色地躲開。外人看來,也不過是她蹭了過去,與封庭柳擦臂而過罷了。
封庭柳點了點頭,沒有出聲。
“憑什麽他就能提前進樓!”旁邊等待的客人心有不滿,不由得出聲質問。
“這位爺可不一樣呢~”女人奉承着,瞥了那客人一眼,又露出嬌柔的笑容。可封庭柳對女人卻毫無興趣,直直向內走去。
“咱們若蘭真是好福氣,能讓爺你這樣的男人看上~”女人沒有灰心,反而是挺胸扭挎,跟着封庭柳走了進去。她深知眼前的男人來醉花樓只是為了若蘭而來,可她還是不死心,希望這位多金的爺也能向自己身上看一眼。
可惜,她的願望直到封庭柳走進最上等的客房後也沒能實現。
房門緊閉,門外女人羞惱的跺腳聲傳入封庭柳耳中,可他并未在意。他将帷帽摘下擱置到一旁,撩起衣袍坐到屋內紅木椅子上。這紅木椅的品質自然比不上封府內的,但封庭柳卻已經坐在此處不知多少次。
封庭柳擡起煙杆一抿,煙霧缭繞之中,一旁的鴛鴦屏風後忽地響起一道琴音。琴音漸起,宛若高山流水般輕快流暢,又仿佛與卵石擊打而節奏陣陣。
夕陽漸落,染得那屏風如血般緋紅,燭光更盛,照得屏風後的素手撥弦如同撥動了那夕陽淡去。
弦凝指咽聲停處,別有深情一萬重。
顫音漸止,夕陽褪去,徒留一方暧昧燭色。
“你心中有郁。”封庭柳忽地開口,語氣确鑿,卻聽不出什麽情緒,“你彈出此曲,是在想什麽?”
屏風後的女人緩緩起身,自後走出,只見一位風姿綽約的女子身着紫蘭衣裙,裙擺上的蘭花随着她優雅的步伐輕輕搖曳。她走到封庭柳身邊,為他傾倒一杯熱茶,便坐到一旁小凳上,垂眸輕嘆。
她生得貌美,卻并未帶上這煙柳之地的濃香,反倒是如同那衣上蘭花一般淡雅。
她是這醉紅樓最受歡迎的琴女若蘭,繞梁餘音便值黃金千兩。
“奴家只是聽見了些故人的訊息,一時憂郁,反倒是擾了少爺的興致。”
“曲中有郁,卻添一份味,何談擾我興致。故人?你那故人的屍骨都已經瞧不出模樣,又能有什麽訊息?”
封庭柳好似在若蘭面前可以放松下來一般,靠在椅背中,雙腿交疊,神色自然。他并不在乎方才聽了什麽曲子,也不在乎面前的女人是如何的貌美,他好似只是來此處停靠、休息。
若蘭面上帶着微笑,輕聲說:“不打緊,不過是聽說了一些關于他女兒的事情。聽說他女兒如今生活得不錯,前些日子還來過北濟城看望她的意中人。”
“你還對他的女兒心有愧疚?”封庭柳一瞥,似有不悅。
“那女孩兒也是個可憐人……不說這個了。少爺,這是北濟城內近期出現魔道的情況,人數竟比三個月前翻了三番。”
若蘭的表情嚴肅了下來,從衣袖中掏出早已準備好的一沓名單,遞到了封庭柳的手中。
她是這兒的琴女,更是封庭柳安插在北濟城的一處絕妙眼線。
作者有話說:
前文小改細節,不影響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