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你看看, 我是不是瘦了?”

徐久揚着小臉,讓陸清川看自己,“我現在走路都輕飄飄的, 感覺來陣風就能把我刮跑。”

他笑嘻嘻的, 好像做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眼睛一眨一眨的盛滿喜悅。

陸清川:“……”

他看着徐久,本就纖細的身材, 現在更加瘦弱不少。

白皙的臉頰上,那可愛的嬰兒肥已經消失, 瘦的下颌尖尖的沒多少肉。

“怎麽了?”陸清川見到他的好心情,轉瞬變得有些堵心, 蹙眉沉聲問道:“消瘦這麽多?”

“有病了。”徐久皺着小臉, 委屈地道:“昏迷了好幾天,把常安吓的眼睛都哭腫了。”

他黑亮的眸子認真的注視着陸清川, 像是控訴般說:“找你幾趟也不見人影, 你差一點就見不着我了。”

他病的那些天确實兇險, 徐久也是有些後怕,此刻臉上的表情透出些許恐懼。

徐久倒是痛快,把自己病的事一說,心裏舒坦了。

陸清川臉倒是黑了。

他不知道徐久會病, 更不知道門房膽大包天,竟然不禀報給自己。

“門房呢?”陸清川看向亦文, 沉着臉道:“把他給我找來,我看他這是皮癢了。”

“已經讓管家攆走了。”亦文道:“少爺, 你就別生氣了, 傳出去又要鬧騰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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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不用說, 也是侯夫人吩咐的, 她天天都在想辦法找各種各樣的事刺激陸清川。

只要陸清川鬧起來,她不是針尖對麥芒,就是裝柔弱被陸清川欺辱。

讓所有人都知道陸清川大逆不道,無視宗法規矩,是個不仁不孝之人。

陸清川的名聲就是這樣敗壞的。

“秦氏。”陸清川咬牙,“這個賤人,早晚有一日……”我要弄死她。

他看眼徐久,把要說的話又咽了下去,莫名不想徐久聽到這些。

“她總欺負你是嗎?”徐久眼裏帶着擔憂,陸清川這性子估計被侯夫人算計過不少次,“太陰險毒辣了。”

“沒事。”陸清川斂下眉眼,遮去兇狠的光芒,“随她蹦跶,又掀不起什麽風浪,名聲這些事我根本不在意。”

“也要小心別的。”徐久扯扯他袖子,不安地道:“萬一……她耍別的手段,或是找人半路揍你。”

他沒辦法說暗殺之類的話,只能委婉一點來說,希望陸清川警覺一些。

上輩子,這樣的事可沒少出。

只是陸清川命大,總是能死裏逃生,讓京都的人看了不少笑話。

徐久知道也不能真把侯夫人弄死,畢竟她占着長輩的身份,陸清川還沒大逆不道那種地步。

“你可真是吃虧!”徐久憤憤不平,又無奈的嘆息:“就算拼了不要名聲還手,可也不能真把她怎麽樣。”

“除掉她有什麽意思。”陸清川斜睨着徐久,“留着不挺好,讓她親眼看到這輩子都得不到她想要的,豈不是更讓人舒心。”

“啊?”徐久迷茫了一瞬,反應過來陸清川是什麽意思,眉開眼笑地道:“也對。”

不過他很快蹙眉,有些郁悶地說:“總是這麽惡心人,也是讓人心煩。”

“好了。”陸清川側頭,看着徐久的雙眸閃過一絲笑意,“既然心煩,那就不說這些。”

“你怎麽來了?”陸清川向大門口走去,“有什麽事嗎?”

他想應付幾句,把徐久送走,鎮北侯府的氣氛不适合徐久。

“看你呀。”徐久看他走的方向,停下腳步笑眯眯地說:“擔心你,過來看看。”

“你還好吧?”他目光灼灼,笑容燦爛,“鎮北侯他們又欺負你了嗎?”

