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溫和丈母娘在線罵人
宴上人不少。與宴的的貴客衣香鬓影,觥籌交錯,談吐不凡。令蒼鬥山想起了青禾夫人的私人宴會。
那些人都死在了寧上府。
買過他字的人,他認識,還能聊上幾句,談詩論畫,氣氛祥和。微生既不懂詩也不懂畫,唯一的本事就是侃大山,竟然還能把人唬住了,大概以為他是哪位低調的貴族子弟,相談甚歡。
還有顏色鮮嫩的小點心可吃,上等紅茶可以喝。
人還沒來齊,大家都是随便聊,慢慢地人多起來了。青野宴的主人趙無涯意氣風發地出場,宣布宴會開始。
宴會伊始,由少女執初春嫩柳,蘸溪河開冰之水,在賓客左右袖口邊輕輕抽三下,寓意洗去一年晦氣,迎春盛華。最後大家徒步上山,不走尋常山道,而是行于青青草地,目的是梅林最深處。
“這是閑得慌吧?”微生暗自嘀咕,踏青就是跑到郊外踩踩草,草又做錯了什麽?
蒼鬥山道:“風俗而已,春天的草韌得很,踩過了沒多久就豎起來了。”
微生望望前面,草越來越多了:“這要走到哪去啊?”
蒼鬥山安慰他:“快了快了,別急。”
蒼鬥山說快了,實際上還走了好長好長一段路,中途還湊上了一個樂正英。他本來要和楊知白一道來的,不想楊知白先調走了,徒留他一人孤獨寂寞冷。
說起這個他口氣酸溜溜的:“說好誰先升官誰是狗,他當初說我一定會成狗,想不到是他先當了狗。”
蒼鬥山笑道:“樂正大人莫要着急,總有做‘狗’的一天,還能坐到楊狗頭上去呢。”
樂正英眉開眼笑:“這次青野宴貴人彙聚,指不定有誰看上我了呢。”
蒼鬥山應和:“樂正大人才華橫溢,總有伯樂來賞識的。”
微生聽不慣文人互吹,悶頭趕路。适宜走在最前頭的趙無涯停下來休息,貴族奴仆們立刻在草地上鋪上一層薄毯,将草壓實,放上案幾坐墊,焚香擺果。貴客們三五結群,笑意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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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無涯拍拍手:“歌舞奏樂。”樂人舞女應聲而出。中間空地冉冉下落一座偌大的草亭,名為舞雩臺。草亭遍插香草,淡香撲鼻,做得十分精致。舞女們在亭子裏跳舞,樂人環亭而坐,鼓樂吹笙。
山上寒風淩冽,穿着茜色舞衣的仙女們薄紗飄飄,長袖如蛇,微生看了好半天,那長長的水袖就沒飄下來沾過地過。
貴族玩樂的方式果然不一樣,厲害。
趙家的仆人給貴客們倒酒,微生拿到酒的時候好好看了下,酒液淡金,內裏還有細碎的金屑浮浮沉沉,他看了半天,戳蒼鬥山:“鬥山,你看看這個是不是金子?”
蒼鬥山道:“應該是的。”
微生驚了:“金子不是吞下去有毒嗎?怎麽還能喝?”
“喝少點沒事。”蒼鬥山覺得趙家弄出一個金屑酒出來,純屬炫富,失了大戶風範,“其實也不怎麽好喝。”
管它好不好喝。微生抿了一口,味道不好不壞,甚至未必有街上小酒肆賣的酒好,但是,有金子啊!有金子一裝飾,立刻變得風味不凡。微生很珍惜的一口一口抿着,有點想把酒裏的金子全濾出來。
蒼鬥山看不下去,說:“喝多了還是有中毒的可能性的。”
微生大義凜然:“反正你會找人救我的!”聽得蒼鬥山哭笑不得。
那邊趙無涯命令撤了這批舞女,高聲道:“今日青野宴,總是禮樂這一套沒意思。我請來了遙遠異域的傀儡師,來給大家表演些戲法。”
異域?傀儡師?蒼鬥山眼皮一跳,在他生前那個時候,異域傀儡師在天下是與邪修同屬,該人人喊打的存在。
給活人筋骨關節釘上“離魂木”,渾身塗以秘藥,便可以使巫器任意操縱活人動作,宛如傀儡。這項法術的邪惡之處在于,傀儡師在離魂木和秘藥充足的情況下,可以操縱上百,甚至成千的傀儡,而活人傀儡意識清醒,被傀儡師操控亦無力反抗,最後還會在秘藥的毒害作用下發瘋而死。
羲和宗成為天下第一大宗時,曾聯合所有正道宗門,費盡氣力,将天下所有東躲西藏狡猾如鼠的傀儡師全部一一殺死,震懾天下,成功奠定了羲和宗的威望,亦換來百年太平。
不想千年過去,傀儡師竟然死灰複燃,還被當做賣技藝的雜耍藝人!蒼鬥山右眼皮突突狂跳,極度不安,往前擠了擠,力圖看個清楚。
那名傀儡師披着黑色袍子,帽檐垂下來遮住大半個臉龐,倒很會裝神弄鬼。蒼鬥山最關心的是那個傀儡,急得就差踮起腳來看。
傀儡跟着傀儡師後面,低頭弓腰,穿着一件頗有異域風情的單肩袍子,腰束流蘇帶,看不到面龐。蒼鬥山左看右看看不到,無意瞥了一眼趙無涯,發現他把玩着酒杯,嘴邊含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心裏愈加感覺不妙。
那名傀儡師說話滞澀,磕磕絆絆:“小人給諸位大人行禮了。今日給大家表演戲法,小的榮幸之至。”
趙無涯笑道:“不必行這些虛禮,快快讓我們開開眼界。”
傀儡師往嘴裏塞了一個奇形怪狀的多孔玩意兒,兩腮一鼓,口中吹出清銳的音調,傀儡緩緩直起腰,手足僵硬地開始舞蹈,動作滑稽,一會模仿猴子撓頭,一會仿兔子蹬腿吃草,惹人發笑,趙無涯笑得尤其大聲。
蒼鬥山沒笑,他越看越眼熟,看明白的時候冷汗就下來了,脫口一句:“不好!”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說得過于大聲了,緊張地看看四周,樂正英去勾搭他的伯樂去了,離他不遠的是位陌生人,他顧不了太多,往後退,轉身去找微生,微生還在那品酒:“喝什麽喝!快去趙家!”
