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第 26 章
聽聞這句抱歉, 小小的難過從心頭湧起,沿着四肢百骸擴散到每個毛孔。
“這不關你的事。”顧南抿着唇,“我已經比大多數人要幸福了。”
“還不夠。”顧西洲将他拉起, 後甲板浮動着層層海水,兩人仿佛坐在海裏, “有些事情必須要給你一個交代。”
顧南看着他, 最後又垂頭:“你會有危險嗎?”
“沒有。”顧西洲說, “漲晚潮了,我們該回去了。”
兩人回去時海水即将淹沒碼頭, 身上衣服濕了又幹透, 鹽分析出黏在身上格外不舒服, 上到三樓都去洗澡。
擦着頭發從房間出來時,顧南看見顧西洲非常嚴肅地抱着手, 站在中島臺旁看平板。
以為是在遠程開會或者看文件,顧南小心翼翼地貼着牆去廚房倒水。
沒曾想一靠近便聽見......
“先将龍蝦切成小塊,蘸取面粉靜置三分鐘再放入油鍋炸, 切記油溫不可太高, 筷子冒泡即可放入.......”
這樣的顧西洲感覺很割裂, 顧南有點想笑。
顧西洲後腦勺就像長了眼睛, 沒回頭地問:“笑什麽。”
倒了水,顧南去到他身邊同他一起站着,大言不慚地說:“我們一起學吧,其實做飯挺簡單的。”
顧西洲不認同這個說法, 眉頭緊緊擰着,“炸龍蝦跟筷子有什麽關聯?筷子冒泡是什麽意思?”
将做菜視頻倒退了些, 兩人一同研究出所以然,繼續觀摩了三道菜式, 開始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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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的步入式冰箱裏放着提前準備的新鮮蔬果和魚蝦肉類,主菜自然是今天在海底逮到龍蝦,副菜則是青菜和雞蛋湯。
別提,兩人花兩小時做出來,不好吃不說,賣相也不佳。
人前叱咤的顧總栽了,頻繁說:“不要吃了,去吃零食,明天開始廚師上門做菜。”
龍蝦很鹹,雞蛋湯很腥,就青菜好一點。
顧南裝作沒聽到,筷子沒停。
就這樣兩人一言難盡地将午飯和晚飯一起吃過。
落日熔金,藍調天空盡數染成緋紅。
找了包辣味薯片壓胃裏不适,顧南去到露臺咔擦咔擦嚼着,身後顧西洲提着啤酒來了。
大概胃裏也是有點難受的......
顧南看破沒說破,把薯片一遞,顧西洲搖頭問,“想不想出去走走?”
快點消化吧,顧南欣然同意。
“去擦防蚊液。”顧西洲提醒。
下樓兩人沒坐電梯,沿着樓梯下去,順帶觀摩二樓活動室的布局。
空間都是一樣大,但明顯二樓有很多好玩兒的,例如棋牌室酒吧臺,還有一架三角鋼琴立在落地窗邊。
顧南問:“巴格達的星星你還會彈嗎?”
已經很多年沒有時間碰琴鍵了,顧西洲說:“不會。”
一路踩上白沙灘,兩人沿着海岸線悠閑走着。
海水泛着粼粼金光,巨大的日輪挂在地平線上。
“明天就是國內的新年了。”赤腳踩着暖烘烘的細沙子,顧南提着鞋,“明天我們幹什麽?”
身側的顧西洲插着兜,“你想幹什麽。”
“想去島上看看花草,摘點回來裝扮房間。”說起房間,顧南掏出手機調出照片,“哥哥你看這個,中午剛到的時候好美。”
屏幕亮度不太行,兩人湊得很近,臉頰好像一擦而過。
放大圖片看清露臺那顆椰子樹和周遭樹影,顧西洲很敗興致地開口:“晚上關了燈,房間會有張牙舞爪的影子。”
顧南疑惑地瞧着他,“什麽意思?”
