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腦子裏都是鳥?

世上無人不喜富貴,胡了也不能免俗。

胡了心痛那一箱箱珠寶更擔心趙無涯,畢竟趙無涯才是這一切財富的實際擁有者,他沒了啥寶貝都沒了。

半刻鐘過去,暗衛大哥的速度漸漸放緩,停下。胡了站穩了定睛一看,這裏是個幽深的洞穴,水聲滴答,潮氣極重。

暗衛大哥走到洞壁,掀起叢生的藤蔓,手摸到一處凹陷。向下壓動,手心放光,抓着緩緩旋轉,機括拉動,石門艱難地移動起來,露出另一個偌大的空間,與外界無異,有山有水,山間水邊坐落着亭臺樓閣,好像只是個避暑的山莊。

胡了忍不住問:“這是哪?”

暗衛一板一眼地回答:“小洞天。”

胡了不敢再問了,暗衛大哥通身的氣質都是“你再不進去廢話連篇我就把你扔進去”的不耐煩。他走進小洞天,門外的暗衛大哥馬上把入口合攏了。

寂然的洞天世界像是一瞬間複活,蟲鳴鳥叫,生機盎然。風卷桃花,漩渦中現出一個粉衣少女,婷婷地向胡了行禮,口稱奴婢,這幾天定會好好照顧他。

胡了還是很慌,心事重重。粉衣少女引他走進山莊內,霎時間從屋頂上樹上蹦下來好多小精怪,都是童子模樣,揪着他衣擺笑嘻嘻地讨糖吃。胡了手足無措,連聲道:“沒糖,我自己都沒糖吃。”

“切!”一聽到沒糖吃,小精怪們頓時一哄而散,眨眼消失了個幹幹淨淨。粉衣少女歉然:“少主夫人不要介意,他們都是鬧着玩兒的。”

胡了當然不可能會介意,在亭裏坐着,少女端來瓜果,沏上茶,溫言款款告訴他不必擔心,這裏絕對安全雲雲。胡了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他直覺很不好,在太後壽誕的日子,竟有人直接殺進趙家的核心區域,就算他平時對趙家不甚了解,也能感覺到風雨欲來的氣息。趙家要是倒了,這個與世隔絕的小洞天未必能安全到哪裏去。

度日如年。

東西是不可能有心思吃的,修煉也無法靜下心來,他一連焦躁了數天,無數次想沖出去,哪怕面對的是槍林箭雨,也比與世隔絕要強得多。

某日他不堪焦慮,終于倒頭便睡的時候,睡到中途有人搖他:“夫人快起來,出大事了。”

大事。胡了混混沌沌地腦袋頓時清醒:“出什麽大事了?”

“少主他來了,您快去看看吧。”

胡了穿上鞋子,踉跄着走出幾步才發現自己穿反了,急急忙忙換回來,奔向屋外。

趙無涯受了很重的傷。

胡了看到他的時候,他正坐在小洞天世界的“風眼”當中,渾身浴血,如吞雲攪海般汲取着靈力,一點點地修複身上可怖的傷口。胡了小心地走近風眼,身上仿佛壓着千鈞重擔——合一境的對玄魚雙境是碾壓的,尤其是在趙無涯自主療傷的時候,合一境的實力會讓他本能地進行防禦,任何闖入領域的事物都會被天地靈力絞殺。

走到領域邊緣時,胡了伸手試探,快速流轉的靈風剎那改變了方向,化成風刃朝他絞殺而來,胡了反應再快,手背不可避免地割了個大口子,深可見骨。

“媽的,真狠。”胡了疼得直吸涼氣,下一刻他腰一緊,整個人飛撲向風眼,落入趙無涯懷抱。趙無涯握住他血淋淋的手,聲音疲憊:“對不起。”

你說對不起有個毛用。胡了內心嗤之以鼻,主動配合他雙修起來。趙無涯抓着他的手,呼吸粗重。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胡了乍然蘇醒。趙無涯已經站起來,身上的傷口基本都已結痂,橫寬豎橫足有十幾條。他看着那些傷口看了半天,忽然反應過來:這家夥衣服破得鳥都露出來了!靠!

