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那天我看見你了

第30章 30、“那天我看見你了。”

今晚吃飯的餐廳特別火,陳自原提前一個月排隊預約,私廚,今天才約上。臨近過年期間,沒點兒後門都進不來這兒。

這些陳自原都沒跟陸衡說,就當是個平常的晚上吃頓平常的飯,陸衡的心情看上去也不錯。包間在二樓,名叫行舟,有一個單獨的花園露臺,視野寬廣,擡頭就能賞月。

陸衡不常來這種精致的地方,後知後覺地局促起來,陳自原沒坐下,他也沒好意思坐,靠在窗邊,低頭看花,仰頭就看看月亮。

陳自原沒把球球放下來,還抱在手裏呢,又笑着看陸衡,把靠近窗臺的餐椅拉了出來,“小穗,你坐這兒。”

陸衡說好。

球球對周圍的一切都好奇,揪着陳自原的衣服擡頭到處看。

陸衡說:“原哥,你別抱着他了,慣得他。”

“沒事兒,手感挺好的,都是肉。”陳自原笑了一下,在陸衡對面坐下,又把球球放在自己身邊。

桌子其實不寬,菜沒上來服務員點了香薰蠟燭,燈也沒開,氛圍感先拉滿了。

球球估計是餓了,剛還活蹦亂跳的,一坐下精神看上去不太好了,腦袋一歪靠在陳自原胳膊上打哈欠。

陳自原看球球,感覺不太對,出于職業習慣,擡手摸了摸球球的額頭,問陸衡,“他下午沒睡?”

陸衡的手也伸過來了,陳自原還沒退走呢,他們的手指在空氣中碰了一下,“睡了一會兒。”

“現在沒事兒,”陳自原說:“體溫挺正常的。”

陸衡有點焦愁,說:“昨天下大雪,他出去玩了,手套掉了也沒跟我說,我後來聽他咳嗽兩聲。”

陳自原點頭,說嗯,又問:“藥吃過嗎?”

“吃了點兒抗病毒的藥,”陸衡的眼睛一直在球球身上了,說:“好像沒用。”

“沒事兒,小朋友抵抗力差,生病有誘因,發展起來也總有個過程,既來之則安之吧。”陳自原對陸衡說:“你別擔心。”

這麽多年折騰下來陸衡其實也習慣了,這回身邊突然有個人在,還是專業醫生,他穩了不少,至少不焦慮了。

稍微有點兒名氣的私廚都有自己的臭毛病,現點現做也得按照他們的節奏來。陳自原讓服務員把兒童餐上了,讓球球先吃着,他胃口還行。

“這裏的菜味道應該不錯,”陸衡指着球球,對陳自原說:“他以前在外面吃飯挑食的。”

“那我就放心了,”陳自原笑着說:“提心吊膽一天了。”

陸衡也跟着笑了一下,問:“你不放心什麽?”

“讓你覺得我自作主張了,拒絕我。”陳自原頓了頓,又說:“我這算先斬後奏。”

“不至于,”陸衡不跟陳自原對視了,微微垂眸,說:“下回我請你。”

陳自原說嗯。

菜上得慢,香熏蠟燭燒得倒是挺快,整個房間彌漫着過量栀子花的香氣,聞多了膩,又開着空調,陸衡鼻炎快被熏出來了,他擡手推開窗戶,掌心的傷疤露了出來。

陳自原一直看着。

“那天我其實看見你了。”

陸衡沒反應過來,“什麽?”

“就醫鬧那天,”陳自原也被熏得難受,手掌一揮,把蠟燭扇滅了,“我看你在我診室門口站了很久,以為你會進來。”

陸衡沒想到陳自原能注意到自己,那會兒狀況挺亂的其實。

但陳自原不這麽覺得,陸衡很亮眼,到哪兒都應該會被人注意,正向意義的。

這事兒又被提起來,留在陸衡掌心的傷疤開始發癢,有點兒難熬,忍不住撓了幾下。

“我第一次跑兒童醫院,找不到路,”他笑了一下,“堵你門口了。”

陳自原有點兒好奇,“湊巧堵我門口了?”

