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第 15 章
堪堪一場夜雨,精致如申市的男女老少裹上大衣。
顧南自認沒什麽行動力,睡前調了三個五分鐘響一次的鬧鐘。
在第三次響鈴完畢,終于體驗到上班的痛苦。
不情不願從床上爬起,睡眼惺忪拐進浴室,被冷水凍了個激靈。
房門響,保镖在外低聲詢問,“小顧先生,起床了嗎。”
保镖通常只在檀山後門等,怎麽一大早來副樓催促?
不太對勁,顧南滿臉水珠開了門。
“顧先生讓您這段時間不必去總裁辦吃午飯。”保镖簡明地告知,“請您盡可能上下班之後在家休息。”
雖然去總裁辦吃飯沒之前那麽抗拒,但好奇怪,顧南遲疑地問,“好的......哥哥有說原因麽?”
保镖欲言又止,最終說:“昨晚顧總在應酬回來的路上發生了車禍,暫時去不了公司。”
“什麽?”顧南驚愕出聲,“他怎麽樣。”
“左肩骨裂。”
昨晚應酬發生車禍,媒體卻沒有播報,說明被刻意壓下去了。
車禍,又是車禍。
上次車禍是顧屹為葬禮返程,這才一個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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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想到即将召開的股東大會,顧南深吸口氣,“是顧家的醫院嗎?”
保镖點頭。
去衣帽間換了衣服,顧南給紀主管打電話說請假,紀主管爽快地答應了。
接着匆匆下樓,聽到急促腳步的阿姨從廚房出來,“小南還早呀,不在家吃早飯啦?”
廚房飄出一陣粥香,顧南躊躇回頭,“阿姨,家裏有保溫盒嗎?”
“有的,帶到公司吃嗎?”阿姨說,“我再給你裝些愛吃的蓮蓉包。”
看來阿姨不知道。
顧南跟進廚房,發現中島臺面擺着盤還未下進粥裏的海鮮,有白貝鮮蝦什麽的。
“海鮮很快的,悶一分鐘就好。”阿姨端起盤子,“小南你出去等——”
顧南猛地出聲阻止,“阿姨,不要放這個。”
海鮮發物,對傷口愈合不好。
阿姨奇怪,明明最喜歡吃海鮮的呀。
但在檀山做事,她們這群人最擅長的就是不問不看不管閑事。
“那換點青菜碎行嗎?”阿姨問。
顧南點點頭。
青菜葉放下去攪攪就好,熱粥和蓮蓉包、燕麥餅分開裝好,還裝了些堅果。
沉甸甸的,顧南右手提着袋子出了門。
路過後花園,順手摘了幾朵開得正豔的吉莉草。
三年前顧西洲“搬”走一盆,想必喜歡吧?為什麽不直接要呢,真是奇怪的人。
冷風刮得臉頰一片冰涼,他加快步伐去到後門上了車。
GK集團名下的私人醫院名叫愛佑,全國各地都有分院。總部在長寧區,所以從檀山過去不算太遠。
在停車場下了車,顧南抱着保溫盒在保镖陪同下進入電梯。
私人醫院費用昂貴,更別提16層的高級病房,出了電梯一路過去幾乎沒有其他病人。
顧西洲入住的病房很好辨認,因為走廊中間一點的某間病房門口立着兩個顧南眼熟的保镖。
走過去,保镖朝他點頭示意,顧南小聲問,“哥哥在休息嗎?”
“與容助理在談事情。”保镖回。
“噢,那我等等。”走廊沒有椅子,顧南退到一旁等着。
要進口的粥和小菜哪怕裝在保溫盒也沒往地上放,他靠着牆,好餓好渴。
怎麽聽到車禍消息什麽都沒管就來了呢?
十幾秒不到,房門很從內打開。
“他們說你到了,顧總等半天也沒見人進來。”容朗驚喜道,不由拔高音量,“小南,還帶了花?”
顧南:“啊?”下意識将手中吉莉草往身後一藏。
這才明白,原來他的一舉一動保镖都會彙報給顧西洲,甚至精确到了分鐘。
不然怎麽這麽快開了門?
跟着容朗進了病房,顧南先是聞到一股濃郁的消毒水味道,走過長廊轉角見到了顧西洲。
豪華清雅的病房裏,穿着病服的顧西洲正在下床。他額發沒有梳上去,自然垂擋着額頭,添了幾分柔和俊朗。
病床尾攤放着文件,看得出方才還在辦公。
顧南抱着袋子叫了聲哥哥。
顧西洲一直凝視着他,視線下落,落在一同抱在胸前的吉莉草,“穿這麽少。”
匆匆跑來還有點熱,顧南沒作聲。
氣氛一時尴尬,容朗笑着打圓場,“正說讓餐廳送早飯過來,看樣子不用了。”一邊說一邊去往裏間去,将花瓶裏原本的細杆蘭花扔進垃圾桶,疾步出來笑着說,“小南來得真巧,剛好花瓶也沒花。”
顧西洲下了床,拿過顧南手中裝保溫盒的袋子擱桌上,又拿過手中的吉莉草,認真詢問,“養在土裏的吉莉草我知道怎麽養,摘下來的吉莉草怎麽做才能維持它的花期?”
十分有眼力見的容朗将花瓶輕輕放到床頭,悄悄關門出去了。
将手揣進外套偷偷蜷了下,顧南說,“花枝還沒來得及修。”
唰地,他閉上嘴巴,片刻後回答道“可以用濃茶侵泡,不過要冷卻後的。”
“還沒來得及修。”顧西洲将這幾句話品味了遍,“怎麽修?”
