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011章 第 11 章

爬山虎覆滿的教學樓,天臺牆皮剝落,一片枯萎落敗。

少女腕骨伶仃,緊咬着下唇,好不容易将蒼白的唇咬出點血色,她俯身,抓住鏽跡斑斑的欄杆。

入秋天,天際昏沉,烏雲像即将掙脫牢籠的野獸。

風嗚嗚的吹,雨點打下的那一刻,少女一躍而下。

粉格裙被風高高揚起,自由落下時像只殘破的蝶,破開空氣。

意料之中物體做自由落體運動落地時該有的聲音并沒有傳來,畫面像老電影,慢慢切過。

霧茫茫的雨天,少女滿身血霧,安靜地躺在那兒,面容蒼白,耳朵襪上的兔耳朵染上泥污。

屬于她的光陰在最鮮活的十八歲畫上句號。

腳步聲紛至沓來。

少年靠在牆邊,低頭抽煙,深茶色頭發被雨水打濕。

呼出煙霧時,少年擡頭,冷冷地掃過前方。

畫面瞬間定格,少年臉龐同周梒江如出一轍。

夢醒了,周梒江睜開眼,手掌撐着前額,低罵出聲:“操。”

夏日午後,光影熱烈,穿過落地窗折入室內,給四周纏上層溫。

空調被喻見臨走時打高,透過手指間的縫隙,周梒江看着陽光充盈的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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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中的陰冷頹廢不複存在。

撐着沙發起身,周梒江長腿支着地板,撈起掉落在地的抱枕,随後躬身,咬上屈起的食指關節。

很快嘗到絲鐵鏽味。

片刻,周梒江豁然起身,從冰箱裏翻出罐奶啤。

單手開罐,一罐冰奶啤下去,少年終于慢慢沉靜下來。

捏着空癟的易拉罐,周梒江冷着臉,低頭擺弄手機。

周梒江:【在哪?】

姜哲:【喳——兒臣在,敢問太上皇有何吩咐?】

周梒江:【人話。】

姜哲唰唰發過去兩張照片。

夏日炎炎,綠樹濃蔭,女生們穿着新校服裙,一眼望過去,一排長腿,賞心悅目。

姜哲:【在學校,接受社會主義教育的熏陶。/呲牙】

姜哲:【我從來沒發現上學是件這麽快樂的事!我愛上學,小爺要天天上它。】

一句話删删改改,打好又删掉,最後一次删掉,周梒江本想摁滅鎖屏,想到喻見說過的話,還是點了發送。

周梒江:【夢到個穿校服裙耳朵襪的小姑娘代表什麽?】

姜哲:【春天到了,雨季過了,春暖花開,萬物複蘇,又到了交.配的季節!①】

姜哲:【代表俞哥你思.春了!!!】

周梒江冷着臉,摁滅鎖屏。

他倒希望夢見的是《動物世界》裏春天來了的故事。

S中青墨校區,高二(A)班。

熱鬧程度堪比菜市場,一左一右一前一後,動與靜将班級切割得泾渭分明。

喻見剛踏進去,“菜市場”為之一靜,但也僅僅靜了一瞬,跟着響起記響亮的口哨。

“同學你走錯班級了,這裏可沒有初中部。”

“也沒有幼兒園哦!”

“哈哈哈哈。”

第一組靠後門的男生笑做一團。

後排靠裏面的男生有塞着耳機打游戲的,也有趴着補覺的,少有幾個攤着本教輔書在寫。

那幾個人聽到動靜連頭都不擡,應該是習以為常了。

喻見左腳腳尖在腳後跟處輕靠兩下,往帶頭起哄的男生那裏看了看,又仰頭去看班牌。

喻見想,子不教父之過,他罵人我的錯。

她不打兒子。

見喻見看過來,那男生反過來撥了撥額前的短發。

後面有人推他:“別騷了,養雞場那麽多雞就你會騷。”