陸衡想了一下,這要說湊巧,他能跟陳自原認識,今天坐一塊兒吃飯,确實挺湊巧的,書都不能這麽寫。

“志願者給我指了個方向,說讓我看誰順眼找誰。”

陳自原突然特榮幸,同時也哭笑不得,“哦,你看我順眼。”

陸衡瞄了眼陳自原,複盤了一下自己當時的心理活動,不太好意思說。

陳自原給他倒了杯水。

陸衡端起杯子喝一口,大麥茶,很香,“那天我看見你診室牆上挂了面錦旗,別人都沒有。”

聊天氣氛輕松下來,陳自原有引導,陸衡也有回應,不會再說一句又得想想後面兩句該說什麽。

陳自原都快忘了那面錦旗了,他單手托腮,看着陸衡,問:“你第一反應是什麽?”

“陳醫生醫術不錯。”

長得也很帥。

“你不提我都忘了,”陳自原挑挑眉,笑着說:“錦旗是你來前一個小時剛挂上去的。”

陸衡詫異了一下,沉默半晌,由衷感慨:“這麽巧啊。”

“送錦旗的家長不直接送我這兒,先去院長辦公室晃一圈,然後被醫務科的領導一路指着才到我那兒,差點兒沒敲鑼打鼓了,”陳自原說:“我當時都懵了,接了錦旗後背都是汗,還得拍照,那會兒有個地縫我肯定鑽進去。”

陸衡聽陳自原聲情并茂地講,眼睛笑彎了,很漂亮,“這是好事,表揚你呢。”

陳自原扶了扶眼鏡,眉毛一皺,說:“我沒看懂。”

他年齡在這兒,不愛上網,年輕人玩兒的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就跟馬裏亞納海溝裏的生物,不涉獵就完全摸不着頭腦。

陸衡還是想笑,“YYDS?”

“對,我研究半天,沒好意思問別人,自己琢磨。手機輸入法打進去,第一個跳出來永遠單身,”陳自原捏着玻璃杯晃了晃,水也輕輕晃起來,“我想了好幾天也沒明白,他是祝我永遠單身嗎?”

“原哥,”陸衡特語重心長,“老梗了。”

“是嗎?”陳自原笑着說:“反正挺有意思的。”

“嗯,”陸衡浸在陳自原的情緒裏樂了半天,“是挺有意思的。”

于是陳自原反問:“哪兒有意思了?”

陸衡想了一下,“你拿手機查這些信息的樣子,寒窗苦讀的勁兒都使出來了吧?”

他嘴角揚起的弧度落在陳自原的眼睛裏,像突如其來的雨水澆灌田野,久旱逢甘霖。

陳自原看入了神,他喟嘆,說:“不服老不行。”

“老這個字不合适,你得換個說法。”

陳自原問:“什麽?”

“沉澱。”

所以只有沉澱下來的土壤才能有幸遇見一棵綠意盎然的小穗。

陸衡看到陳自原從容沉穩的目光,耳朵又紅在了昏暗的氛圍燈下。

球球安安靜靜吃飯,偶爾擡起頭看看——大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心裏藏着想法呢,為什麽都不說出來?

陸衡笑過了,心情開朗,陳自原帶給他的情緒價值不只在表面,這頓飯吃得特別順暢。他很久沒有過這麽好的胃口了,估計等會兒消化也快。

陳自原給了陸衡一張名片,說:“以後沒趕上公司的飯點,餓了別老點外賣。這兒的老板是我朋友,我跟他打過招呼了,你打電話直接點,有送餐上門的人。”

餐廳的名字叫般藍,特有文藝範兒,陸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了,這名字跟藍歌的感覺挺像。

所以陳自原沒飯吃了也能到這兒點新鮮的菜,不存在回家後孤家寡人的只能吃外賣。

陸衡突然回味過來了,他意味深長地看向陳自原,笑了一下。

陳自原挺忐忑,我這餡兒漏了沒?他心想。

後面陳自原去取車,陸衡沒跟着一起去停車場,在路邊等,就花店旁。挺晚了,花店也快關門了,陸衡看着店裏一個小姑娘正在收拾蔫了的花,心裏突然生出一個想法,獨自雀躍起來。

球球又咳嗽幾聲,陳自原聽見了,方向盤一打,沒往陸衡的公司去。

“早點兒回家,”陳自原說:“到家後你多給他喝點兒熱水,晚上別洗澡了。”

球球這情況不對,兒科醫生先看出來了。

陸衡的心也提起來,說嗯,又惦記把餅幹送給陳自原,問:“原哥,你明天有空嗎?”

