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第 32 章

顧西洲态度強硬:“讓顧政希也出來回話。”

聽筒窸窣兩聲, 而後響起顧政希更為平靜、冷淡的嗓音,“什麽事,說吧。”

兩名始作俑者都到齊了, 顧西洲說:“我死後你們打算如何分配股權。”

按照法律規定是均分。

“正常流程走。”顧政希反問,“你有異議嗎?”

失血過多讓顧西洲面色如紙, 他微微低頭呼吸了下, “現在去看看新聞, 看看集團內網的公告。”

顧明喆:“你什麽意思?”

到點了——關于股份代持的公告已發到GK全體員工內部郵箱,新聞同步放出。

內容簡潔明了:

甲方:顧南

乙方:顧西洲

甲乙雙方本着平等互利的原則, 經友好協商, 就甲方委托乙方代為持股事宜達成協議如下, 以茲共同遵照執行:

甲方委托乙方代為持有甲方在顧控(GK)股份有限公司占公司總股本51.25%的股權。

乙方在此聲明并确認,代持股份的實際所有人為甲方, 由代持股權産生的相關收益全歸甲方所有。

也就是說,顧西洲的确是GK董事長,但也只是名義上的空殼董事長, 賺得每一分錢都歸顧南所有, 每一次行使權力都基于顧南賦予他的基礎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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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亡與否, 都不影響股權分配, 因為股權僅屬顧南。

絞盡腦汁費盡心力暗中籌劃這麽久,金錢和權力卻是一場泡沫。

電話裏面傳來嘭地一聲巨響,有人氣急敗壞摔碎了東西。

猛咂口煙,刀疤男納悶兒:“怎麽大家不說話了啊?”

突然, 顧政希厲聲道:“讓他開保險箱!砍了他的手腳!”

顧明喆氣急敗壞:“顧西洲,你讓我們無路可走, 這都是你逼我的!”

“二叔,你并不是無路可走。”顧西洲臉色蒼白, 神色淡淡:“你還有死路一條。”

話音落,開着免提的電話只剩劇烈起伏的喘息。

在場亡命徒都知道顧西洲已經是強弩之末,刀疤男親自給松了綁,黃牙叼着老長一截煙灰,簌簌地掉,“開還是不開?不然你就跟你弟弟一樣少只手哦。”

怎麽不開?保險箱裏面的遺囑才是最後一擊。

血流如注的左臂已經不能動,顧西洲一邊朝保險箱走去,一邊說:“殺顧承亦和司韻的時候,你們肯定覺得股份屬于自己了吧?”

顧明喆:“應該連帶你也弄死!”

“晚了。”顧西洲點亮密碼鍵盤,側臉看着空氣,“16年前你把顧南扔到醫院,是你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他一個按鈕一個按鈕地輸入“20060709”這串數字,這是他跟顧南在楠木林第一次相遇的夏天。

“所以我忍了這麽多年,企圖用最平和的方式來解決這個你和顧政希。”

保險箱哔哔兩聲,顧西洲擰上指針轉盤。

在咔噠咔噠的聲響中,他垂眼說:“那些股份就是我們整個顧家給他的賠禮。”

——叮。

這個引起了多少禍事的保險箱從內彈開,承載着塵封多年的血腥往事。

上層是顧政希顧明喆汲汲追求一生的遺囑,下層是砌得密密麻麻的金條,在金條旁邊放着一個紅藍相間的小火車。

巴掌大,嶄新如初。

對遺囑視而不見,顧西洲将小火車揣進衣兜。

身後的亡命徒們眼睛紅得滴血,一擁而上哄搶金條。

與此同時,大批警察舉槍闖進廢舊倉庫,“都不準動!

原在幾千公裏外的申市某莊園內也響起同樣的聲音,胡亂被扔在水泥地上的手機還沒斷線,裏面傳來顧明喆和顧政希的驚呼。

此時此刻,顧西洲緊緊閉了下染血的眼睛,呼出一口炙熱滾燙的氣息。

這麽多年,事情終于了了。

這場駭人聽聞的綁架殺人案沿着網絡快速蔓延到每個角落,也傳到了檀山副樓三層的卧室裏。

本來一直就握着手機等消息的顧南忽然聽見電視機插播了條緊急新聞。

“據悉,九點二十分GK集團公關部發布了一條重要公告,內容是關于董事長顧西洲替其弟顧南代持股份。”

“而在三分鐘前我們收到消息,董事長顧西洲被叔叔顧明喆、姑姑顧政希綁架,目前已被海南警方解救。”