班裏空位置不多,喻見環顧一圈,越過第一組往裏走。

第四組稍微安靜點,但只有一頭一尾兩個空位置。

最後一排的位置被上次遇見的可樂男孩占着,他歪着身子靠着牆,長腿搭在椅子上,塞着耳機像在打游戲。

第一排的空座位被雜物堆滿,一大一小兩個洗的發白的帆布包牢牢占據桌面。

帆布包旁的位置坐着個女生,女生拄着筆,頭幾乎埋到書裏,厚厚的長劉海蓋住她的眼睛。

察覺到有人靠近,厚劉海肩膀一抖。

喻見腳步頓頓,向後走去。

走過第二排,喻見的腕子被人拉住。

“你可以坐第一排啊。”拉住她的女生笑起來很漂亮,唇紅齒白,馬尾紮高,用紅色系帶束住。

“我想看萌妹!”

喻見啊一聲。

“我叫戴璐,她叫——”

“楊棉棉。”坐第一排的女生急忙放下筆,手忙腳亂地拎下帆布包。

帆布包被踢進桌子下面。。

喻見被戴璐推到前面坐下,坐下後才發現位置異常擁擠。

因為楊棉棉座位下的空間被行李箱和帆布包堆滿,她不得不靠向喻見坐。

喻見拖着椅子往外面移了點,讓出點位置給楊棉棉。

“不好意思。”楊棉棉聲音越來越小,小到幾乎聽不見,“我不是故意的,學校宿舍暫時還沒分下來。”

“沒事啊。”

“謝謝。”楊棉棉推推眼鏡,嗫嚅着唇,聲音終于大了點兒,“我叫楊棉棉,棉花的棉。”

“喻見,人生若只如初見的見。”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幹嘛呢幹嘛呢?後排的都幹什麽呢?”

班裏門口站着位上年紀的女人,她燙着廣場舞阿姨最喜歡的泡面卷,叉腰瞪眼時臉上的粉簌簌往下落。

“那邊那幾個幾班的啊?預備響了知道不知道?”

“電子班的。”為首起哄的男生也不怕,接完話推擠着一窩蜂從後門溜出去。

“明兒就讓你們滾出去。看什麽看,你們想跟着一起走?”

“差生!一群差生!”

班級裏逐漸安靜下來。

乍一聽到這些話,喻見還不習慣,過了好一會才想到這些話是泡面卷對她們說的。

泡面卷取下夾在腋窩下的書,卷成卷,“哐哐”敲門:“安靜!吵什麽吵,看你們這麽能吵,怎麽不去菜市場賣菜啊?”

“再講一句就都給我站着。”

喻見從書包裏抽出本詩傳,指尖習慣性摩挲兩下書脊。

泡面卷轉過兩圈,扔下句:“你們馬老師還在開會,等會過來。”

“就特麽無語,那幾個逼走了以後我們班講話聲大嗎?”

“嗐,你小聲點,她什麽人你不知道?”

“老子服。”

戴璐輕敲兩下桌面:“安靜。”

“Yes!Madam!”男生回。

同桌小綿羊很是拘謹,歪着身子盡量往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縮。

男生大多趴着睡覺或打游戲,也有和楊棉棉一樣,埋頭寫題目的。

氣氛比想象中要好。

喻見攤開詩傳,接着昨天的繼續往下看。

翻過一頁,視野中出現張小紙條。小紙條并不規則,像從草稿紙上撕下來的,邊緣帶着毛邊,又被手汗浸濕。

字跡很小,但工整。

寫着:你的名字好好聽。

喻見剛提起筆,胳膊肘突然被楊棉棉抵了抵。

喻見疑惑地擡頭,正對上虎視眈眈站在門口的泡面卷。

泡面卷直勾勾地盯着她,喻見慢慢眨下眼。

下一秒,泡面卷踩着高跟鞋風風火火沖進來,一把抓過攤開在桌上的書,倉促間小紙條被掃落在地。

“好啊,還當是在青墨呢?誰給你的膽子,開學第一天就敢看閑書的?”