“明天晚上我急診,白天才下班。”

“哦。”

“怎麽了?”陳自原問。

“我要直接去醫院找你會打擾你嗎?”陸衡性格糾結,但實誠起來又特實誠,說好的事兒他想做,不然老覺得吊着什麽,“明晚我給小朋友上完課就沒事兒了,把餅幹給你送過去?當夜宵了。”

陳自原挺不想拒絕的,但寒冬臘月,陸衡沒車,出行不方便。

“不用,”他笑着說:“又不是不見面了,不用特地約時間找我。”

陸衡:“……”

沒聽懂。

所以鈍的時候也是真鈍,陳自原想。他不解釋,看球球在後座快睡着了,開口說:“小穗。”

陸衡還沒适應過來,後勁老麻,“嗯?”

“家裏有退燒藥嗎?”

“有。”

“行,”陳自原提高了車速,“晚上注意點兒球球的狀況,可能是流感,你和小早也注意防護。”

陸衡點點頭。

一次意外的約會在憂惶和奇妙的浪漫中結束。

彼此的距離好像近了點兒,好像又沒有。

特矛盾。

陳自原的車開不進小區,他打着雙閃在路邊停下,想說點兒什麽,或者找個借口一起再走段路。但陸衡沒讓陳自原再送進去了,很幹脆地跟他說了再見。陳自原也不好再追上去,會顯得沒邊界感。

他目送陸衡消失在交錯的小路中,眼前的老房子帶着陳年的孤獨立在風雪飄搖的世界裏,跟誰在告別呢?或者又是跟誰在招手。

陳自原惆悵嘆息。

陸衡一晚上起床七八次,反複查看球球的情況,還好,沒燒起來,第二天起床了不說活蹦亂跳,狀态至少不錯。他給陳自原發了信息,告訴他球球沒事兒,沒發燒。

陳自原沒回信息,一天都沒回。

陸衡捏着手機偶爾看一眼,魂不守舍一天了,也得虧潘樂不在,否則又得拿他開涮。

比如想誰啊,你在等誰電話啊?

煩。

陸衡給小朋友上完課下班,跟平常的流程一樣,就是心裏多了個疙瘩,陳自原還是沒回信息。

晚上八點,陸衡洗完澡準備看會兒書,他突然聽見球球的咳嗽聲,緊接着是嘔吐,然後沒聲兒了。

小早吓哭了,喊:“舅舅,你快來!”

陸衡趕緊跑過去。

球球身體很燙,躺在床上正抽搐,眼睛翻了起來。

陸衡懵了一下,神魂很快又回來,“球球!”

他喊一聲,沒得到任何回應,然後大腦開始飛速運轉。高熱驚厥,陸衡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他的理論知識很充足,但實踐起來非常生疏。

陸衡把球球的身體以側卧的姿勢擺好,不去動他,量了體溫,快四十度了,估計真是流感。

“小早,你先讓開,戴好口罩。”陸衡挺鎮定的,他不能亂。

小早很聽話地讓開了,不過也沒讓多遠,就趴在門口看。

球球在抽搐五分鐘後緩了過來,神志依舊不清,陸衡當機立斷抱起他往外跑。

小早也想跟出去。

陸衡第一次非常嚴肅地對小早說:“你一個人在家,廚房不要去,任何人敲門都不要開,早點睡,我帶球球去醫院,聽話。”

小早沒辦法,她覺得自己可能會給陸衡添亂,哭着說:“好,舅舅,我聽話。”

晚上不好打車,陸衡穿着一件薄睡衣在寒夜裏半個小時才攔到一輛車,他不知怎麽地想起了第一次見陳自原的情景,好像也是這樣狼狽。

嘀嘀——

陸衡的手機響了一下,陳自原回信息了。

-我剛下手術臺,沒發燒就好。

陸衡鼻子有點兒酸,眼睛也澀,起了層水霧。

“去哪兒啊?”司機問。

陸衡的聲音發顫,大概是冷的,也有可能是無助時的崩潰,他說:“西京兒童醫院。”

--------------------

又要偶遇了嘻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