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你身邊有誰?”

第23章 23、“你身邊有誰?”

陳自原當然不會拒絕,從善如流地把手伸到陸衡面前,“你還會這個?”

“不算特別會,”陸衡說:“球球之前腿疼,醫生說給他按一按會好點兒,我找了些視頻學,瞎弄的。”

陸衡沒直接上手,先仔細看了看,略微局促,他不好意思碰陳自原,說話聲音很輕。

陳自原不想讓陸衡太緊張了,挑了句合适的話問:“為什麽會腿疼?”

“缺鈣。”

陳自原笑了笑,說:“那我這兒估計也是缺鈣,正好對口了。”

其實陳自原很幽默,并且他的幽默不浮于表面,可以有效且具有針對性地化解陸衡的緊張。

陸衡擡眼看了眼陳自原,眼中有矜持的笑意。

但他還是腼腆,手舉起來又放下。

車內溫度陡然升高,不清楚是空調的物理攻擊還是內心的魔法反應。

陳自原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擡着手,不問不催,等陸衡自己調節過來。

水面不管平靜或是翻湧,站在對岸的人想過來,船必須得開,但要找對方法。

陸衡很多時候會對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進行複盤,比如眼下。

他對陳自原有某種想法,不能說,蘋果長在樹上,陸衡從沒想過摘下來,偶爾窺探一下,心理上也能獲得滿足,很快樂。

然而當獲得的情緒價值滿溢出來時,言行舉止就會在大腦得意忘形的支配下逐漸脫離正軌,最後形成自己無法掌控的局面,陸衡會在這樣的局面裏進行反思——

比如自己應不應該說這樣的話。

當然了,說出去的話陸衡也不可能原封不動地再咽回去,不然真顯得此地無銀,所以得克服。

陸衡心理建設的過程有些漫長了,陳自原在等待期間手指還時不時抽搐兩下。

像某種暗示。

陸衡心一橫,對自己破罐子破摔,但對待陳自原,他依舊很惶恐并且小心翼翼。

陸衡的手指很好看,骨相完美,皮膚白皙。滑,并且柔軟,連指甲蓋的形狀都是陳自原喜歡的,只可惜掌心多了道疤。

也是因為我,陳自原想。

陸衡在陳自原右手虎口位置按了兩下,太重了不行,太輕了也不對,他試探問:“陳醫生,這力道怎麽樣?”

聲音特緊。

“還能再重點兒。”陳自原靠在椅背上,頭微微後仰,閉着眼睛。

陳自原疲憊的脆弱感讓陸衡的心揪了一下,同時也放下了對自己成噸的心理消耗。精神松下來,人就不那麽局促了。

這很神奇。

“行。”

陸衡說着加重了一些力道,另一手握着陳自原的手腕按,這樣會好點兒,然後再時不時看他的反應。

陳自原的眉眼逐漸舒展開來,應該是舒服的,于是陸衡的勁兒慢慢虎口移到他抽搐的手指那兒,還是用同樣的手法。

陸衡給自己弄出一腦袋汗,他掌心的溫度通過皮膚反應滲透進陳自原的血液裏,在寒冷的冬季,像一只破冰川而來的蝴蝶,飛進了誰的心髒。

它們誰也沒說話。

安靜的氛圍,奇妙的旖旎。

陳自原的手指能動了,恢複正常角度,稍微可以控制住。陸衡做得很好,他自己也松了口氣。

“你這樣不能開車,要注意安全。”陸衡收回自己的手,微微攏拳,拇指彎曲在掌心撓了兩下,他覺得特癢。

陳自原暗自回味,也只是無奈,他點點頭,“我叫代駕了。”

陸衡說了句嗯。

話題突然止住了,陳自原也沒往下接。

陸衡覺得自己破壞了氣氛。

但其實陳自原想謝謝陸衡,他盤算着這句謝該怎麽說出去才能增添點兒有趣的靈魂。

然而兩位表面看上去淡定,實際上都着急,一個擡頭,一個偏頭,目光再次碰撞,同時開頭。

“那個……”

都沒反應過來,陸衡怔愣一下,陳自原也笑了。

陳自原諧戲,“咱倆非得這樣說話嗎?”

陸衡哭笑不得。

陳自原捏手腕轉動兩下放松肌肉,“我想謝謝你來着,臉皮太薄,不好意思開口。”

他自我調侃下給出的臺階永遠在陸衡的舒适區內。

陸衡笑着眨眨眼,“行,我聽見了。”

“那就好,”陳自原長舒一口氣,笑着說:“吓死我了。”

陸衡捧起熱水袋塞到陳自原手裏,“沒好呢,回去以後還是得熱敷,不然手還得抽。”

“球球腿疼的時候也是這種步驟?”