“哥哥你吃飯吧。”心頭好奇怪,顧南趕緊話題,“我弄就好了。”
垂着僵硬的左臂,顧西洲從抽屜拿出剪刀,回頭問,“是不是斜面剪?”
顧南這才看到,他左肩安着透明的固定器,原來傷得這麽重。
“......我來吧。”顧南奪去剪刀,“一只手怎麽剪啊。”
沙發組成有三座,兩個單人一個長條。
顧西洲碰了下他的手背,皺着眉,“怎麽這麽涼?”
顧南不自然地抽離顧西洲溫暖掌心,用早餐轉移注意力。
阿姨打包得特別精美,袋子系着蝴蝶結。
抽掉緞帶後他将保溫盒拿出來,一一打開擺到顧西洲面前。
靜靜看着這番動作,顧西洲淺淺浮起笑意,“給我準備的?”
青菜粥混雜着蓮蓉包的香甜,顧南抿着唇點頭。
顧西洲問:“你吃過沒?”
“吃過了。”顧南眨眨眼。
顧西洲沒再說什麽,右手舀了一勺粥。
一旁,顧南抽了株吉莉草,認認真真修剪起來。
病房特安靜,于是肚子咕湧的動靜特別明顯。
三株吉莉草剛好剪完,顧南尴尬地收拾好枝葉,起身說:“我回家了哥哥。”
顧西洲拉着他坐下,一眼掃過冒着袅袅熱氣的保溫盒,“她們不會給我做蓮蓉包、燕麥餅。”
“噢,可能阿姨今天忘記了吧。”顧南掩飾道。
顧西洲将粥推到他面前,“她們不知道車禍,你沒說原因,所以把自己早餐帶給了我。”
沒想到這麽快被拆穿,顧南卻不想承認。
太奇怪了,從早上保镖來告知就太奇怪了。
“一起吃嗎?”盯着吉莉草的小小花苞,顧西洲說,“很多年沒跟你一起吃早餐了。”
怎麽聽起來這麽心酸,顧南心道好吧。
兩人安安靜靜分食了早餐,粥動過,所以顧西洲只喝了粥,剩下的蓮蓉包燕麥餅都是顧南解決的。
收好盒子,這下真的要回檀山了。
顧南剛擡腳,身後作勢去拿文件的顧西洲“嘶”了聲。
容朗怎麽還沒回來?顧南只好折返回去,病床邊兩人面對面錯着肩膀,寬松的病服因下俯的姿勢露出一片鎖骨。
以及一圈非常明顯的齒痕。
顧南趕緊錯開眼,心道原來那晚咬得這麽深。
顧西洲單手接過文件,這才回答了他進門來問的第一個問題。
“這兩次都是顧明喆顧政希做的。”
聽懂在說什麽,顧南卻不知道該回答什麽話。
哥哥小心一點?還是哥哥我知道了?
緊接着,顧西洲又說:“這些年還有許多次。”
許多次,顧南臉上血色瞬間褪盡,問得卻是,“那哥呢?哥是不是他們害死的?”
原本祥和的氣氛陡然破裂,顧西洲蹙起眉頭,“你想表達什麽?”
不能再提顧屹為這件事已經反複說了挺多遍,顧南立馬說,“知道了以後不會再提,哥哥我走了。”
說完連保溫盒都忘了提,逃也似的出了病房。
日頭半爬,黑色歐陸駛出愛佑,滑進龐大的車流。
顧南想:
顧西洲和顧屹為都會開箱子,那這麽多年來顧明喆和顧政希有沒有對顧屹為動手?
還有最重要的,突然死亡會不會就是顧明喆顧政希他們所為?
自身陷入險境顧西洲都可以忍受,那麽讨厭的顧屹為呢?是不是直接冷眼旁觀?
如顧西洲所言,這些年來還有許多次。
這麽倨傲的人隐忍多年是為什麽?
簡直是一團亂麻。
思來想去,顧南還是覺得顧屹為的死亡比顧西洲隐忍不發更重要,他想調查。
可是該怎麽調查?
手機在衣兜震動一聲,是一條遲來的微信消息。
李實秋醫生回複:
抱歉小南,這幾天太忙沒看到消息。
他引用之前顧南發的信息回複道:
看了下你發來的藥,有一些是進口的,有些是GK自主研發的,這些藥都沒有導致記憶衰退的副作用哦。
顧南動動手指:長期吃會死人嗎?
李實秋:[哈哈]小南,這是藥,是治愈身體的。
顧南放下心:謝謝李醫生。
一顆大石頭稍稍落穩于地,車子進入高架,顧南才猛地反應過來。
這些藥沒有導致記憶衰退的副作用。
那顧屹為不就撒謊了嗎
不記得小時候的細微末節說不記得就好了,這很正常。
顧屹為并不是完美主義者,常年生病讓他的心态遠比常人平和,不僅不在意身外之物更不在意別人眼光。
他為什麽要撒謊?
有誤會還是有隐情?
腦子太亂了,顧南翻着通訊錄,還有一個人可以查證。
顧屹為的助理——楚珂。
沒多想,他撥通電話。
這通電話通過急速運轉的衛星訊號,跋山涉水來到大西洋彼岸。
夜色下的窗邊,楚珂疑惑地看着來電顯示,反應兩秒說,“顧先生,顧南來電話了。”
片刻沉默裏,顧屹為深呼吸了下,“無論他問什麽,按原計劃回答。”
楚珂點頭表示知道,接聽鍵滑動到一半。
顧屹為臉色蒼白地攔住他手腕,輕聲說:“開免提,我想聽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