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他恐同
第11章 11、“他恐同。”
副駕駛座很軟,陳自原打開座椅自熱模式,陸衡好像掉進了暖洋洋的窩,整個人昏昏欲睡,太舒服了。
陳自原看着陸衡,一開始沒說話,也沒有發動車。他看陸衡的眼睛快閉上了,笑了笑,說:“陸先生,安全帶。”
陸衡一下又醒了,伸手往後拉安全帶,他覺得自己在陳自原面前特像個智障,“不好意思。”
“剛才是謝謝,現在又不好意思,”陳自原開玩笑地說:“我覺得我像個網約車司機了。”
陸衡覺得陳自原很不一樣,至少跟診室裏穿白大褂時的感覺不一樣,他額前的頭發往上撩起,發膠使用的程度剛剛好,不說話的時候眉眼氣質張揚很多,唯一不變的是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儒雅溫和全在這上面了。
他得接陳自原的話,不然氣氛太尴尬。陸衡于是也笑,但語調還是有點兒緊繃,“網約車可沒有開保時捷的。”
所以陸衡剛發現陳自原應該挺有錢的,他手腕那塊表陸衡前幾天剛不知在哪兒看見過,得十幾萬。
“也有,”陳自原把車開出停車場,拐彎上了馬路,他開車很專心,也能兼顧跟陸衡聊天,“我如果下班沒事兒就考慮過開網約車。”
陸衡偏頭看他,問:“為什麽?”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生活,接觸得多了,五花八門的體驗感可以豐富心理層次,降低生活可能對自己造成的打擊,适當陶冶情操。”
陸衡其實不太理解他話裏的意思,又問:“你在醫院裏,每天接觸的人不是更多嗎?”
“不一樣,”陳自原說:“來醫院的人大多痛苦,他們在尋求幫助的同時會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某一個人或者某一種體系上。當然大多數結果是好的,但也有很大比例不好,在那種情況下被寄予了希望的人心情會很郁悶。”
陸衡點了點頭,“嗯,懂了,釋放壓力。”
陳自原笑了笑。
現在社會壓力大,釋放壓力的方式逐漸呈現多樣性,比如後座那二位。估計也沒多熟,酒桌上你來我往一頓,突然發現彼此的指甲蓋形狀相似,于是也算找到共同點了,借着酒勁發瘋,哭完了笑,笑完了又唱,順氣活血。
所以喬微微老說陸衡太端着了,什麽事兒都悶在心裏,遲早有病。
得發洩出來啊!
陸衡坐在豪車裏沒敢亂動,透過後視鏡看喬微微,只要一眼就牙疼。這姑娘太彪悍,掐着謝之岩的脖子晃,竹筒倒豆子似的哭訴自己悲催的暗戀史,還是以倒敘形式憶往昔。謝之岩被掐得差點翻白眼也沒拿開喬微微的手。
喬微微前言不對後語,說自己高中那會兒暗戀一男孩兒,然後說斷片了,又開始嚎,陸衡臉色就變了一下。陳自原一心三用,觀察細微,突然想起喬微微對自己基圈明燈的定位形容,有些微妙了。
稍微聯系一下應該能猜出個形狀來。
不過這事兒無法确定,更不可能問,并且從陸衡在藍歌前廳遭遇事情的反應來看,他的厭惡是發自內心的。
謝之岩說自己也命苦,稍微喜歡的女孩子全看上陳自原了,這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卡顏局。
陳自原:“……”
陸衡真怕喬微微吐陳自原車上,洗車得花不少錢,沒忍住回頭提醒她,“微微,你別亂動。”
喬微微壓根沒聽見,啪一聲倒謝之岩肚子上了,“哎喲,真Q彈。”
陸衡也無語了。
陳自原寬慰陸衡,“沒事兒你別擔心,他倆活躍氣氛呢。”
陸衡噗一聲笑出來,連自己都驚了。這是他今晚第一次放松,毫無預兆的。
陳自原偏頭看了看陸衡,嘴角也輕輕勾起。
确實有這二位現眼包擱這兒唱戲,陸衡在陳自原身旁不至于坐立難安。
時間過挺快,陳自原的車也開得穩,陸衡只說了個小區名稱,好像陳自原拐個彎就到了,他對這一帶很熟。
陳自原靠邊停好車,斟酌一下,對陸衡說:“她能自己走嗎?”
陸衡搖頭,說不能。
“這一片小區管理挺嚴的,外面的車進不去得上物業登記,要不你等我會兒。”
“不用,她家那樓不遠,走兩步就到。”陸衡解了安全帶下車,又繞道後座,打開門把‘如膠似漆’的二位分開,直接把喬微微抗了出來。
陳自原能感覺出陸衡跟喬微微的關系很好,非常敞亮的那種,所以他說話不遮掩,陸衡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行,”其實陸衡的臉色很不好,陳自原問他,“需要我幫忙嗎?”