陸清川:“……”

他再移不動腳步,徐久這幾句話,還有雙眸閃過的一抹擔憂。

陸清川豈會看不出來。

他冷硬幹涸的心,被觸動了一下,不由軟了幾分。

“那……去我那坐坐吧。”陸清川道:“我挺好,你還是擔心自己吧。”

“再不好好養養,快瘦脫相了。”

“那我請你吃飯。”徐久心中竊喜,“一個人實在沒胃口。”

終于登堂入室,把陸清川挖了出來,徐久都想蹦跶幾下。

宣洩一下心裏喜悅。

“去訂桌席面。”陸清川遲疑一下,吩咐亦文道:“多點些清淡養身的。”

“是。”亦文應下。

“哎呀!”徐久笑的兩眼彎彎,假裝推辭一下,“這多不好意思,讓你破費了。”

“托你的富,有銀子。”陸清川不鹹不淡地說:“正好借花獻佛,謝謝你。”

徐久抿抿嘴唇,若有所思的看陸清川一眼:有銀子就是底氣足,看來最近沒少風光。

“怎麽不說話了?”陸清川看他低頭,情緒有些低落,“有事?”

“沒事。”徐久立刻揚起笑臉,“就是想着見你一次不容易,你平時都去哪呀?有時間我去找你。”

“大街上閑逛呗。”陸清川道:“人多熱鬧,茶館、酒樓比比皆是,渴了餓了随時有落腳地方。”

“哦。”徐久眼睛轉了轉,暗暗撇了撇嘴,“這些天你都是在大街上轉,沒去哪個有意思的地方?”

“哪也沒有大街上有意思。”陸清川漫不經心地說:“那裏最熱鬧不是嘛。”

“可是你沒去大街呀。”徐久小心眼地說:“門房說你不在,我的人在外面找過你,根本就見你的影。”

陸清川:“……”

他在府裏一直沒出去,上哪找去,真是個……

“我沒事會去春熙大街。”陸清川有些無語,“除了府裏就是去那裏。”

“行。”徐久立刻道:“以後我去那裏找你。”

終于逼問出地方,徐久心裏小小雀躍了一下,嘴角上揚露出個得逞的笑。

他們來到一個岔路口,陸清川指了一下左邊小徑,這裏通往他的悠閑居。

徐久左右看看,到處繁花似錦,綠茵成片,陣陣花草清香撲面而來。

“你們侯府布置的雅靜。”徐久道:“沒有奢華古樸,處處透着雅致清幽,讓人身心都覺得舒暢。”

“這是我母親親自布置。”陸清川看着附近景致,眼神充滿懷念,“她喜歡花草,這裏每一處風景都經過她的手。”

可惜現在讓別人享受。

“對不起呀。”徐久看他神情恍惚,知道他可能想起母親,急忙道:“我不知道……不是有意的。”

“慌什麽?”陸清川側目,看他一臉緊張不安的模樣,心裏感到好笑,“你又沒錯。”

徐久搖搖頭沒有說話,無意中觸及陸清川已逝的母親,他有些不好意思。

“這條小徑盡頭,就是我居住的地方。”陸清川看他不安,随口道:“悠然居。”

他指指路盡頭的院子,“就是那裏。”

“哦。”徐久還沒等說話,斜側面的亭子裏傳出一道女聲,“你這麽快回來了?”

陸文怡匆匆走出涼亭,一臉焦急地問:“沒成嗎?怎麽回事?”

她心慌意亂,一把抓住陸清川的胳膊,“你不是能耐嗎?怎麽這麽點小事都辦不好。”

陸文怡使勁兒搖晃他胳膊,眼淚順着臉頰滑落,心裏又恨又急。

“你還能幹什麽?除了耍橫耍無賴訛人,你一點正經事不會做嗎?”