陸衡一愣,說嗯。

陳自原眼尾稍稍揚起一點兒,笑意悠然,熱水袋兜在手裏,特別暖,“好,我知道了。”

代駕來了,敲了兩下窗戶,“先生,是您叫的代駕嗎?”

陳自原本來還有話要說,這會兒沒機會了,挺可惜的。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陸衡準備下車,頓了頓,偏頭說:“陳醫生,再見。”

“再見。”

陸衡打開副駕駛的門下去了,風灌進來,陳自原也下了車,繞到他那邊,看見陸衡的耳朵被風吹紅了,他說:“挺冷的,圍巾戴好。”

“嗯。”陸衡給脖子繞一圈,蒙住了嘴和鼻子,又只露出一雙眼睛。

他跟陳自原揮手,往地鐵口走,後面又跑起來。

陳自原一直看着陸衡,直到代駕催了,他才落寞地收回目光,腰一彎鑽進車裏,坐在副駕駛上。

這兒還有溫度,不只是座椅自帶的烘熱效果,還有陸衡的體溫,仔細聞,車內有一縷淡淡的橙香。

陳自原身心放松下來,不可抑制地想,這香味如果能帶回家該多好。

陳自原給陶向陽發了條信息,又轉賬五百塊錢紅包,讓他自己打車回去,路上小心。他到家後什麽事兒都懶得做了,倒頭就睡。

陳自原很久沒睡這麽實在過了,沒做夢,頭不疼,身體也暖洋洋的,有種飄飄欲仙的幸福感。然而這種幸福沒持續多長時間,被一個視頻電話打斷了。

晚上十一點左右,賀黛來電。

陳自原被吵醒了,不大高興,看了眼手機,沒打算接,但也睡不下去。視頻自動挂斷後很快又響起,這回陳自原接了,他睡衣亂,頭發也亂,造型不太謹慎。

“媽。”

賀黛依舊優雅,他面前擺着一個歐式風格的茶壺,根據時間推斷,她應該在喝下午茶,“睡了?”

陳自原說:“我跟你有時差的。”

“那也不應該睡這麽早,”賀黛撩起眼皮,強勢地磕破呼之欲出,“自原,這兩年你倦怠了很多,你對自己的要求這麽低了嗎?”

陳自原無話可說,他又開始頭疼了。

賀黛卻很不理解,“你可以去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行立坐卧狼藉無序,忘了我是怎麽教你的。”

陳自原沒忘,他能記一輩子。

賀黛用她的控制手段,把完美主義最精細的标準用在了陳自原身上,小到吃穿用度,大到前途人生,一頓飯甚至一道菜,吃不能超過幾口,晚上幾點睡,早上幾點起,只要有一丁點脫離标準,賀黛的貶低、打壓,她言語上對陳自原的摧毀如影随形。

你的家族在學術造詣上有很高的成就,你必須走他們的路,所以你必須先要成為他們那樣的人,那就是成功。

這是賀黛最常對陳自原說的一句話,并且前二十多年,陳自原也一直在這句話裏沉默着,毫無生機。

他反抗的契機是什麽,陳自原想不起來了,他不願意回憶這段恐怖的經歷,自己被馴化了,像個傻子。

“找我有事兒嗎?”陳自原說:“我需要休息。”

賀黛皺眉,“你被帶壞了,你應該回到我的身邊。”

陳自原的臉色很不好看,他沒開燈,賀黛看不見這些。

“你拒絕了我給你安排的飯局。”

“是。”

賀黛冷笑,“你父親的朋友跑來質問我兒子是個同性戀,為什麽要隐瞞,我很尴尬。”

陳自原也笑了一聲,“你可以跟他們說,我不想騙婚,我道德标準很高,至于你怎麽想的——媽,我不知道。”

“你被帶壞了,以前哪怕是沈竹欽你也不會這麽跟我說話,就算是做表面功夫,你也會出去跟她吃了這頓飯再說的。”賀黛很不高興,語氣浮動很大,“所以現在是誰在你身邊?”

陳自原眉心抽了一下,極力克制,淡漠地說:“沒人。”

他果斷挂了電話,逐漸心浮氣躁起來。

陳自原重重閉上眼睛,又猛地睜開,他轉頭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夜空,目光陰郁,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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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衡:有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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