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街上怎麽沒多少人?”
徐久掀開窗簾, 看着車外道:“都去哪了?”
大街上,往時人來人往熱鬧喧嚣,今日卻是寥寥無幾。
方護衛策馬走到車窗前, 低聲道:“都去糧鋪排隊了。”
最近幾日, 京都糧價不斷攀漲, 還限量限時售賣。
百姓人心惶惶,雖已經秋收, 但都知道定會往南方運糧。
每日都徘徊在糧鋪,等着買些糧食回家, 恐怕秋收後糧價會漲的更厲害。
“百姓苦,官府視若無睹。”徐久沉默良久, 才道:“暫時做不了什麽, 日後再說吧。”
“小侯爺。”常安在一旁道:“我們管不了這麽多,那些難民已經每日消耗不少糧食了。”
“官府現在忙不過來。”方護衛也說:“現在都想着南方那些災民, 還有城外逃荒來的難民, 城裏的百姓……”只能先靠邊站了!
“嗯。”徐久點頭, “總會有出頭的那日。”
他明白這些糧鋪,多數都是世家所開,這種情況官府暫時不會管。
除非慶元帝下令。
“這些百姓也不容易。”常安道:“糧食漲到二十文了!誰能買得起呀。”
徐久順着他目光,看到不遠處有個糧鋪, 門口擠擠挨挨排着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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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衣着普通,手裏拿個小袋子, 一看就買不了多少糧食。
再看從糧鋪出來的百姓,有的手裏的布袋憋憋的, 糧食就占一個底。
“每人限購五斤, 每斤糙米、粗面二十文。”徐久念着糧鋪的告示, “漲的太多了!也不知南方那裏糧價多少。”
“只會更高呗。”常安道:“否則怎麽會有這麽多人逃難。”
徐久點頭, 南方富裕豪商不少,他們存糧更多要是糧價不漲的無法接受。
不會有這麽多人撇下祖地逃出來。
他們邊說邊出城,在城門口竟然看見一座高臺,周圍密密麻麻的難民。
榮王站在高臺上,正慷慨激昂的講話,那副溫和的假面讓人看之作嘔。
“呸!”徐久氣鼓鼓的唾棄:“真是晦氣,剛出城門就看見他。”
“長的人模狗樣,就是不幹人事。”常安也道:“看見他準沒好事。”
“方護衛。”常安道:“快走,別沾上晦氣。”
“是。”方護衛應了一聲,催促車夫道:“快點走。”
徐久眼睛落在榮王身上,恨意掩藏不住,若不是有陸清川,自己這輩子又要毀在他手。
“陸清川去哪了?”徐久問:“他沒說什麽時候回來?”
“沒說。”常安搖頭,悄悄撇下嘴道:“那麽多糧食,還不得安排人拉走嘛。”
他昨晚就被陸清川帶出去,告訴存糧的地方,那麽多的糧食要掩人耳目轉移地方。
陸清川有的忙了。
“好吧。”徐久嘆氣:“忙去吧,反正早晚得回來。”
“你再給我看看金牌。”他道:“這可是陸清川給我們的,一般人都沒有。”
“沒用。”常安從懷裏掏出來,“上次一點事沒當,長公主還嘲笑呢。”
徐久接過金牌,翻來覆去愛不釋手的看着,“她是慶元帝親妹妹,平時猖狂慣了,其他人沒有那個膽子。”
他說着放到自己懷裏,彎起嘴角笑道:“我還不知道,他給你金牌呢。”
徐久按住自己胸口,捂着金牌臉上全是笑容,這可是救命的東西。
除了慶元帝,還有個別猖狂無度的皇族人,其他人都要俯首稱臣。
不敢輕易妄動。
“說是在他不在的時候保護你安全。”常安道:“但是不到關鍵時刻,還是不要用,這畢竟不是我們侯府的,會引人猜忌。”
“嗯。”徐久點頭笑道:“他說的對,金牌一出必然會有人查詢出處,會給他引來麻煩。”
他還沒聽過,有人會把金牌這救命的東西,借給別人保平安呢。
這可不是随意可轉手的東西。
“陸清川就是對我好。”徐久笑眯了眼,看着常安顯擺道:“什麽都舍得給我,更願意豁出一切護着我。”
無論是直面皇族,還是救命的金牌,飛鷹衛這種隐秘的存在。
陸清川都不惜一切代價,只為了把自己護在羽翼之下,沒有絲毫避諱與為他自己着想。
“嗯。”關于徐久的話,常安不得不點頭,“陸清川确實夠義氣,誰也做不到他這個地步。”
一次次,在關鍵時候站出來,沒有絲毫遲疑施以援手。
對小侯爺更是言聽計從。
“小侯爺。”常安突然壓低聲音,“您說……陸清川是不是喜歡您呀?”