幾句話的功夫,她又松開手崩潰大哭,“你要我怎麽辦?我怎麽就有你這樣一個哥哥。”

別人的兄長,提起不是天之驕子讓人羨慕,就是才華橫溢人人贊嘆。

一到她這裏,就是嚣張跋扈無規無矩,地痞、無賴和混不吝這些話。

每一句鄙夷的話,每一個嘲諷的眼神,都深深刺痛了她,讓她深感擡不起頭。

陸文怡受夠了。

“我現在就和你斷絕關系。”陸文怡淚流滿面,伸手拉着陸清川就要走,“去找父親,我們當着他的面斷絕兄妹之情,以後你再有什麽事也別算我身上。”

她大吼大叫像是失去了理智,憤恨的目光死死盯着陸清川,拼命似的拉扯他。

“沒有你,我不會被人冷嘲熱諷,更連親事都說不到好的,這都是你害的。”

“放手啊。”徐久急的直跺腳,眼看着陸清川的手被她抓破,“你把他手抓破了,流血了。”

他沒辦法上前幫忙,陸清川又一動不動,徐久只好轉向一旁戰戰兢兢的小丫鬟。

“你快點把她拉開。”徐久焦急地道:“她這是怎麽了?這麽對自己的親哥哥。”

小丫鬟八九歲的模樣,害怕的渾身打顫,連連搖頭拒絕。

“小侯爺。”常安拉住他道:“你千萬別碰她,要是把你賴上了可不得了。”

男女授受不親,要是有了肢體接觸,徐久是要負責任的。

“我……”徐久的手已經伸出去了一段距離,聽到這話僵在半空,急的眼睛都紅了。

“陸清川,你動一動啊?”徐久束手無策,氣的跺着腳喊:“別讓抓傷你呀。”

此時陸清川垂着眼,默不作聲的抿緊唇角,看着狀似瘋癫的陸文怡厮打着自己。

腦海裏一片空白,他不知道那個柔弱可愛的整日揚着一張笑臉的妹妹去哪了?

什麽時候變成了眼前這幅模樣。

眼裏的憤恨,嘴裏的冷言冷語,甚至所有的不如意。

全部歸結到自己身上。

“小侯爺。”常安一聲驚呼,一把推開陸文怡,“你的臉……”

徐久疼的嘴角直抽,左臉上火辣辣的,他擡手想要去摸被常安攔住。

“別碰,流血了。”常安顫抖着手,拿出手帕要給徐久擦臉,“小侯爺您怎麽這麽傻?”

“人家兄妹打架,你湊什麽熱鬧。”

徐久癟癟嘴,疼的想要哭,委屈巴巴地道:“我不能眼看着他挨打。”

他挨了這一下都受不了,何況陸清川手和脖子被抓了那麽多道血痕,這也是他為什麽不管不顧的沖上來的原因。

“你給我滾開。”陸文怡被推的差點摔倒,站穩之後看着徐久擋在陸清川身前,指着他道:“你算什麽東西,也敢攔我。”

“小姐。”小蓮看她又要撲上去,急忙拉住她胳膊哭求着:“別打大少爺了,都流血了。”

“滾開。”她用力推開小蓮,“別攔着我。”

定好的親事又沒了!陸文怡憤怒又彷徨,這一刻她只想發洩。

“夠了。”陸清川握住她手腕,黝黑的眸子全是痛楚,“你的親事已定,聘禮一會兒春娟會帶着人擡到你院子裏。”

陸文怡:“……”

她滿眼茫然,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迷惑的摸了摸自己耳朵。

懷疑自己聽錯了,“大哥……”

陸文怡喊了一聲,又滿臉慌張的看着陸清川,“我……”

“好了。”陸清川無力的閉了閉眼,“你可以回去了。”

他本想再說點什麽,但觸及她滿臉淚痕,還是閉上了嘴。

“你怎麽樣?”陸清川看向徐久,見他左臉都是血,“先去看大夫。”

他一把抱起徐久把他摟在懷裏,大步往外走,臉色難看眸光充滿怒氣。

徐久生的白嫩,病了幾天臉色變得有些蒼白,現在清晰的印着幾道血痕。

讓人觸目驚心。

“你擋在前面幹什麽?”陸清川眉頭緊蹙,臉上浮現出幾分忍耐,“除了挨幾下,還能做什麽。”

“我不想讓你挨打。”徐久鼓起兩腮,氣鼓鼓地說:“你傻嗎?站着讓人打。”