“衛星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雨,到時候風一吹,這些影子就會動。”
“......”
“你認真的?”
“騙你做什麽?”
擡頭望天,明明天氣良好。
“你故意吓我的吧?”顧南微微黑臉,“很幼稚,別這樣啊。”
顧西洲不以為然,“騙你又沒糖吃。”
島上的海岸線是個閉環的圈,全部走完大概需要花費一天。
又是長途飛機又是下海回家做飯,兩人都累了,沒走多久迎着陣陣濤聲和最後一點餘晖,幹脆在沙灘坐下休息。
顧西洲有一搭沒一搭地喝着從度假屋提出來的啤酒,顧南托腮望着遠方,誰都沒說話。
小時候他們常常這樣度過,各做各得忙一天。
長大到至今,他們已經許多年沒有這樣心如旁骛地待在一起。
太陽很快沉進地平線,夜色和風闌并起。
其實顧南有挺多話想問,發完呆就開始頻頻偷瞟顧西洲,看了不知道多少眼時,顧西洲忽地啤酒瓶送到面前,“想喝就喝,偷看什麽。”
行吧......顧南接過,拉開瓶口距離仰頭灌了口,
大學時總聽同學說啤酒淡如水,沒想到這種啤酒酒精味兒這麽濃,喝下去還沉甸甸地脹肚子,不過有一說一,挺好喝。
接連喝了好幾口,顧西洲并未阻止,所以顧南意猶未盡地喝光了。
“怎麽這個啤酒也有點甜?”咂摸着餘味,他好奇道。
“麥芽的風味。”顧西洲解釋。
“度假屋還有嗎?”顧南說,“回去給我拿一瓶吧?”
“喝吧,喝多了晚上不敢起床上廁所。”
“真的要下雨嗎?”
“嗯。”
其實海風早就變得鹹濕,熱帶島嶼夜間下雨也是常事。
想了想,顧南說:“你還覺得我膽子很小嗎?”酒精有點上頭,說話也毫無顧忌。
“小時候害怕那是因為太矮了,總覺得門很高,總是能看到很多角落,燈照不到的地方黑乎乎的才覺得害怕。”
“現在長高了,看到得都是明亮的地方,所以不害怕了。”
顧西洲沉默了會兒:“記得這麽多。”
“我可不傻。”顧南鄭重其事地說。
“是不傻,就是很煩。”顧西洲淺淺笑了下,“晚上別叫我。”
“當然不會。”
滴溜溜轉着烏黑的眼珠子,顧南膽子很大地問,“哥哥,很多事情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顧西洲鼻音:“嗯?”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告訴有什麽好?特別是在有限的危險環境範圍內。
不能光明正大地對你好,不然別人都會知道你對我多重要。
話音隐匿在喉頭良久,顧西洲不動聲色,“安靜一會兒。”
“好吧。”
幾分鐘後,酒精已經完全上頭了。
顧南豔羨開口:“我還想跟你一起彈琴。”
顧西洲扳過他酡紅的臉,仔細觀察一陣兒,“你醉了。”
“是嗎?”帶着沙子的手指撫上臉頰,顧南傻笑起來,“我很開心。”
“笨得跟以前一樣。”顧西洲笑着輕嗤。
素月還沒爬起,周遭光線暗淡,耳畔不停有蟲鳴海鷗叫。
在沙地上轉了個身,顧南盤着腿與顧西洲面對面,在模糊的夜色中仔仔細細打量着顧西洲英俊的眉眼,硬挺的鼻梁,優越的下颚線。
眼神有意錯開那薄薄的嘴唇,他一字一句地小聲說:“哥哥,這些年來你受委屈了。”
不自然地撇開臉,顧西洲轉移話題般,“要發酒瘋了。”
“抱歉,以前誤會你了。”
不讓看,就追着看。
像小狗那樣撐趴着,顧南扭着上半身,由下到上地望着顧西洲,“以前我覺得你很讨厭我,在檀山看到我也不會跟我說話,我以為你嫌棄我,沒有媽媽你甚至可以把我趕出去,但是你沒有。”
“今天我才知道你是在保護我,你對我很好。”
“不管你跟哥關系怎麽樣,雖然哥現在已經死了。”提到這個他有些難過,“可就像你說的,家裏只有我們兩個相依為命。”
“以後我們一起好好生活吧,行麽?哥哥”
顧西洲轉回臉:“以什麽身份?”
