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複仇
第30章 複仇
若蘭給尉遲楓講了些封庭柳過去的事兒,讓人意外的是,封庭柳竟未曾阻攔。
若蘭年輕的時候就被送進了煙柳場所,早已習慣了被有錢人當做消遣的玩物,卻又在這樣的環境下,遇到了一個男人。
男人對她一見傾心,便許下諾言,說是要替她贖身、納她為妾。甚至哄誘若蘭,不曾喝下避子藥,懷了個孩子。
彼時的若蘭仍是單純,相信了男人的話,期待着從籠中解放,哪怕是不知男人身份,哪怕是給他人做小。
她不再接待其他客人,只等着自己的愛人。
可就在這時,男人的正妻出現了。
若蘭本擔憂那正妻不接受自己。
可正妻卻對她以姐妹稱呼,還說自己會把若蘭當做妹妹相待,給她一個溫暖的家。
男人的承諾都不如姐姐的話語更加讓她動容。從此,她更加期待未來的生活,隔三差五地,便會與姐姐相見,談談心事。
姐姐教她女紅,贈她安胎補品,還說她們将要一起伺候的丈夫是多麽溫柔體貼。
但一切終成泡影。
來接若蘭的不是那男人,而是正妻。載着若蘭的轎子沒有駛向豪華宅院,而是偏僻山腳。
等待着若蘭的不是熱鬧的婚禮,而是地痞流氓的毒打與欺辱。
紅色的長裙沾染了泥土,鮮血從她的下腹流淌而出,未成形的孩子混在泥漿裏,什麽也沒剩下。
“啧,風塵女子也想嫁作他人?不自量力,給我打!”
曾經對她百般溫柔的“姐姐”露出了真實的嘴臉,如同野獸一般,将所有打算入侵領地的人消滅殆盡。
若蘭血泊之中,疼痛也無法叫她清醒。她捂住小腹,想要留住什麽,可生命消逝的感覺過于明顯,可她無能為力。
正妻帶着人離開,留下半死不活的若蘭,等待着山裏真正的野獸解決這沾滿了鮮血的美味。
可接近若蘭的并非野獸,而是一只滿是劍繭的手。
她虛弱地擡眼看去,只見生得俊朗的少年人向她伸以援手,企圖救她一命。
孩子沒能保住,她的命卻被封庭柳留下。
“我這樣肮髒的風塵女子,你為何要救。”若蘭問向少年封庭柳,一雙空洞的眼中,不見任何活下去的希望。
“靈魂永不會被人玷污,只要你認為自己仍是最潔淨的。”封庭柳把湯藥遞過去,沉聲說着。
那時的少年人,眼神似是不化的冰,可遞來的湯藥,卻暖得入胃,讓若蘭重活了一次。
少年人問她:“你想不想報仇。”
少年人給了她一把刀和一個機會——一個殺子仇人就在眼前可以下手的機會。
正妻被綁在小巷中,滿眼驚恐地看向兩人,被堵住的嘴發出“嗚嗚”聲響,恐懼讓她瑟瑟發抖。
若蘭手裏拿着刀,遲疑地看向封庭柳,卻見封庭柳面色泰然,好似已經習慣了如此殺戮。
“若蘭姐,是她殺了你的孩子,是她抹滅了你的夢。”封庭柳淡然說道。
“我……”若蘭握着刀的手有些顫抖。
“人善被人欺。被奪走的,就應當自己奪回來。若蘭姐,不可猶豫。”封庭柳紅眸中有兇光閃動,但他只是靠在牆上,等着若蘭自己下手。
若蘭看着發抖的正妻,回憶起的是自己希望又絕望的跌宕,想起那個夢裏總是在對她笑卻又消失的孩子。
她怎會不恨?
她恨眼前的女人,也恨那個空口許下承諾的男人。
她再肮髒,那曾經鮮活的生命卻是無辜的!
刀刃刺進了女人的胸口,嗚咽聲中,女人停止了顫抖。
沾滿了鮮血的匕首掉落在地,發出清脆聲響,直讓若蘭向後退了一步。
“她死了……結束了嗎……”
“不,還沒有。”封庭柳站到了她的面前,“歸根結底,錯的是那個男人,殺了那個他,才算大仇得報。”
若蘭難以置信地看向少年人那雙充斥着血腥氣的眼。
她彼時不能理解,為什麽本應享受自由和不羁的少年,會有那樣的一雙眼睛。
封庭柳帶她去看了那個男人,那男人身邊跟着一名少女——是他的女兒。
若蘭看到那個女孩兒後,更加難以下手。她不明白為何一定要報仇,自己的孩子被人殺害,就要讓別人的孩子變成孤兒嗎?