“那麽厚一本攤桌上,當老師是死的嗎?”

“愛學學,不愛學滾蛋。”

喻見愣住,長這麽大沒被老師這麽訓過。

短短數秒內,各種情緒争着往上湧,不解、委屈、生氣……還有不知道對何人的埋怨,可能是對林安深也可能是對喻白薇。

摳了摳手指甲,喻見慢慢坐直身子。

“我看看你看的什麽書。”泡面卷捏着書脊抖了抖,合上後掃過封面,“倉……”

後排有男生小聲哔哔:“蒼.井.空?”

塞着耳機打游戲的姜哲突然輕嗤一聲,點開微信,找到太上皇,給太上皇發了幾段珍藏的小視頻,并附言:好東西,這才是春天該有的故事。

“《倉央嘉措詩傳》?”泡面卷看向喻見。

喻見以為沒事,長籲一口:“嗯。”

泡面卷鼻孔裏哼出一聲:“豬鼻子插蔥——裝象。”

“正經書你不看,浪費時間看這個。你看的懂嗎?”

喻見:“?”

喻見張張嘴,剛想講話,泡面卷上下嘴皮子一碰:“少給我扯那些有的沒的理由,你這種女生我見多了,不是捧本《百年孤獨》就是捧本《詩經》的,你要是能看懂你能呆這裏?”

喻見:“………………”

好像生氣和不生氣都是一瞬間的事,倏忽間,喻見心底蹿起的那點兒小火苗陡然滅掉。

輕眨眼後,喻見神色平靜,不避不讓地看着泡面卷。

“看什麽看?你有意見?”

戴璐輕踢過喻見的椅子腿。

“老師,我有意見。”姜哲摘下耳機,舉手,“你怎麽知道人家看不懂呢?萬一人家看的懂呢。”

泡面卷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突然炸開:“你也是差生!”

姜哲從善如流地點頭:“嗯,我是差生。”

全班哄堂大笑。

泡面卷氣急,把書丢到講臺上,走前撂下一句:“等馬老師過來處理你們吧!”

泡面卷一走,班裏氣氛又活躍起來。

“你沒事吧?”楊棉棉小聲問。

戴璐拍拍喻見肩膀,安慰道:“別放心上!還好你沒說話,不然一下午都得耗她辦公室裏。”

“沒事。”喻見搖頭,“她經常這樣嗎?”

“是啊,習慣就好!”戴璐咦一聲,“你連她都不知道嗎?”

戴璐同桌接道:“像我們就已經免疫了,給你介紹一下,唐桂華唐姐,江湖人送外號唐老鴨,整天只會嘎嘎嘎。”

“亂說。”後桌男生撚着蘭花指,中指往下一壓一甩,學着泡面卷的聲音,“我老公是書記——”

“哈哈哈哈。”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一位帶黑框眼鏡的小眼睛胖男人拎着兩大袋蘋果,氣喘籲籲地跑進班級。

他穿漿洗到發黃的白襯衫,腋下夾着書。

“各位同學,實在不好意思,開會來遲了!該罰該罰!”男人站到講臺上,抹掉腦門上的汗,“就罰我請你們吃蘋果吧。”

底下學生面面相觑,一時摸不準這位又是什麽套路。

“真的嗎?”姜哲無聊,随口一問。

“當然是真的。”男人喘均氣,“蘋果現在發下去吧,一人一個,都有哈。”

不一會兒,所有人都拿到了一個紅彤彤的大蘋果。

大家你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臉茫然的樣子。

發過一圈,還剩最後一個。

“簡單自我介紹一下,我姓馬,名寶國,馬到成功的馬,寶玉的寶,國家的國。不出意外,未來兩年裏都是A班的班主任。”

下面有學生舉手。

馬寶國點頭:“你說。”

“老師,你是S中的嗎?”

馬寶國撓頭:“你們難道不是S中的學生嗎?只要你們是S中的學生,那我就是S中的老師!咱S中不搞分家。”

“可是,老師——”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麽,但說一百遍不如做一遍,我能告訴你們的只有——歡迎你們加入S中!”