這個問題太難解答,顧南像被刺到的小動物唰地收回去。
想說哥哥和弟弟的關系,但是他明白他的心不純,既不想承認也不想否認。
顧西洲說:“假如顧屹為會回來呢?”
“沒有這種可能。”顧南搖頭。
顧西洲深深凝睇着他,“如果他回來你選誰?”
“什麽意思?”顧南不明白,“他已經死了。”
雙肩傳來力道,是顧西洲牢牢握住了,“顧南,現在說答案,不要拖延。”
死去的人怎麽會回來,這個假設實在太奇怪了。
若硬要回答,顧南只能遵循本能地問:“你們都是我哥哥,為什麽要做選擇?”
“非要你選一個。”顧西洲強調,“只能選一個一起生活。”
他刻意停頓,将方才顧西洲所說如數奉還。
“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
酒精已經順着血液将腦子全攪渾了,顧南咬了下嘴唇,目光閃躲地看向別處,“不能不選嗎?”
顧西洲:“不行,必須選一個。”
“可是要我選......”顧南磕巴道,“你也沒說原因啊......”
肩上力度再加幾分,顧西洲卻倏地笑了,罵了句,“混賬東西。”
“幹嘛罵人啊。”顧南掙脫他,往後挪。
“你想聽什麽?”顧西洲伸出腿,輕巧地壓住他的腿,揚着下巴得意地問,“還是說你在确認什麽?”
挪不動又跑不了,顧南突然發蠻,低頭就朝那條橫在身上的大腿咬。
唇瓣距離肌膚幾厘米,耳畔忽然傳來顧西洲平靜的嗓音。
“還要怎麽喜歡你?什麽事情不是順你的心意安排?”
“平日見到我就像老鼠見了貓,吃飯都要離得遠遠的,枕頭都能藏一個。”
“費勁心思哄到島上來才給一點笑臉,是不是再喝瓶啤酒才能吐露真言?”
這番話的每個字眼,都讓心肝發顫。
埋着頭,顧南心跳如雷地抓緊了顧西洲的腿,都不敢呼吸了。
顧西洲動了動:“別碰,癢。”
酒精繼續橫沖直撞,來到大腦分泌多巴胺的黑質細胞和紋狀體處盤旋、久久停留不肯走。
手心捏得起汗卻沒放開,顧南低下頭,輕輕吻了下顧西洲的膝蓋。
幹了壞事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顧南只好側蜷在他腿上,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就那樣定定望着他。
海風涼涼,彼此目光都炙熱。
少頃顧西洲湊近,撥弄他的耳垂,“承認了?“
溫熱的氣息撲面而來,酥掉了半邊身子,顧南下意識閉上眼睛,小聲說,“我的膽子已經長大了。”
顧西洲笑他。
顧南感到懊惱。
“你是我哥哥,我們在一起會不會很奇怪?”
“而且我還姓顧。”
“有我在誰敢說你什麽?”食指和大拇指碾着耳垂,顧西洲重重捏了下,“你跟顧屹為在一起怎麽不考慮這些?”
吃痛只餘,顧南震驚道,“我什麽時候跟哥在一起過啊!”
“18歲生日那天,你以為我瞎?”