“奴才看見他看您的眼神,又溫柔又疼惜,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他撇下嘴,吧嗒一下嘴巴,“哪還有那兇神惡煞不可一世的模樣。”
“胡說什麽。”徐久瞪了他一眼,臉頰漸漸紅了,低着頭抿着嘴角不讓自己笑出來。
半天他才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我也是這麽覺得,只是他沒說我就當不知道。”
陸清川是個什麽樣的人,徐久心裏比常安清楚,再加上現在相處的這段時間。
他更是了解了不少。
陸清川确實如人所說,橫行霸道飛揚跋扈,對誰都是嘲諷不屑的态度。
哪怕是說話間,都會有種不耐若隐若現浮在臉上,跟個痞子混混沒什麽兩樣。
但是此刻在徐久心裏,卻是把這些美化了,陸清川變成了一個不拘小節灑脫英武具有男子氣概的人。
“他其實挺好的。”徐久道:“就是性子恣意不願受束縛,人又大氣豪邁不羁,哪是街頭那些混混可比。”
“就是那些世家子弟,也是比不上分毫,在他面前自愧不如,才會總是诋毀他。”
常安頻頻點頭,他對徐久的話深信不疑,現在更是看陸清川順眼。
無論徐久說什麽,他都是贊同:“小侯爺說的對,那些人就是看不得陸清川比他們好。”
徐久看他忘了,說陸清川喜歡自己的事,心裏暗暗松了一口氣。
可是又有些不舒服,不知道怎麽的他很是喜歡聽,更喜歡陸清川時時就在自己眼前。
兩個人說話的功夫,來到施粥的緩坡處,剛停下馬車就聽到一道熟悉的嗓音。
“你怎麽來了。”陸清川大步過來,掀開車簾看向車廂裏,“這是不疼了?”
他蹙眉黑着臉,話不好聽卻是實打實的關心,眸子裏全是疼惜。
“你怎麽在呀?”徐久驚喜交加,“我還以為要很長時間看不到你呢。”
他邊說邊往外小心翼翼的移動,揚着一張笑臉道:“好多了,走幾步沒事了。”
“小心。”陸清川伸出手接住他,然後打橫把他抱下車,“去棚子裏躺着,別大意了。”
“嗯。”徐久乖乖的依在他胸前,彎着嘴角笑道:“我就是想來看看,惦記這些難民現在怎麽樣了。”
哪怕是知道情況,徐久還是想親自來看看,可能是自己家鄉人。
他十分不放心。
“很好。”陸清川慢下腳步,讓徐久看向四周,“現在搭上草棚,有吃有住,不用擔心。”
緩坡面積很大,坡上坡下都搭滿草棚,一排排一列列特別整齊。
只在坡下中心位置留了一大塊兒地方。
這裏是施粥的地方,可以容納很多人排隊,打掃的非常幹淨。
“嗯。”徐久看着周圍,滿意的點頭道:“确實安排的很好,難民有吃住的地方。”
他又轉頭,對着陸清川笑道:“辛苦你了。”
“我辛苦什麽。”陸清川不在意地道:“都是劉管家他們安排的,哪需要我幫忙。”
“怎麽會沒有。”徐久板着小臉,不高興地說:“要不是你護着,哪能這麽安穩的照顧這些難民。”
他自顧不暇,麻煩不斷,劉管家他們自然也顧不到這裏。
陸清川看他憋着嘴,不高興的依在自己胸口,眼裏布滿溫柔的笑意。
“嗯。”他點頭,順着徐久哄道:“你說的對,都聽你的。”
“就該聽我的。”徐久高興了,臉上燦爛的笑容晃人眼,“我總歸是向着你的。”
他掃視幾眼,發現草棚裏只有一些小孩兒,大人們不知所蹤。
“這是都跑榮王那裏去了?”徐久好奇地問:“不會又是王夫子,看到有吃飯的地方把人又帶走了吧?”
