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吃醋

煎餅沒心思攤了,數錢的動力也沒了,索性收攤。

他提起菜籃子看了看,蒼鬥山買了小半斤土豆茄子還有青椒,一把小蔥,剛好炒一盆地三鮮。還有兩根胡蘿蔔,他捏着胡蘿蔔看了半天,想起廚房裏還有一小截臘腸,切切炒了又是一道好菜。

在廚房忙了好半天,把兩樣菜炒好了,飯也煮好了,人還沒下來。他上去瞅了一眼,喊吃飯了。蒼鬥山他們三個一人一把椅子不曉得在說些什麽,真是越聊越投機,完全沒理會微生。微生憋着一肚子火噔噔下樓,氣呼呼地一個人吃了起來。

飯吃完了,菜也吃了大半,蒼鬥山還沒下來,微生越想越郁悶,郁悶得心塞。索性把剩下一點剩菜也吃了,一點不剩,把鍋碗瓢盆全刷了,他人還沒下來。

微生真是想不通,三個人有什麽好聊的?不就是一行字麽?說起來他感覺壺仙居寫得比編修吃的煎餅還好呢。他越想越氣,一氣之下把“編修吃的煎餅”牌子藏了起來,氣咻咻地去睡了。

這廂三人聊得上了瘾,蒼鬥山把壺仙居的牌匾拿出來給他們看,樂正英和楊知白看到這副匾額,均是贊嘆不已。

壺仙居字體與編修吃的煎餅字體不同,但內裏風骨是一樣的,且一對比出來能看出很多相通之處,這時樂正英便提出要再看看編修吃的煎餅,實物對照起來看得更分明——才發現牌子不見了,四處找都找不到。

蒼鬥山這時才注意到天色不早,而且桌上沒飯沒菜,稍加思索便明白了,苦笑一聲,向樂正英道:“樂正兄,今日相談甚歡,相見恨晚,只是這天色實在不晚了,不如明日再敘如何?”

樂正英一看天色,今天聊了個高興,不虛此行,一口答應:“行,蒼兄,我們明日再會。”

送走樂正英,楊知白也覺得身體疲乏,急需休息,草草洗漱了一下便上床睡了。

蒼鬥山進廚房看了一下,一點飯菜沒有,直接去找微生,微生背着門睡覺,也不知睡着了沒有。

“微生。”

“微生?在嗎?”

……

“狗東西,我要餓死了。”

微生攏了下被子,明明白白的“不想理你”。

Advertisement

蒼鬥山嘆了一口氣,在他床邊坐下:“幹嘛呢?不就是聊得久了些嗎。”

微生呵呵:“我叫你下來吃飯你不吃,現在來叫餓!”

“是是是,是我的不是,你怎麽一點剩菜都不留我?”

“我今天胃口好,多吃了點。”

蒼鬥山沒法子了,起身要走,将要合上門的時候,微生悶悶地說了一句:“煎鍋裏還有兩個餅子。”

蒼鬥山依言去找,兩個餅子,一個肉餡一個菜餡,還有一碗豆漿,還是熱乎的。

吃完餅子,他回到卧室,推他:“你把牌子藏哪了?”

“呵,求我啊。”

“啧,再見吧您。”不信你明天不把牌子擺出來。

第二天一早,微生還真沒把牌子擺出來,而是自己手書了一張“編修吃的煎餅”,糊在一塊新木牌上。

早起上班的楊知白掃了一眼新牌子,奇怪:“原來的牌子呢?”

微生磨牙:“劈了燒火了!”

楊知白被他嗆得一噎,輕咳了下便走了。

微生原以為這就結束了,沒想到這才是開始,來買煎餅的人多會問一句:“原來的牌子去哪了?”微生照舊回答被劈了燒了,多半是一副失望的表情,而且看他的眼神……仿佛多了一絲絲鄙視的味道?

他琢磨了下,回想起那些問牌子的人好像都是買皮薄餡厚的餅子比較多,是有些家底的人,一般來說,有些家底的人,讀過的書也不會少。

一想他反而更氣了,老子就是不擺出來了!咋的!

新牌子照樣擺,煎餅照樣賣,生意也沒受到多大影響,微生對此很是得意。

然而他得意了一陣子,感覺不對勁了,來的顧客是越來越多了,可大多數不是為了煎餅,而是那塊“編修吃的煎餅”的牌子,在沒看到原物之後,往往會搖頭嘆息。

終于有一天,蒼鬥山悄悄撕下了微生寫的那張紙,換上自己寫的,這下煎餅攤人流大爆,都是圍着那塊牌子指指點點,擊掌贊嘆不已,影響了正常的煎餅生意,搞得微生窩了一肚子火。

更窩火的是,蒼鬥山在他收攤之後,對他說:“以後不用賣煎餅了。”

微生想不通:“那我們靠什麽吃飯?”

蒼鬥山篤定地道:“賣字!”