封庭柳沒有強迫她,而是和她在那男人的宅院周圍住了幾日。
奇怪的是,那個男人的行蹤詭異、身手了得,仿佛不是尋常人家,更像是常年習武的武林中人。
可封庭柳還未探查更多,竟發生了意外。
男人死了。
兇手是他的小兒子,人們發現的時候,小兒子已經逃之夭夭。
沒有人知道原因,也沒有人發現小兒子的下落。
可他們卻在男人的房內發現許多不堪入目的刑具,聽說,這些東西都被男人用在了自己兒子身上……
若蘭聽了這個消息,驚訝之餘又有些慶幸。知人知面不知心,誰承想那個表面溫柔的男子,背地裏竟是這種貨色……
“難道你早知……”若蘭恍然發覺,看向一旁淡定喝茶的封庭柳,瞪大了眼睛。
“當你與他在煙柳之地相遇,你就應該發覺,他是個渣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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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的确是少爺的作風。”尉遲楓聽過故事之後,亦是動容。
“那時奴家才知,少爺做事,自有他的判斷。奴家想為少爺做些什麽,但可惜出身煙柳之地,只能留在此處,為少爺探查情報。”若蘭面上帶笑,緩緩道來。
封庭柳卻是皺了皺眉。
“我說過很多次,你來柳渡城,會更好。”
若蘭輕輕搖頭。
“奴家在這兒就很好。少爺替我贖身,還買通了醉花樓。從此,奴家不需要賣身接客,只需要彈彈琴、唱唱歌,如此悠哉,怎會不滿足?”
封庭柳咂舌一聲,表示不認同。
若蘭已經習慣他如此反應,輕笑了聲。
尉遲楓倒是好奇起來,不禁大着膽子問道:“少爺那會兒便有錢替你贖身,還将你安置在醉花樓嗎?”
“不,那會兒少爺還未建立柳渡城,替我贖身的錢,還是問他師父借的呢。”說到這兒,若蘭忽地掩唇輕笑起來。
封庭柳聽了這話,臉色黑了幾分,卻未發作。
他總覺得有一種走訪親戚時,被家長把老底翻了個底朝天的感覺。
“師父?是風澈嗎?”
“是的,那會兒奴家還與他們師徒二人一起住過一段時間。少爺的師父不擅長照顧人,只好讓奴家來洗衣做飯……”
“他那豈止是不擅長!”封庭柳憤恨一拍桌子,咬牙切齒說道,“他根本不顧我是死是活!”
尉遲楓見封庭柳這副模樣,以為他發了火,可仔細看去,他的面上分明是惱羞成怒般的紅。
尉遲楓可以斷定,封庭柳如今這個性格,一定與風澈那個放蕩不羁的性子脫不了幹系。
他想象着風澈帶孩子的模樣,不禁打了個寒戰。
“但風澈公子也是關心少爺。”
“用不着他關心,如今我被卷進北濟知府的破事兒裏,還不是稱他心意。”
封庭柳一邊說着,一邊站起身戴好了帷帽。
若蘭見此,也站起身來,将他們送到房間門口。
“少爺當心身體。”若蘭垂眸,向他行了一禮。
“嗯,你也一樣。”封庭柳擺了擺手,和尉遲楓離開了醉花樓。
醉花樓外,燈火通明,夜不眠。
兩人走在路上,仿佛與周圍塵嚣隔絕。
尉遲楓悄然去看封庭柳,心中竟有幾分雀躍。
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封庭柳少年時期的事情,哪怕是從別人嘴裏聽來,也覺得歡喜。
仿佛那個滿眼殺意與傲氣的少年就站在他的面前,睥睨着他。
“少爺對若蘭非同一般。”
封庭柳瞥了他一眼,竟是說道:“我見她第一眼,便覺得她像我的母親。”
許是被周圍的塵世所影響,燈火照耀下被黑紗遮掩的赤眸,流露出幾分柔和。
這是尉遲楓第一次聽封庭柳提到自己的親人,心中一緊。
“母親?”
“溫柔體貼,又一心護着孩子。”
封庭柳沒有再多說,但從他沉重的語氣中,不難得知那是一段無法提及的過往。
“看來,夫人一定很愛少爺您。”尉遲楓輕聲道。
“那是自然。”封庭柳輕笑了聲,忽地又道,“再告訴你一個秘密,方才若蘭講的故事裏,有一處錯誤。”
“什麽?”
“那個男人并非被兒子所殺害,那些刑具也并非對兒子使用。他的兒子自始至終被人陷害、追殺,無法回到家中,走投無路之時,我給了他一個選擇。”
“莫非,他就在柳渡城?!”尉遲楓心中大震。
“沒錯,此人正是玉霁——前任萬蠱宗宗主之子。”
作者有話說:
回憶殺都是在埋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