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找房子~

今天的黑海也沒有看到月亮。

微生安心修煉了一晚上,離黑白之境只差若有若無的一步,可惜一步仿若天塹,微生怎麽也垮不過去,不免有些焦躁,然而焦躁也無用。

他從黑海中醒來,蒼鬥山還在修煉,眉頭緊鎖,神情仿佛十分痛苦,他湊近看了看,覺得應該沒事,悄悄下床,打水洗臉。

天際微白。冰涼的水刺激得他面皮一緊,整個人瞬間清醒了,說不出的暢快。

起來太早,都沒事幹了。他躺回去眯了會,眯着眯着隐隐聽到有人在唱歌。

也許是老頭老太清早吊嗓子,他起初沒注意,後來越聽越不對勁。

葬歌,他聽過兩回,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他看看蒼鬥山,蒼鬥山神情松緩,平靜淡然,看樣子是進入了正常的修煉境地,悄悄下床推開窗看。

外面起了白茫茫的大霧,并不濃,淡淡的,飄渺如煙。外面出奇的寂靜,沒有鳥叫也沒雞叫,隐隐約約的葬歌從淡霧深處飄過來。

他穿上鞋,披了件外褂,輕手輕腳下樓。把門開出一條小縫,隔着門觀望。

飄渺的葬歌聲感官上越來越近了,聲音愈發的低了,街道那邊傳來叮叮當當的鈴聲。

微生看到了前所未見的情景。

街道那頭,緩緩走來一對人,全都身穿曳地的白袍,寬大的帽檐垂下來掩住了他們大半張臉龐,低聲細氣的齊聲輕唱葬歌。領頭的手捧着一座白色雕像,後面跟着的懷抱已經幹枯的花,那花已經灰了,卻瓣瓣保持原來的模樣,好像石化了一樣。中間的則是扛棺人。

那具棺材很瘦很長,像是嬰兒棺。

微生看着看着,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張開了意識知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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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識像風飄散過去,融入霧氣,碰到領頭的人,然而意識反饋回來的卻是空無一物。

眼看着送葬的隊伍就要走了,他心一橫,幹脆打開了大門。木門咯吱一聲,在靜谧的清晨中異常突兀。

送葬隊伍毫無反應。

他大搖大擺追上了送葬人,直接穿過去了吊車尾的身軀,蹲下腰看送葬人的臉,可惜看不清。他一連穿過數個白衣送葬人的的身軀,近距離看棺材。

理所當然的,棺材他也能輕易穿過。

他又穿到領頭人面前,想去看他手裏捧着的雕像,是一個面容秀麗的女人,垂首低眉,雙手擱在膝上,手裏捧着一本書。

他看了半天,看得實在有些無聊了。還以為會有什麽很恐怖的事情發生,哪想到屁事兒沒有。

他開始往回走,走着走着往後看了一眼,淡淡的白霧開始散了,天際微微泛白。

葬歌再一次響起。

微生忽然渾身發冷。

天際線的微白,他看着也很熟悉。

黑海巨月升起來的時候,天際線也是如此微微白。它的長度如此之大,囊括了大半海平線,它完全升起來的時候,黑海昏沉的天空将變成白夜天穹。

後來黑海巨月不見了,他怎麽也找不到。

竟然從黑海蹦到了現實世界?他第一次感到了入骨的恐懼,轉身向客棧狂奔。遠去的送葬人唱着的葬歌驟然變得無比明晰,響亮得像唱歌人近在咫尺,微生差點吓瘋了,猛地撞開客棧門被門檻結結實實絆了一跤。

“媽呀!”微生渾身一抽,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頭頂磕上個硬東西,一下子磕得生疼。擡頭一看,蒼鬥山捂着下巴疼得臉都扭曲了。

什麽情況?微生傻眼了。

蒼鬥山一字一句咬着牙說:“你夢到什麽了?”

“我?”微生茫然地看看四周。

他還在小房間裏沒離開,被子是剛掀起來的樣子,還殘留着少許溫度。

他還懷疑自己在夢中尚未離開,抓着蒼鬥山胳膊問:“你平時叫我什麽?”

“微生啊。”蒼鬥山懵了。

“還有呢?”

蒼鬥山輕輕打了一下他肩膀,嘴角露出一絲笑:“狗東西,你是不是進黑白之境了?”

“黑白之境是什麽東西?”

蒼鬥山坐下來跟他講:“黑白之境是即将進入玄魚雙境的征兆,不加分辨的話,幾乎跟現實一模一樣,心智不堅定是修士很容易混淆現實與黑白之境的區別,一旦沉進黑白之境沒能出來,那就離死不遠了。”

微生傻乎乎的問:“那我現在是在現實還是在黑白之境啊?”