“還有一點,S中不會放棄每一位學生,當然也絕不姑息每一位犯錯的學生,希望你們從今天開始能嚴以律己,對得起你們身上這身校服。”

“老師,我也想配得上,奈何我的成績實在配不起。”底下又有男生接話,語氣不以為然,“在我們市。誰不知道S中校服是學霸的象征啊。”

馬寶國背着手,理直氣壯:“你行,你配得上。我覺得你很配,我不要你以為,我要我以為。”

“哈哈哈哈。”

喻見跟着笑。

馬寶國轉悠兩圈,将裝蘋果的塑料袋團成一團,丢進垃圾桶,在看到講臺上的書後,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

“這書誰的啊?”

喻見舉手:“我的。”

馬寶國拿着書大步走向喻見,突然揚手。

“嘶——”後排一陣嘶氣聲。

“很好!”馬寶國大喝一聲。

喻見下意識顫了顫眼皮,揪緊了書包帶。

意料之中的巴掌沒有落下來。

喻見的小腦袋被人輕輕摸了兩下。

馬寶國舉着詩傳,宛如找到知音,就差沒手舞足蹈:“同學們就該向這位額……”

“叫什麽啊?”馬寶國眯着小眼問。

“喻見。”

“喻見!喻同學學習!”馬寶國宛如推銷員,向全班學生充分展示這本書,從封面到內襯,“知道我為什麽這麽說嗎?你們可能是覺得我想讓你們向喻同學學習多看看課外書,其實不是這樣滴!”

“咱們要透過現象看本質!本質你們知道嗎?”馬寶國做單手抓取的動作,腳尖點地,堪比大鵬展翅。

“知……”

底下學生音調剛拖一半,馬寶國上下嘴皮子碰碰,又是一句話禿嚕出去。

“哲學範疇上的本質,即事物的根本性質。那咱們透過這本詩傳,可以看到什麽根本性質呢?倉央嘉措是什麽人你們知道嗎?”

“知……”

這下知字音甚至還沒發出來,馬寶國再次禿嚕出一大段話。

“他就是第六世□□喇嘛,藏傳佛教格魯派的大活佛!雖然他是活佛轉世,但他本人卻沒有像其他活佛一樣一心向佛,甚至都沒完成□□的剃度。或許有同學會說他這種驚人之舉是不務正業,非也!”

馬寶國搖頭晃腦:“恰恰因為他的不務正業,他才寫出這麽多纏綿悱恻的詩。”

“這告訴我們一個什麽道理呢?人生在世數十載,并非要随波逐流按照既定軌道走下去,讀書學習是捷徑,但并不是唯一的出路。”

“書讀不好咱不要緊,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哪怕是掃地,也要争做掃地第一人!”

“老師,我幹啥啥不行!”

“沒關系,你起哄第一名,以後可以往相聲界發展。透過你的身材,咱又可以看到另一個本質,你吃飯比較行!幹飯人,幹飯魂,幹飯人吃飯都用盆,你以後可以當個吃播。”

“哈哈哈哈哈哈。”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我覺得你行,萬一你就是下一個‘倉央嘉措’呢!”

……

馬寶國即興演講,講得渾然忘我,講得激情澎湃。

原本的班會課硬生生變成雞湯課。

一直到下課鈴聲響起,整個A班都是鴉雀無聲的,不是他們不想講,而是馬寶國沒給他們機會講。

人男高音,中氣十足,妙語連珠,你不聽也不行。

臨放學那會,馬寶國才意猶未盡地結束這場演講:“下面同學們都把家庭住址、電話、父母姓名登記一下,住校生跟我走,安排一下住宿問題。”

“今晚沒有晚自習,明早八點大禮堂集中,大家路上注意安全,行車不規範,老師兩行淚。”

學生信息登記表很快發下,喻見寫到最後一欄——家庭聯系人時,筆尖頓頓,滑開鎖屏,打開電話簿,抄了段數字上去。

收拾好東西,喻見背上書包,肩膀被人拍拍。

戴璐跳着抱住喻見:“喻見見同學,晚上聚餐來不來?”