彼時顧南根本不清楚什麽是喜歡,只是不反感顧屹親他,當然顧屹為也只這樣做過一次。
顧南覺得自己很委屈,“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你對我很好啊。”
頭埋得更低,顧西洲親他的耳尖,“現在知道了是什麽感受?快點說。”
“我也很癢。”顧南為難,“你別親了。”
“顧屹為親你,你怎麽不反抗?”顧西洲算舊賬,舌尖探到耳廓細細地游移,“你還好意思委屈?”
濕滑的舌尖就像導火索,劃到哪裏就點燃哪裏。
沒幾下,顧南就不受控制地抓緊顧西洲衣領,“哥哥、哥哥......別弄別弄!”與此同時掙紮着要坐起來。
牢牢按住肩膀,顧西洲誓不罷休:“回答。”
實在被親得受不了,無可奈何,顧南只能顫抖着大喊:“覺得很對不起你,之前對你說了那些話我也很抱歉。”
“沒了?”
“還要聽什麽啊?”
視線向下一瞥,顧西洲冷笑一聲,“又在嘴硬。”
知道看的是什麽位置,簡直羞得無地自容,顧南更倉惶地掙紮起來,他穿的沙灘褲就是簡單的松緊繩子。
顧西洲輕松扯下。
顧南頓時吱哇亂叫起來,驚煞一片林子裏睡着的海鳥。
頭頂天空好看得緊,密密麻麻的黑點團飛。
“快點回答。”顧西洲一邊上手段,一邊催。
顧南死死拽住他的手指,氣息未定地喘着氣:“我喜歡跟你在一起。”
停住往下探,顧西洲揚聲問:“還有呢?”
“我喜歡你。”啤酒好醉,顧南快速答,“跟其他人無關!”
說完整個世界仿佛都開啓了靜音,模糊夜色裏,只見顧西洲深吸口氣忽然正經起來,帶着凝重,還有未知的擔憂。
顧南不明所以,卻感知到顧西洲将他緊緊抱緊了懷裏,臉埋在脖頸呢喃道,“再說一次。”
嗫嚅着嘴唇,顧南只覺得心酸。
“假如我做錯了事,你會不會原諒我?”自問自答着,顧西洲又倏爾改口,“我要一次獲得原諒的權力。”
等解決完顧明喆和顧政希,顧屹為就不用回來了,關在某處好好養着就行。
畢竟好不容易,畢竟三個人的屋檐太擁擠。
完全聽不懂因何而起,顧南安撫似地握緊顧西洲的手臂,呆呆問:“你會犯什麽錯啊。”
隔了許久,顧西洲自嘲一笑地擡起頭。
話畢,他雙手箍住顧南的腰,将顧南整個人抱起來坐在腿上。
兩人額頭抵着額頭,顧西洲啞聲道:“白晾你這麽久,先用手給你解決好不好?”
雖然身體的确那啥,但怎麽好意思直接說出口啊??
這天大地大的,顧南想跑,偷偷在沙灘四處摸,企圖摸到褲子。
忽略掉這些小動作,顧西洲鉗住他的手,接着細細密密吻上他臉頰。
海濤陣陣,淹沒了細碎呻.吟,倦鳥重歸林,躲在樹梢悄悄聆聽。
最後顧南是被托着屁股抱回去的,在顧西洲肩膀上虛睜着紅紅的眼皮。
快到度假屋時,天空沙沙地落起雨來。
倏地,一道驚雷和閃電映亮半邊天,顧南下意識抖了下。
愈發密集的雨點聲中,顧西洲穩穩按上他背脊,“我在。”
在沙灘弄了幾次才罷休,顧南實在沒力氣,睡眼朦胧地環着顧西洲的脖子抱緊,“真的下雨了。”
乘坐電梯抵達三樓,顧西洲低頭吻了下他發心,“手痛不痛?”
“不痛。”
強提了點精神,顧南伏在他肩頭,不好意思地小聲問,“哥哥,今晚我們能一起睡嗎。”
一腳踢開卧房門,顧西洲不屑道:“用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