新聞越短,事情越大。

“外界紛紛猜測一直隐藏在背後的顧南,是否是顧承亦私生子,這是否是一場以利益為目标的家族紛争。”

“下面我們來看看當地記者的報道。”

轉播到現場時,完全呆掉的顧南只聽到腦子嗡地一聲。

廢棄的廠房地上有血,椅子上也有很多血,而在那血污中散落着一枚褐色瑪瑙袖口。

手指發顫到握不住手機,生理性淚水迅速洇開手機通訊列表的“顧西洲”

為此穩穩撥號,顧南擡手狠狠咬上手腕,尖銳的刺痛這才讓每根手指穩定下來。

撥通,電話傳來忙音。

再撥,亦是如此。

劃拉到容朗,打通了。

“讓哥哥接電話。”急到咬字不太清晰,顧南重重重複,“讓顧西洲接電話!”

容朗那邊異常嘈雜,“小南?小南是你嗎?”

“快點讓顧西洲接電話。”顧南失态地大喊。

大喊大叫驚動了守在門外的保镖,保镖倒沒有幹涉,還有些避嫌地站在門口沒有進來。

“顧總他——”容朗話音戛然而止,接着是一陣翻滾細碎的聲響。

現場非常亂,不停跑動的記者撞掉了他的手機。

顧南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等容朗找到手機時,聽到得就是這個哀切的動靜,“小南你先聽我說,顧總沒有死,現在已經被救護車送往醫院途中,你放心不會有事——。”

“你們在哪裏。”顧南迅速起身,拉開抽屜拿上錢夾,“我現在要過來。”

“現在局勢還不穩定,小南你聽我說待在檀山,顧總一定沒事。”

“行。”

容朗松口氣。

“我看到新聞了,二叔和姑姑已經被抓到了,就算他們沒被抓到我也要來!”顧南話音堅定,“我知道哥哥不會準我出門,我也知道你們有一萬種不讓我出門的方式。”

他飛速說着,唰地爬上露臺的玉石臺面。

保镖立即沖了進來,又不敢動作。

顧南穩穩說:“現在我在三樓露臺,不要我來我立馬跳下去!”

夜色下,他甚至在一腳寬的臺面轉個了身,背後空落落地,單薄消瘦的身軀嵌在一片漆黑夜空,好像來一陣兒風就會飄走。

容朗跟顧南相識快8年,一直都覺得顧南是個脾氣柔和性格溫良的漂亮弟弟,沒曾想性子這麽烈,咬牙猶豫兩秒。

“你先下來!我現在就安排申航!”

顧南也* 松了口氣。

保镖看見他表情松動有下來的意圖,立刻過來扶。

還在現場的容朗對一助交代完這件事,重新舉着手機不禁納悶問:“小南,你還是我認識的哪個小南嗎?”

怎麽這麽剛毅堅韌,怎麽這麽犟?

“因為我認為顧西洲會夥同你騙我,他隐瞞自己的死亡消息也不是不可能。”顧南冷靜地說,“活要見人,所以我要來。”

“好,你先收拾一下東西。”這時候容朗還不忘細心,也不忘唏噓,“顧總聽到會很高興。”

“你不要為他開脫,我要打死他。”

“......”

