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01章 第 1 章
致顧控(GK)集團全體同仁:
顧控集團董事局成員顧屹為先生,因心髒病病發搶救無效,于2024年8月28日晚間逝世,享年二十八歲。
茲定于31日上午十時在長寧區檀山家中舉行告別儀式。
此訃告一發,申市震動。
前有小道消息傳已找到适配供源體,顧屹為不日将進行心髒置換手術。
現下驟然去世,大衆不免猜測這背後是否有陰謀?
當然也有大衆權當茶餘飯後的談資。
病人人都會生,藥卻不是人人都吃得起。
但生在如此顯赫光鮮的名門家族,自小享受頂級醫療資源也難以續命......
也嘆同人不同命。
一母雙胞的孿生弟弟顧西洲,不僅身體健康,還穩坐GK集團第一把交椅多年,顧屹為卻自小患有心髒病英年早逝。
啧啧,人生實在戲劇。
夜幕低垂,申市華燈初上。
接連不斷的貨運車陸續駛過“私人大街,閑人禁止入內”的醒目标牌。
第一道安檢口,檢查完畢的安保人員側頭對着領夾麥克風:“車輛與駕駛員身份已核實,可以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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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允許的貨車向前行駛五百米,經過第二道感應欄杆,轉彎再向前行駛五百米,經過第三道感應欄杆,最後沿着筆直的大道行駛兩分鐘,終于抵達檀山大門。
左側安保室的工作人員再次核驗司機身份後,朝右側安保室的工作人員點頭示意。
至此,兩扇高5.6米寬3.2米的純黑鑄鋁大門緩緩打開,徐徐展出門後夜景畫卷。
帶着坡度的道路兩側亮着淡淡金光的藏地燈,自下而上的道道光柱将柏油路面染成同色。
高牆之上紅光連閃,代表監控攝像頭已将進入車輛拍照存檔完成。
貨運司機汗流浃背,工作單位也是申市殡葬頭龍,被單位指派給有錢人家送喪葬用品的經歷不少,卻從未見過如此嚴苛做派,算是在顧家開了眼了。
貨車沿坡至岔路口,剎停在“高爾夫球場下行,吊唁上行。”的引索牌旁,統一着裝的工作人員疾步過來說:“停車靠邊。”
司機暗忖,難不成靈車回來了?
給死人讓路是規距!
司機趕緊打方向盤倚牆停靠,後視鏡裏,緊随其後的貨車紛紛效行。
少頃,車未到,因轉彎而自動調整的明亮車燈先到。
沿途所有工作人員停下手中事務,皆垂手恭敬站在路邊,微微埋頭以示無聲問好。
一共上來了三輛公務豪車,幹淨黑亮的漆面在夜色中泛着冷光般飛快刮過。
原來是給活人讓路啊……
遠處山頂,兩棟副樓擁趸着主樓掩隐在茂密樹林裏。
一路蜿蜒而上的三輛豪車穩停在主樓門前,前後兩輛車快速下來保镖,手背擋住車框的同時躬身拉開中間那輛的後排車門。
一只嶄新锃亮的皮鞋踩上地面,接着是西褲包裹的修長雙腿。
草坪上站着等候已久的秘書團和助理團,一共有8人。
見到顧西洲回來,統領秘書、助理團的特別助理容朗,硬着頭皮主動站出,“抱歉顧總,我們沒能看護好小顧先生。”
早些時候顧屹為在家中搶救無效死亡,他們收到顧西洲的命令在此布置靈堂以及調動事項,當然在更早的時候顧西州特意交代過不能讓顧南去主樓。
奈何顧南還是闖進主樓,直到現在都守在顧屹為卧室門口不願離開。
視線冷淡掃視過衆人,顧西洲毫無起伏地說了兩個字:“滾開。”
主樓三層長廊,顧南癱坐于地上。
昨天他還在與顧屹為通話,顧屹為溫柔地說做完手術就可以見面。
但今天黃昏時分,鋪天蓋地的訃告消息占領了各大新聞媒體。
哪怕顧南強行闖進主樓,卻也見不着顧屹為。
因為在檀山做任何事,沒有顧西洲的首肯寸步難行。
長廊盡頭咚第一聲,是電梯上行的動靜。
兩秒後,顧南辨清來者是誰,騰地爬起跑過去。
“哥沒有死,一定是集團發錯——”
皺着眉,顧西洲打斷他,“該叫什麽?”
顧南焦急地重複道:“哥哥,哥沒有死對不對?”
哥哥、哥是用來區分顧西洲與顧屹為的稱呼。
保镖剛跟上來,顧西洲朝後冷漠吩咐,“帶他回副樓。”
“小顧先生,請跟我們回去。”保镖過來低聲提醒。
“我就進去看看。”顧南不死心,“哥沒有死,他沒有死......”他語無倫次軟下音調,”哥哥,我求求你了。”
顧西洲無動于衷:“求也不行。”
這句話是明确授意,保镖立即過來拉。
沒有辦法,顧南用撒潑的方式緊緊抱住顧西洲手臂,淚水已經從眼角滑了出來,,“哥哥,我求求你。”
垂着眼,顧西洲将視線落在彼此攀扯糾纏的手臂上。
顧南見他表情松動以為同意,卻見顧西洲更皺眉頭,“顧南,說過了,求也不行。”
會意的保镖再次強行将顧南帶離。
“別碰我!”
“我不走!”
反複拉鋸應該是拉疼了,倉亂中他“嘶”了聲。
顧西洲一眼掃過,保镖立即停止。
然而一直壓抑的情緒爆發了。
顧南雙眼含怒,像個瘋子一樣推顧西洲的胸膛。
“你根本不想他活!”他自相矛盾地大吼道,“他沒有死!”