蒼鬥山沒忍住翻了個白眼:“當然是在現實了,你看看。”他扯着他來到窗前,推開窗戶,樓下街道兩旁已經擺起了買早點的小攤,饅頭包子油條煎餅應有盡有,滿街油炸的香氣。人來人往,城市在一分分地蘇醒,越來越熱鬧。

看到此情此景,微生不由得略略松了一口氣。接着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天際線。

淡淡的藍,灑着絲絲縷縷的白雲。

世界還是正常的,他徹底安心了,一把摟住蒼鬥山肩膀:“我們去看房怎麽樣?直接買棟臨街的大宅子,門面改店鋪,把壺仙居重新做起來。”

蒼鬥山沒意見:“好,都聽你的。”

微生向客棧裏的其他人打聽了一下,得知想在東康買房的人必須經過莊宅牙行的中介和擔保才能買到房子,不然可能會被抓起來吃牢飯,而且買房也不是想買就能買,還得在東康住上個三年五年,在官府有交稅記錄才有資格,一系列條件列下來,微生聽得頭都大了。

他心虛地瞅瞅蒼鬥山,後悔自己方才把話說太滿了,這回自打臉,好疼。

蒼鬥山也頗有意外,問那位大哥:“就沒有其他路子可走麽?”

那位大哥喝酒喝得心滿意足,也很樂意解答問題:“有個方法是頂仙戶,就是看哪家死了人,跟他家人商量下頂上那個人的戶口,就能買房了——不過呢,這條路子很少有人走,王京房子貴死了呢!不打算長期住的,買了不劃算,那些在翰林院的官老爺大半都買不起,都是租房子。”

喝酒大哥這麽一說,蒼鬥山動了別的心思:“租呢?有限制沒?”

“還是要過莊宅牙行那一關,擔保少不了,還要有押金。”大哥喝光了酒,滿足地打個飽嗝兒。

蒼鬥山心裏有數了,再向他問了哪家牙行比較靠譜。在大哥口裏,東康十幾家牙行,差不多一個德性,無非坑多坑少的區別,坑得比較良心的兩三個,本質上都是坑。

就算是坑也不得不往裏跳,蒼鬥山根據大哥所說的,請了一家牙行從中介紹,負責的中人是個胖胖的中年人,大概是沒把他們兩個放在眼裏,只推薦了一些位置普通的臨街鋪面,只有一間是連樓上房一同出租的。

微生被中人帶着奔來跑去實在累着了,看到這個條件尚可的就想同意,蒼鬥山看了看四周的環境,絕不同意。直截了當的問:“你知道文缙郡的花萼裏嗎?”

中人轉了轉眼珠:“那都沒啦,談那個做什麽,晦氣。”

“我們以前就是在花萼裏開店的。”蒼鬥山很不客氣,“我告訴你,我們有足夠的財力付錢,就算在王京找不到跟花萼裏一樣的,起碼要水平差不多的。你要是找不出,那我只能去向你上頭要求換人了!”

中人眼珠轉了轉,換上一副谄媚的笑容:“有啊,當然有,只是剛才一時沒想起來,也不知您想不想去看。”

蒼鬥山語氣和緩了點:“什麽條件,先去看了再說。”

中人這回帶他們看的是一棟臨街的小樓,自帶小院,這棟小樓起初被一位翰林院編修租下,編修孤身一人,負擔不起租金,便想要與人合租。

“這棟樓位置不錯,環境也好,就怕那位編修大人不同意。”

中人有小樓鑰匙,打開門讓兩人進去看了看,微生一進去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哎呦哎呦喚腿疼。

蒼鬥山四處看看,屋內一切陳設,都透露屋主濃厚的讀書人氣質。随手一放的書籍,揉成一團的筆墨書畫,展開一看,有些還畫得相當不錯,照樣被團得不像樣子。

“那位編修大人何時回來?”

中人道:“翰林院的規矩是申時三刻下班,但實際上難免會拖一段時間,現在離申時三刻也差不離了,二位想等的話,那便等等吧。”

兩人便在屋裏等,等了沒一刻鐘,微生嚷起餓來,出去買吃的去了。

他在外面逛了一圈,挑來揀去還是買了兩碗馄饨,帶回來給蒼鬥山吃。還禮貌性地問了一句中人吃不吃,中人理所當然的拒絕,然後兩人便自顧自地吃起來,吃着吃着,編修回來了。

他看着坐在屋裏吃馄饨的兩人,愣住了。中人起身解釋了一番,編修聽着連連點頭,神色中有見不愉之色,開口道:“在下楊氏知白,字守黑,翰林院編修,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蒼鬥山道:“小生免貴姓蒼,名鬥山。他叫……”他扭頭看了微生一眼,微生茫然地捧着碗還在吃馄饨,表情蠢萌蠢萌的,他只好代他道:“他叫微生。”

楊知白一點頭:“你們是從哪來的?做什麽的?”

“文缙郡。”蒼鬥山觀察着他的臉色,發現他聽到這個詞眼神明顯閃爍了一下,“我們之前是做胭脂水粉的。”

楊知白笑了一下:“二位都修為有成,為何要做這等紅粉生意?”神情頗有些瞧不起的意思。蒼鬥山早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直接道:“不知這小樓一月租金多少?”

楊知白道:“一月七百文。”

蒼鬥山笑了:“原來只需七百文。”

這句話一出,楊知白臉色就不好了。蒼鬥山接着道:“編修大人真是有眼光,選了這麽好的一間屋子。”

這句話算挽救了一下他的自尊心,不大情願地說:“二位既想在這裏入住,本官當然歡迎。不過你們要開店的話,早上必須安安靜靜,不可大聲喧嘩,本官體質不好,多夢易醒,望閣下多多體諒。”

蒼鬥山一笑,明白他不想成也成了:“沒問題,編修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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