陸衡當陳自原客氣一下,于是自己也客氣了回去,說不用。他還想跟陳自原說聲謝謝,但是這些場面話說多了自己也不好意思,确實太端着,所以換了個調,“麻煩你了陳醫生。”
陳自原笑了笑,沒說什麽。
陳自原看着陸衡的背影微微出神,他沒動,車打着雙閃停在馬路邊上。車裏突然安靜了,謝之岩鬼鬼祟祟地睜開一只眼,跟後視鏡上的陳自原目光一對上,立馬又閉緊了。
“別裝了,人都走了。”
“哎喲,”謝之岩托着腰,又摸脖子,“差點給我脖子弄斷。”
陳自原的手指摩挲着方向盤,聲音特沉,看上去有心事,“我看你挺享受的。”
“你不懂,女孩子傷心了就得順着她的意思來,”謝之岩說:“這叫提供有效情緒價值。”
陳自原嗯一聲,沒往下接話。
謝之岩坐直了往外看,“她住這兒啊,那挺巧。”
陳自原瞥他一眼,“還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謝之岩家就住隔壁小區,所以說挺巧,他嘿嘿笑了聲,“不用,我自己走回去,醒酒。”
“嗯。”陳自原解開了車鎖。
但謝之岩沒動,他嘴皮子癢了,就是想惹一下陳自原,腦袋往前探過去,差點怼方向盤上,“欸老陳,那人誰啊?”
陳自原知道他問的是誰,言簡意赅地說:“患者家屬。”
“啊?”謝之岩跟陳自原認識很久了,知道并且接受他的性取向,聽完了特失望,“你患者都是小孩兒,那是小孩兒爸爸?他結婚了啊?”
陳自原搖頭說不是。
謝之岩着急,抓心撓肝的,“你能一口氣把話說完嗎?!”
陳自原低頭看了眼時間,挺晚了,他淡淡地說:“小孩兒叫他舅舅。”
“哦,舅舅啊,那挺好,”謝之岩自己還沒着落呢,跟着操心陳自原,“兄弟不地道,有情況還瞞着我。”
陳自原摘了眼鏡,低頭揉揉鼻梁,“算上之前醫院的兩回,今天是我跟他第三次見面,你覺得這什麽情況?”
謝之岩尴尬了,讪讪地回到後座,“怪不得呢,我聽你倆聊天這擰巴勁兒啊,我恨不得自己上場!”
陳自原:“……”
謝之岩下車前最後問了一句,“老陳,有戲嗎?”
“沒戲。”
“為什麽?”
陳自原重新戴上眼鏡,目光很平靜,“他恐同。”
陸衡把喬微微扛到單元樓下,沒上去,他倆關系再怎麽好,男女性別擺在這兒,在女孩子沒有意識的時候登堂入室,對誰都不好,這點分寸陸衡還是有的。
喬微微有個表姐跟她住一起,陸衡有她電話,打通了,簡單說幾句交代前因後果。兩分鐘後喬微微表姐穿着拖鞋沖下來,一邊擔心一邊又罵罵咧咧地從陸衡手裏接過喬微微。
“等她明天酒醒了我收拾她,像什麽樣子!”表姐跟陸衡也熟,“辛苦你啦小陸,上來坐會兒嗎?”
“不了,孩子都在家,我得回去。”
“那行,有空來啊,把小早和球球都帶上。”
“行,”陸衡笑了笑,說:“來蹭飯。”
挺晚了,兩人就寒暄幾句,陸衡離開小區的時候風又大了,他這會兒鼻子完全不通氣,胸口堵得慌,張嘴呼吸,風往嗓子裏灌,又開始咳嗽。等咳痛快了擡頭往外看,陳自原的車還在。
駕駛位的車窗沒關,陳自原單手随意地擺在窗框上,指尖輕點,出神想着什麽事兒。路燈下陳自原的側臉線條被映射得非常完美。
陸衡站在馬路對面的樹後看他,不自覺放緩了呼吸聲,好像怕被人發現似的。他看得很仔細,那鼻梁的走向都記在腦海裏了,可以畫出來。這種窺探所得到的滿足感讓陸衡心跳加速,不過他同時也明白,他跟陳自原不是一路人,他們不會有交集。
造物主的完美作品,應該被高高挂起,肖想可以,沒人會去碰一下,至少陸衡不敢。
陸衡遺憾自己沒能記住陳自原雙眼的細節,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了,他轉身離開,悄悄退出去。
嘀——
車喇叭突然響起,把陸衡吓一跳,回頭看見陳自原沖他招手。
“陸先生。”
陸衡蹙了蹙眉,沒溜成功,硬着頭皮朝陳自原笑了笑,小步跑過去,自己給自己找補,“我……我以為你走了。”
陳自原挑眉,“這兒車更難打,等你呢。”
陸衡沒上車,他往後座看了一眼,沒找着謝之岩,“他人呢。”
“酒醒了,說要自己走回去,攔不住他。”
副駕駛座的暖椅功能還開着,陳自原就算不表達出來,他的意思很明顯了。陸衡要裝看不懂都沒機會,他開始盤算怎麽樣婉轉拒絕才會彼此都不尴尬。
陳自原沒給他機會,直接點破了,“我車上有針這麽不敢上來,怕紮着?”
他臉上的笑意很輕松,完全不會讓人感到有壓力。
陸衡剛咳完,嗓子有點兒啞,“你這車太豪了,我白天剛去工地一身灰,別給你車弄髒了。”
“工地?”陳自原笑着問:“搬磚嗎?”
陸衡輕輕一笑,“是啊,誰上班不搬磚。”
“那就對了,我也是。”陳自原解開安全帶下車,繞到副駕駛那兒又親自把車門打開,“快上來吧,都順路。這兒不讓停車,再過五分鐘交警得來攆我。”
陸衡不好再拒絕了。
可能豪車有豪車的高貴功能,陸衡一坐上去鼻子通了不少,身體特舒服,精神就放松了下來。
陳自原打開車載導航,問了句:“你住哪兒?”
陸衡眨眨眼,看向陳自原,訝異中帶着點兒笑意,“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