“那是我妹妹。”陸清川說完,又心懷愧疚地說:“抱歉,都是我慣壞了她,連累你受傷。”

“知道你還慣。”徐久把臉扭向一邊,郁悶地道:“咋不這麽慣我呢。”

這簡直是溺愛了。

陸清川:“……”

他沒有說話,那是自己的妹妹,從小疼到大的親妹妹。

徐久不高興,他本以為在親情這方面,陸清川比自己要好許多。

見過生身之母,享受過幾年母愛,還有個親妹妹陪伴着一起長大。

沒想到會是今日看到的這種場面。

“她為什麽要這樣對你?”徐久忍不住問:“你是她親哥,又那麽疼她,怎麽也不該怨恨你到……斷絕關系?”

“她在外面受了不少委屈。”陸清川一臉煩躁地道:“都是因為我。親事也受我所累,低不成高不就。”

“哦。”徐久眨眨眼,“我明白了。可她受你庇護,自然要承受這因果,難道不是嗎?”

陸清川在外面無人敢惹,那些與他有過節的人自然會想辦法出氣,估計就落在陸文怡頭上。

徐久能理解她的心情和處境。

但他不同情,甚至覺得陸文怡有點拎不清,不知道維護她哥哥。

陸清川到底是什麽樣的人,難道她這個妹妹不清楚嗎?

不維護也就罷了,可以說一個弱女子無力抵抗那些來自他人的惡意,但也不能把一切歸結在陸清川身上。

“她希望有個令她自豪的哥哥,一提起讓人贊不絕口。”陸清川面無表情,目光裏隐隐帶着不屑的說:“能讓她在人前顯赫,人後高枕無憂,可我不是,也做不到。”

“這個确實難。”徐久眨眨眼,一臉心疼的看着陸清川,“她估計是在做白日夢,一心為自己考量,根本不切實際。”

他伸手摸摸陸清川脖子,上面有好幾道深深的抓痕,鮮血淋漓很是恐怖。

徐久不敢觸碰只能在傷痕周圍摸了摸。

“有侯夫人在,她怎麽會看你成材。”徐久:“她的破壞,還有她的那些人脈,哪一個也不會放你成長,讓你以後成為威脅。”

他很清楚這些世家大族,手段陰狠毒辣,什麽龌龊的事都能做出來。

一個沒有父親庇護的孩子,想要獨自蹒跚成長,哪怕是天才也可能泯滅于衆人之間。

陸清川:“……”

他目光微動,看着徐久的眼神複雜,沒想到徐久能想到這些。

“陸清川。”徐久看他不說話,一臉期盼地問:“你不是說要謝我嘛,那你幫我個忙行嗎?”

“你說。”陸清川道:“只要我能做到。”

“以後別讓自己受傷了。”徐久道:“無論是誰,也不能傷害你。”

無論是身還是心,都保護好自己吧!

“你……”陸清川腳步一頓,驀然看着徐久,漆黑的瞳孔顫了顫,嗓子發癢感覺有點幹涉,艱難地問:“為什麽?”

“我不想你受傷呀。”徐久一臉認真,眸子裏全是懇求:“我會心疼,你答應我好不好?”

陸清川:“……”

“答應我好不好。”徐久輕輕拉下他胳膊,低下頭靠在他胸脯上,“我不想看見你受傷,真的好難受。”

他聲音低低的,帶着點鼻音,徐久這時心裏确實不舒服。

他本以為陸清川活的這麽潇灑恣意,羨慕的眼睛都要紅了,還謀劃着抱這條大腿。

沒想到他也有這麽難堪令人不忍直視的時候。

陸文怡厮打着他時,徐久看的很清楚,陸清川眼裏的痛楚一閃而過。

周身萦繞着一股不易讓人察覺的孤寂。

徐久看的心裏難受,頭腦一熱才不管不顧沖過去,寧可自己挨打也擋在陸清川身前。

“好。”陸清川沉默許久,直到徐久都以為得不到回答時才道:“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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