一小時後,臨時調配的達索獵鷹900劃過“沸騰”的申市。

不僅是申市首富,在全國排得上號的豪門顧家發生了綁架案。

當然這也不算太離奇,畢竟電視劇經常走這樣的戲碼。

但那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股份另屬他人,這簡直比電視劇還要精彩。

而且最關鍵的是,網絡上扒不出一點關于顧南的個人信息。

只知道他是顧西洲的弟弟,甚至有沒有血緣關系都不清楚。

天穹中急速劃過的達索獵鷹裏,當事人顧南經歷大起大落,現在只剩下後怕。

又将新聞和警方通報仔仔細細地看了遍。

那麽多那麽多的血跡。

顧西洲一直騙他說很安全,不會有什麽大事,顧明喆和顧政希不是□□。

顧南發着抖,等見到顧西洲一定先扇他一巴掌再說。

三小時飛行時間,簡直度日如年。

到了海南,容朗帶着衆多保镖來接,顧南鑽進車裏第一句就是對不起容助理。

前排的容朗不太利索地回頭,笑着說沒事。

車禍讓他額頭撞到了中控,臉頰有些擦傷。

醫院門口圍着水洩不通的記者,保安和交警都在維持秩序。

停車場停了許多白牌、黃牌車輛。

人是來簽合同出事的,還是自家地盤,又是這麽舉足輕重的人物。

走廊上,上午還在臺上參加剪彩儀式的衆人都在,還有顧西洲的秘書團和助理團。

風風火火剎停在手術室門口,顧南氣喘籲籲。

容朗向衆人介紹,“這是顧南。”沒有說弟弟。

這是唯一趕來的家屬,衆人恍然大悟,對,也是GK真正掌權人。

一個年僅22歲的小夥子,外貌溫和清秀,大眼睛非常紅,立在手術室門口的背脊卻那麽挺直,像一株勁秀的竹。

大家紛紛出言安慰,顧南誰也不理,不想講話。

沒等一會兒,手術室右上方滾動的“術中”字眼面板停了。

雙開門還未打開,小小的透明玻璃看到醫生正在朝這兒而來。

衆人都還沒反應過來,顧南就沖了上去,“我哥哥怎麽樣,手怎麽樣,人怎麽樣。”

環視一圈,醫生摘下口罩說:“土制手槍威力比較小,沒有大礙,現在已經将彈片都取出來了,人也送到病房去了。”

“只是病人失血太多,一直處在昏迷中。”

顧南急匆匆往病房趕,容朗善後,對大家抱歉說:“今天麻煩各位領導了,我替顧總謝謝各位的關心和愛護。”

誰聽不懂這裏面的話音,紛紛說沒事沒事醒過來就好,改天再來探望之類的雲雲。

沖到20層的特護病房,兩名護士被大幅度開門的動靜所驚到。

顧南知道自己很失态,可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病床上,顧西洲面色如紙。

頭發處理傷口時剃掉了,變成了板寸,那淩人氣質更甚。

額頭有擦傷,帶着剛結痂的鮮紅。

上半身沒有蓋被子,左肩纏着厚厚的白紗布。

記錄好數據的護士出去,顧南一直冷靜的臉龐開始寸寸皲裂。

顫抖着嘴唇,胸膛一直在呵氣。

摸上顧西洲有溫度的手指那一剎,他淚如雨下。

眷戀悔恨統統湧上心頭,他完全将臉埋進顧西洲的手掌,淚水迅速洇濕掌心肌膚,肩膀劇烈抖動。

哭得頭痛想吐才停下,去衛生間擰濕帕子,顧南一點點給顧西洲擦拭起來。

動作溫柔得如同羽毛,臉頰、脖頸、手指。

其間容朗進來了一次,低聲說,“小南你去裏間休息吧,這裏我來看顧。”

一動不動,顧南就在床邊死守,上半身伏在顧西洲沒有受傷的右臂邊,睜着漆黑幽深的大眼睛,“我不放心你,你要是被誰策反也要害他怎麽辦?”

“......好的。”

容朗心想,反正人都從申市帶來了,天大的罪過等顧西洲醒了後再說,跟衆多保镖在門外等着。

即将破曉之時,顧西洲醒了。

顧南像個小動物,一點點歪頭定定看着他,眼淚止不住地順着眼角往下流。

顧西洲也照樣回望着他,啞着嗓子溫聲叫他名字,“顧南。”

這還怎麽給巴掌,說話都沒力氣。

顧南用手背揩掉眼淚:“你閉嘴。”

顧西洲不敢說話了。

這就是一物降一物。

強硬的人在愛人面前,會變得柔和。

柔和的人在愛人面前,會變得強硬。

等了良久,估摸脾氣下去些,顧西洲說:“我的外套呢。”

髒污的外套放在裏間的沙發上,不知道容朗為什麽沒有扔掉。

顧南帶着哭腔說:“現在要衣服幹什麽。”

顧西洲說:“你自己去摸摸裏面有什麽。”

“不去。”顧南輕輕摸上他的左臂,“痛不痛,我現在去叫醫生。”

“你先去拿外套。”

“我要是不聽呢?”

“我會秋後算賬。”

一來二去再挨時間,顧南飛快跑到裏間,當手指伸進染血衣兜,觸碰到那個物體輪廓時,他瞬間明白這是什麽。

陰差陽錯被鎖在保險箱16年的小火車,兒時美好童年的承載,獨屬自己的東西。

他抓着小火車,沉重地走到外間,淚眼婆娑地望着顧西洲。

什麽都說不出口了,讓放掉顧屹為的要求更是說不出口了。

“給你找回來了。”顧西洲望着他:“以後就不準發脾氣記仇,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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