“怎麽了怎麽了?”微生看到蒼鬥山神情焦急,不禁也緊張起來,蒼鬥山道:“那個傀儡就是胡了!趙無涯那只蠢豬,傀儡師是邪派,比邪修還邪的邪派!這個蠢貨,你快點去趙家,讓老一點的人快點來,遲了胡了就要瘋了!”
微生扔下酒杯,二話不說就往山下跑,除了幾個端着茶果點心的侍從驚奇地瞥了他一眼,并未引起多少人注意。
蒼鬥山太陽穴突突狂跳,緊張地思考該怎麽迅速把胡了救下來,不待他想到辦法,那邊有人道:“這個沒意思啊。”
趙無涯笑容一滞:“懷王何出此言?”
懷王道:“這傀儡戲法,與皮影戲相差無幾,還比不上皮影戲,皮影戲有樂有詞,唱和相應。而這個單打獨鬥,只是模仿些走獸動作,有些無趣。”
趙無涯笑容不改:“這有何難,不過是配樂的問題,奏樂!”
懷王挑眉:“趙少家主,本王的話還沒說完呢,你這麽急做什麽?”
趙無涯一頓:“願聞其詳。”
懷王一指胡了:“我看這人,傀儡不似傀儡,活人不似活人,仔細一看雙目含淚,可是為何?”
蒼鬥山一看懷王面孔,正是他喊“不好”時站在他旁邊的人,想必肯定是他那句話被他聽到了,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肯幫他,但是這種場合下,一個有身份的人站出來說話肯定比他有分量的多。
趙無涯故作驚奇,質問傀儡師:“你這傀儡從何而來?為何雙目含淚?”
傀儡師彎腰行禮:“大人請聽小的分辨,這人變成這樣,乃是患了一種怪病,天生癡癡呆呆。以樂器吹出固定的音調,令他有所動作。小的平時生活無依,以此賺些小錢……”蒼鬥山再也忍不了他繼續胡說八道下去,斷然喝道:“等下!”
他大步走出人群,直截了當地對趙無涯說:“少家主,實不相瞞,這位傀儡剛出來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面熟,身量極似我店失蹤了好幾天的夥計,可否讓我仔細看一看?”
傀儡師道:“不要瞎說,他跟我相依為命……”
“閉嘴!”蒼鬥山沖口而出,火氣十足,他勉強壓了壓情緒,深深作揖,凜然道:“還請少家主允我檢查一下!”
趙無涯抿了抿嘴,知道蒼鬥山這回是豁出去了,不過沒關系,反正最後罪名都是傀儡師的,賴不着他頭上,于是點頭:“可。”
蒼鬥山跟傀儡師打過交道,他曾經萬裏不眠不休,最後砍下了一名傀儡師的頭顱。他們的傀儡術,羲和宗也研究了個透徹。直接走到胡了背面,直接撕開了袍子——女眷驚呼一片,男性貴客在短暫的震驚後,看清胡了脊背上對稱的六個拇指大小的黑點,齊齊倒吸了口涼氣。
結果顯而易見。
黑點就是離魂木。蒼鬥山每拔出一根,胡了就哆嗦一下,嘴裏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聽得蒼鬥山心如刀絞。傀儡師一看不好,連連後退幾步,想要逃跑,懷王突然大喝一聲:“此等惡毒小人,還往哪裏逃,左右給我拿下!”
懷王護法對付一個傀儡師是不費吹灰之力,眨眼間就把他鎮得死死的。蒼鬥山電光火石間猛然明白,這個懷王,可能與趙家有矛盾!
不然他憑什麽幫他?
朝堂之上無好人,都是修了千年的狐貍精。
懷王既然幫了他一把,他不介意投桃報李。略略一揖道:“啓禀趙少家主,小生還有幾句話要講!”
趙無涯不傻,這時候已經看出事情走向不太對了,而且還有一個懷王摻合,正色道:“鬥山先生,這件事我必然會嚴查,給你一個交代。現在想必你家的小夥計受傷不輕,急需救助,我會派府上最好的大夫給他治病,你就放心吧。李管事!”
蒼鬥山冷笑,道:“我家夥計的病,我知道怎麽治,而且,我也知道這個傀儡師是什麽貨色。所謂傀儡師——”他一指跪在地上起不來的人,高聲道:“在千年前,是比邪修還邪,曾遭到無數正道宗門聯手打擊,人人喊打的巫蠱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