“沒有。”陸清川道:“我剛才問過劉管家,他們都去砍柴了,只留下什麽都不能幹的小孩兒在這裏。”
“劉管家現在是看孩子的。”他笑着對徐久說:“不但是泉城的那些人,還有剛來的那幾批難民,也是總把孩子送到這裏。”
“都知道小侯爺良善,手下的這些人,各個也是慈悲心腸。”
陸清川眉眼溫柔,覺得怎麽看徐久都看不夠,抱着他的雙臂緊了緊。
哪怕是已經走到竹棚,也不舍得把徐久放下,轉過身面對官道而站。
“在府裏這些天,悶了吧?”陸清川低頭,看着懷裏的人道:“就在外面好好看看,一會兒再進去躺着。”
“好。”徐久伸手,笑盈盈的攀上他脖頸,“吹吹風曬曬太陽,免得過幾天天潮了出不來。”
“那就好好曬曬。”陸清川挑眉一笑,雙臂使勁兒掂了掂徐久,“再抖一抖,給你通通風。”
“哈哈哈。”徐久仰頭大笑,被陸清川輕輕的抛上抛下,“好玩兒,真好玩兒。”
他們兩個在這裏說說笑笑,也沒人過來打擾,就連常安也自己找個地方溜達。
只是還沒過多久,不遠處就有人輕輕咳嗽一聲,好像是在提醒什麽。
“哦。”陸清川瞥了一眼,對徐久說:“忘了給你介紹了。”
随着他的話,兩道身影過來,徐久一轉頭就看見一個青年和一個少年。
“這是四皇子和五皇子。”陸清川道:“他們過來看看,想着幫難民解決一些困難。”
“平安侯。”四皇子對徐久點頭,“早聽說平安侯是功德之家出身,今日一見果然良善心懷仁念。”
“四皇子謬贊。”徐久一板正經地道:“愧不敢當。”
他打量四皇子,二十來歲的模樣,臉色蒼白帶着病态,長的倒是俊美文雅。
只是眸光淡漠疏離心事重重。
“平安侯。”五皇子看他們說完話,好奇的看着徐久道:“我川哥很好吧?我就說那些都是胡說八道,你看你不就是與我川哥交好嘛。”
“嗯。”徐久贊同的點頭,看眼陸清川笑道:“陸清川就是很好,那些說他不好的人,都是嫉妒诋毀他。”
“對對對。”五皇子當即笑道:“我就是這麽說,他們都不信。”
他十五六歲的年紀,青春年少充滿朝氣,因為找到與自己想法相和之人。
很快就與徐久相談甚歡。
徐久也對他有好感,同樣笑臉相迎知無不言,兩人就在陸清川和四皇子眼前聊開了。
“我告訴你。”五皇子道:“別看他們說川哥不好,但是都不敢惹,連帶着也不敢欺負我。”
他得意洋洋,活靈活現的跟徐久學那些世家子弟的話,“還說什麽……有這樣的表兄是恥辱,陸清川就是世家敗類,連那些纨绔子都比不上。”
五皇子毫不在意形象的“呸”了一口,一臉鄙夷地道:“還不是想挑唆我們的關系,看我有人護着他們就嫉妒,有本事也有個護着為他們打架的表兄啊。”
徐久頻頻點頭,頗為贊同地道:“就是,他們都該揍,狠狠的往他們嘴上打,打完還要給銀子。”
他一攤手道:“不能白費力氣,替他們家長輩教訓他們呀,總要給點報酬吧。”
“川哥,四哥。”五皇子立刻看向陸清川,“你們看平安侯也這麽說,我們真是天生就該是盟友。”
陸清川:“……”
四皇子:“……”
“好了。”陸清川臉皮厚,對于兩個人的誇獎完全接受,“這些話你們說過就算了,沒必要鬧的滿城皆知,我還不屑于讓人交口稱贊。”
“我們還是先商量一下,接下來怎麽做吧。”
陸清川的意思很明顯,四皇子和五皇子就是他找來的人,與榮王相争把太子的位置奪過來。
“榮王做的事我們都做。”徐久當即道:“榮王不做的事,我們也做。”
“争取美名,先從百姓開始。”徐久歪頭看向陸清川,遲疑道:“好像在百官那裏,也争不過榮王吧?”
“嗤。”陸清川嗤笑,挑眉不屑地道:“争不過就诋毀呗,與他學不就行了,何況還不用诋毀有現成的把柄呢。”
他對徐久眨眨眼,狹長的鳳眼滿是促狹,“敢暗害平安侯,現在難民心裏的良善小侯爺,怎麽能輕易放過他呢?”
“這些可都是你們南方人,平安侯的同鄉,豈能不維護你一二。”
徐久清亮的眼眸,迷茫了一瞬,随即明白過來。
頓時笑的眯起眼睛,像只偷到葷腥的小狐貍,拍着胸脯保證道:“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