喻見滿腦子都是馬寶國煲的雞湯,懵懵的問:“什麽聚餐?”

“慶祝我們認識一天紀念日!”

喻見:“……”

傍晚,燒烤攤。

說是聚餐,滿打滿算四個人,喻見、喻見同桌楊棉棉、戴璐及戴璐拉過來當苦力的同桌龍煜。

四個人圍着張桌子,喻見和楊棉棉你一口我一口以相同的頻率吃着東西,對面戴璐和龍煜你一句我一句的開吐槽大會。

半晌,戴璐叩下可樂罐,沖龍煜擡擡下巴:“去,拿四瓶酒過來。”

“等等,給咱喻妹整個荔枝酒飲料。”

“要甜的。”

“我……”不會喝酒四個字卡在喉嚨裏,喻見覺得自己再說下去就是不識擡舉。

飲料應該沒事?

喻見自我安慰。

“果然,燒烤就該配燒酒!”戴璐一改學校裏的文靜,撬開燒酒蓋,又開過罐冰啤。

冰啤混着燒酒,倒了滿滿兩杯。

龍煜拿過一杯,給楊棉棉開罐冰啤。

戴璐喝完,長舒口氣,撐着下巴,突然進入賢者時間:“其實我覺得老馬的雞湯煲得挺香的。”

“突然來了個不罵人的老師,我都有點不習慣。”龍煜笑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反正每一個教過我們的老師,都說我們是差生是辣雞。”

楊棉棉附和:“蘋果也好吃。”

喻見慢吞吞眨眼,想想怎樣才能顯得合群,于是跟着附和:“嗯嗯。”

龍煜手快,替喻見開了荔枝酒,遞過去,問:“你是轉學過來的嗎?以前沒見過啊。”

喻見小口抿了抿荔枝酒,發現很好喝。

又甜又清潤。

又抿了口,喻見點頭:“嗯吶。”

戴璐主動跟喻見碰了一個:“那你怎麽轉到這裏來?”

問完,怕不妥,戴璐擺擺手:“你不想說也沒關系。”

“家裏人轉的。”

戴璐吐吐舌頭,看喻見的表情充滿同情,安慰道:“沒事,其實我們學校努努力還是可以考上大學的。”

“二本。”楊棉棉補充。

戴璐和龍煜繼續吐槽,喻見有一搭沒一搭的抿着荔枝酒。

到尾聲,一瓶荔枝酒竟然空了。

喻見舔舔唇角,* 趴在桌上,有些暈乎,腦子裏開始跑馬。

眼前出現重影。

全是喝奶的周梒江。

喻見掰着手指頭數,碎碎念:“一個周BKing,兩個周BKing,三個周BKing……”

楊棉棉很快發現喻見不對勁:“喻見,你沒事吧?”

“嗯?”戴璐放下空的啤酒罐,湊過來瞧,驚訝道,“這也能醉嗎?”

龍煜聳肩:“你沒發現人家一看就很乖嗎,就那種奶乖奶乖的感覺,特別吸引人——”

龍煜話沒說完,挨了戴璐一腳。

“閉嘴。”戴璐輕輕拍了拍喻見臉頰,又摸了摸,感嘆,“這手感……棒極了!”

龍煜:“……”

楊棉棉:“……”

“呸——”戴璐想起正事,抽走喻見抱着的空瓶子,在她眼前豎起根手指,“喻見見同學,這是幾?”

“一。”

“嗯嗯。”戴璐獎勵似的揉揉喻見臉頰,“那你家在哪啊?”

“啊……”喻見睜着雙水潤潤的杏眼,認認真真地說,“我沒有家鴨。”

戴璐默了默。

楊棉棉換了個提問方式:“那你現在住哪裏?”