微生頭回聽說字也可以賣錢。

而且賣的還挺多。

壺仙居的牌匾重新挂上,鬥方,三開,中堂,扇面,明碼标價,一字百銀,來買的人多得能踏破門檻。蒼鬥山最初全部應承,每天墨得用上好幾塊,後來名氣越來越大,蒼鬥山反而變懶了,寧可躺床上修煉都不肯起來。

微生走進卧室,推他:“今天不賣字了?外面一群人等着吶。”

蒼鬥山懶洋洋的,周身蕩漾着雄渾的靈流,暖烘烘:“不去。”

微生坐在他床邊,再戳了戳他:“老這麽躺着不好。”

蒼鬥山還是躺着:“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再起來。”

微生嘆了口氣:“得,由你。”

他走出卧室,想着今天中午做什麽好。拎着個籃子上街去了,上街買菜之餘未免習慣性地逛了一下香草店,一進去便發現香草價格下跌了,雖然離正常價格還有段距離,到底開了個好頭,至少說明供應開始有了。

他經常逛這家店,店夥計都臉熟他了:“早啊哥們兒,今天價錢降了,要不要來些?”

“還是太貴。”微生搖頭,“對了,價錢怎麽降了?是茜碧州那邊又出了什麽新情況?”

“不是茜碧州喘過氣來了,是香草快漚爛了,再不出手,就得血虧。”夥計搖頭嘆氣。

他跟夥計聊了會,走出香草店門,街上打馬走過一隊金吾衛,如狼似虎的官兵驅散了靠牆的小攤販,在牆上貼了一張通緝令,迅速上馬奔向下一個地點。

驅散的人群争相去看那張通緝令,指指點點。而微生踮了踮腳,瞅到通緝令上的畫像,心叫不妙:這特麽的不就是胡了那小子麽!再擠近了看:噢,姓名胡三萬,身份邪修,人人喊打,舉報有獎。

胡了這小子還活着!他高興起來,雖然這小子現在被人發現身份了到處通緝,但是他境界不高,估計官府對他的下落也不會太關心,搶在官府之前把人找着就行了。他打定主意,退出擁擠的人,回壺仙居跟蒼鬥山商量。

此時,胡了在東康的致和區。

他在湖邊洗手,附近游泳的小孩兒突然潑了他一身水,咯咯笑着游遠。他無奈地甩了甩頭,抖抖身上烏黑的毛氈,轉身茫然地看看四周,今夜要到哪裏去借宿?

“嗒嗒嗒。”馬蹄聲愈逼愈近,他退後了兩步,目送金吾衛首領手一甩,在牆上貼了通緝令,呼嘯遠去。

四周幹活的人向通緝令圍攏過去,一個認得幾個字的人磕磕絆絆讀起了通緝令的內容,念道:“提供線索,賞銀三百兩。”人群當時炸了:“三百兩?天啊!”

“活捉此人,上報官府,賞銀,五百兩!”

“哇——”人群一陣驚嘆,念通緝令的人指着畫像道:“大家夥兒都看清楚了哈,這人值五百兩呢!夠咱們好吃好喝過三四年了!”

“五百兩,有沒有那個命享還不知道呢!”

衆人哄堂大笑,扛着鋤頭四散開來。念通緝令的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瞅一眼通緝令,咬牙跺腳:“呸!”,悻悻離開。

胡了扣上鬥笠,晃悠悠地走在街上,致和區是東康最窮最亂的地方,地上髒得簡直沒法下腳,臭氣熏天。

他随便敲了一家的門,誠懇地問:“我是外地的,可以借宿一晚嗎?我可以給錢。”

開門的男人什麽都沒說,“砰”地關上了門。

胡了嘆了口氣,慢慢向前走着,或許就是因為自己總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才落得這個下場。

看來又得在破廟裏過一夜了。

他轉向去破廟,破廟裏已經被一群乞丐占據,擠擠挨挨,冷漠地注視着他,他當然沒法跟他們争,轉身就走。

破廟也沒了,只能待樹下了。他坐在樹下,不敢修煉,更睡不着,呆呆仰望着星空,前所未有的想念在壺仙居的日子。

雖然蒼鬥山自從那件事之後對他的态度不好,但怎麽說他有吃有喝有住,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要是他找回去了,他還可以接着做夥計嗎?

一想起他跟瘦男人做的交易,又覺得希望渺茫,更覺悲觀。

待了大半夜,他凍醒了,披的黑毛氈濕漉漉的,把裏衣都潤濕了。被迫脫下來,瞅瞅四下無人,彈指一道靈火噴在毛氈上。

他使用任何法術,都會留下邪修的氣息,在官府的特殊法器面前,就像蝸牛在葉子上爬過的痕跡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萬事皆得小心翼翼。

毛氈烘幹了,他趕緊披上,心驚膽戰地觀望四周,貓着腰趕快轉移地點,不想一擡頭,便看到巷尾站這個小孩子,大半身子藏在磚牆後面,愣愣地看着他。

他一下子懵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