顧西洲語氣冷如冰窖:“顧南,別胡鬧!”
脫力般滑跪在大理石地面,顧南捂着臉,“為什麽不讓我見......”
“起來。”
“不是馬上就可以手術了嗎,為什麽還是死了......”
顧西洲說:“因為他沒等到那個時候。”
捂臉小聲哭了幾秒,顧南徹底爆發了,唰地仰臉質問。
“是你不想讓他活下來!你本來就讨厭他!”
“他活着你永遠也不能完全掌控集團。”
“就像當年你篡改顧爺爺遺囑一樣,你只想要權力!”
無論秘辛真假外人聽到都是大忌,保镖迅速避嫌般退到走廊盡頭。
“45%的股份不夠,還要加上他的7.25%,超過51%你才有絕對話語權!”
4歲跟着母親司韻進入顧家生活,到現在22歲大學畢業,顧南從未對任何人如此疾言厲色過。
更逞論從小到大,其實他連話都很少跟顧西洲說。
“明明馬上就就能動手術了。”他聲淚俱下地控訴,“為什麽......”
顧西洲将他從地上抱起來,端詳許久。
與顧屹為別無二致的英俊臉龐卻讓顧南更加痛苦。
他企圖避開視線但顧西洲偏偏鉗住他下巴。
四目相對有人平靜有人含淚。
伸手撫平他褶皺的衣領,顧西洲說:“現在回去休息,別再亂發脾氣。”
嗫嚅着嘴唇,顧南絕望地哀求:“哥哥,我求求你了。”
明知心軟這個詞對顧西洲很奢侈,但要反複嘗試。
“你再求。”顧西洲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警告,“我一定會把顧屹為骨灰拿去喂狗。”
倏地,顧南嗆出一聲急促的哭腔。
朦胧錯落的視線裏,顧西洲已行至顧屹為房門。
房門密碼哔哔作響後,他追過去企圖通過短暫閉合的門縫見到顧屹為。
但房間太大了,要想真正進到卧室得先穿過門廳、起居室,最後才是改造的病床。
——砰。
房門被顧西洲摔關。
一片死寂的長廊上,顧南啞聲張了許多次口,最終在保镖“帶領”下離開主樓。
而一牆之隔後,顧屹為枯坐在病床邊緣。
視線垂落在地板上,聽見背後腳步聲他才僵硬轉過頭,露出毫無血色的臉以及绀紫的唇。
顧西洲停駐于轉角,兩人隔着幾米距離,一模一樣的臉猝然相撞。
半晌,顧屹為扭回去,望着緊閉的窗簾,艱澀問道:“小南怎麽樣。”
在落地窗邊的沙發坐下,顧西洲說,“不是都聽到了麽?”
“房門太隔音,聽得不是很清楚。”顧屹為解釋。
“哭得很厲害,從沒這麽鬧過。”顧西洲面無表情地問,“你很得意吧?”
“西洲,你才得意吧。”顧屹為輕嘆,“半年能發生多少事啊。”
“原來你也知道害怕。”顧西洲無情奚落。
顯而易見顧屹為沉默了,良久後說,“如果當年我沒有冒認你,事情會不會變得不一樣,小南會不會......”
這句話就像點燃了導火索。
“如果你沒有冒名頂替,沒有在家族聚會上暗示陪他玩的人是你顧屹為,就不會引得他要拿去保險箱的玩具,他就不會被顧政希和顧明喆綁去開箱。”聲量不大,但顧西洲面色陰沉至極,“更不會被他們砍斷小臂!”
“最後再向你确認一次,你會保護好小南對吧?”沒戴氧氣面罩,顧屹為呼吸完全紊亂,“就像這些年......負責我的安全一樣……”
顧西洲冷冷看着他,“沒有,我真心祝願手術失敗,那麽我将既往不咎。”
顧屹為苦笑着,問出最後一個也是最想問的問題,“當年的事,你不會告訴他對嗎?”
“回來後他還是依賴我的,是麽?”
“首先你得活下來,其次,你敢在事情沒解決之前私下聯系他。”顧西洲并不正面回答問題,只是說,“我一定讓你死在美國。”
心智不成熟的人通常才會放狠話,倘若實力足夠,那這只是普通表态。
“你不會害他。”顧屹為急喘着反問,“難道我會嗎?”
“回來後解釋清楚一切。”顧西洲面無表情,“當年怎麽李代桃僵,保險箱到底是誰的。”
但很多事情已無法解釋清楚。
四五歲和十二三歲,在成年之前的任何陪伴都與愛情完全無關。
更遑論在顧屹為冒認之前只有短暫兩年,敵得過成長至今的漫長歲月?
“西洲,轉移股份這件事由你提出,也是你決意瞞着小南。”
“我不信你的初衷只是為了解決事情。”擡起眼,顧屹為溫和的雙眸變得淩厲,“這麽多年來,你對他到底什麽心思?”
“一小時後啓程,希望接下來這半年你安安靜靜當個死人。”不欲多言,顧西洲邁腿離開。
背後,顧屹為緩緩起身,“西洲,回答我。”
停住腳步,顧西洲扭頭問,“只是半年你在擔心什麽?”
故作鎮定地搖搖頭,顧屹為輕聲附和:“也對,只是半年。”
不知哪句挑逗了神經,顧西洲饒有興趣地插着兜,“聽過等閑變卻故人心這句話嗎?”
顧屹為語氣肯定:“一定不會。”
顧西洲冷嗤一聲:“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