“周梒江家。”喻見特誠懇。

“那周梒江家在哪?”龍煜問。

“在喻見見隔壁。”

“喻見見在哪?”

“周梒江隔壁。”

“周梒江在哪?”

“喻見見隔壁。”

“好!鼓掌!”龍煜啪啪鼓掌,“擱這繞口令呢?”

戴璐揉捏着喻見的臉頰,問:“你手機呢?”

喻見乖乖把自己手機推過去。

“給她家裏人打個電話吧,我們等會一起把她送回去。”戴璐說完,在看到喻見電話薄後一口氣直接卡在嗓子眼裏。

空蕩蕩的電話簿,沒有任何類似父母備注的聯系方式。

只有串號碼,備注:周BKing.

“怎麽了?”龍煜問。

“這是周……”戴璐聲音含糊,“那誰吧?”

“嗯,是那誰。”楊棉棉看完,肯定。

“那他倆是什麽關系啊?”龍煜問完,一頓分析,“我看看,B可以組詞成Baby,寶貝的意思,King是王的意思吧?那不就是天大地大周寶貝最大嗎?”

戴璐和楊棉棉欲言又止,隐隐覺得哪裏不對,但仔細想想又覺得有道理。

三個人一頓研究,最後概括總結——那誰是這誰的男朋友。

“你給他打個電話吧,問問地址。”龍煜提議。

“行啊。”戴璐撥通電話。

電話鈴響過好幾聲,快挂斷時,才被接通。

手機被放在鼠标墊旁,周梒江看着屏幕,單手操作游戲。

“嗯?”

音調懶懶散散,尾音拖的很長。

“你好!請問你是周……嗯?”戴璐一時想不起名字,眼神飄向楊棉棉,發現楊棉棉在搖頭,“那誰?”

周梒江放下奶啤,手指點到觸到紅色鍵,打算直接挂掉。

同一秒,那邊傳來聲:“你家小寶貝有點醉。”

“就,可以麻煩你過來接一下嗎?或者方便的話,告訴我們地址,我們給你送回去。”

“誰?”

“那大寶貝?”

“……”周梒江偏頭,看過電話號碼,腦子裏跟着蹿出一句話——我是你爹。

芝麻團挺行。

做完他爹,做他女朋友。

“地址。”周梒江活動下手指,拎過挂在電競椅上的薄襯衫外套。

“好嘞。”戴璐爽快地報出串地址。

挂掉電話,三人坐在熱鬧的燒烤攤上圍着軟綿綿的喻見,你一言我一句地腦補出一場——乖乖女離家出走勇敢追愛年齡差十一歲大叔。

“為什麽是十一歲年齡差?”龍煜不滿。

“你懂個蛇,小說裏都這麽寫。”戴璐回。

倆人正為年齡差争論得起勁。

突然,桌上投下片陰影,桌角被人輕叩兩下,跟着聽到一句:“大寶貝兒,我來接你回家。”

聲音清涼又低迷。

“卧槽?”龍煜噴出口啤酒,“你自己看,哪來的十一歲年齡差!”

戴璐緩緩轉頭,動作僵硬。

喻見的大寶貝個子很高。

燈影在他低垂的長睫下拓下淺淺一層陰影,聲音聽着缱绻,但細看下來又不是那麽回事。

他給人的感覺很淡,眼裏沒什麽情緒。

戴璐回過神,突然起身,一把摁上喻見肩膀:“等等,我憑什麽相信你!萬一你對喻見見——”

周梒江拿出抄在褲兜裏的手,食指指腹貼上喻見耳垂,捏兩下,拖着音調問:“喻見,我們關系?”

喻見腦子轉的慢,慢吞吞啊一聲,仰頭看周梒江,愣了愣,突然彎下杏眼:“同居關系鴨。”

戴璐:“卧槽!”

龍煜:“卧槽!”

楊棉棉:“卧……”

周梒江扶着喻見坐的塑料椅椅背,手臂支在那兒,俯身,繼續捏她耳垂,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問:“幾個菜啊,喝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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