他火速扭過頭,心裏嘀咕着家夥怎麽也不收斂點。差不多光光了還敢站起來。

“行了,衣服穿好了,轉過來呗。”

胡了信他,然後轉過來,然後怒得想打他:“你開什麽狗屁玩笑!”

趙無涯眉開眼笑:“大不大?”

胡了怒道:“都這個時候了還開葷腔,你腦袋裏裝的都是什麽玩意兒,全都是鳥?”

“怕什麽,有我在,趙家總有東山再起的一天。”趙無涯語氣輕松,胡了一句都不信他,“拉倒吧,你身邊那些長老呢?家裏實力最強的供奉呢?”

趙無涯神情凝重起來,若有若無地嘆了口氣:“我讓他們各自走了,以後有機會會召集他們的。”

胡了緩了緩語氣:“外面怎麽樣了?”

“太後,皇帝,茗如公主,都嗝屁了。”趙無涯說得輕描淡寫,甚至有些嘲諷,“懷王老兒打的是清君側的名義,不就是想自己當皇帝麽,又慫得要命,不敢。找個娃娃當皇帝,封自己做攝政王,廢了內閣,大權獨攬,啧。”

胡了沉默下來。

趙無涯歇了會,拉過他的手,溫聲道:“只是苦了你了,福沒享幾天,馬上要跟着我滿天下逃了。”

胡了問:“有人追殺?”

趙無涯點頭:“是,他以為我派人偷了一件東西,發怒要找到。可我身上真的沒有啊,不過就算沒拿,他一樣不會放過我。”趙無涯沒說那件東西是什麽,胡了也沒心思問,道:“我們會一直逃下去?”

“不一定。”趙無涯親親胡了的額頭,“我有個可以甩脫追殺的辦法,不過那很危險,非常危險,遠到天涯海角,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嗎?”

“……我拒絕也沒用對吧,一根繩上的螞蚱。”

趙無涯低下頭輕笑:“說得也是。”含住了他的雙唇。

趙無涯和胡了踏上逃亡之路的日子,正好是大靖新皇即位的日子。

太倉促了,禮部上下一片兵荒馬亂,加班加點趕制小皇帝的禮服,還有先皇的喪事祭典,給朝堂官員分發孝服孝帽,祭典和登基大禮一同舉辦,為了朝會上奏什麽樂一幹人吵上了天。

與禮部一樣兵荒馬亂的還有翰林院,他們負責起草新皇诏書和賀詞哀辭,拟定年號,攝政王還封了一大批新的公爵伯爵,這些人都需要正式的封號和爵位诏書。最重要的,要數起草關于宣告太後罪狀的诏書,攝政王下了硬性規定,至少要羅列出二十條出來。

翰林院的庶吉士編修們個個忙得焦頭爛額。

原來的趙學士被逼退休,樂正英稀裏糊塗地當上了學士,統管翰林院。

真升官了,當上狗了。

但是他高興不起來,心裏憋着一股氣。

沒人可供他分享喜悅,也沒什麽可歡喜的了。

楊知白那個死鬼,東康出了這麽大的事都不寫封信來。死鬼!

他一邊看那些草拟诏書一邊憤憤地碎碎念,翻到一半時,侍從來通報說攝政王來了。

懷王是來催促進度的。

“登基大典必須盡快舉辦,儀式盡量從簡。先皇葬禮務必隆重。那些封爵诏書,不必考慮太多,只要封號是好的就行。進展要快,六日後就是良辰吉日。”

樂正英簡直不敢相信:“六日後?恐怕……”

懷王轉頭看他,眼神銳利:“怎麽了?”

樂正英吸了口氣:“時間太緊,在下必定傾盡全力,把一切安排妥當,請殿下不用擔心。”

“那就好。”懷王轉過頭去,再強調了一遍:“要快!”

樂正英再三承諾一定能趕出來,等他走遠了,離開翰林院了,恨恨地揉碎一張紙:“入你媽的比!”

懷王坐上轎子,心事重重。

他右眼皮跳得厲害,總感覺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大概是因為神器不見了。

一想起這件事他就頭痛萬分,他怎麽也想不明白,那天他明明把神器帶在身上,等他解決完太後,再一摸才發現不見了。

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當時他慌得不行,在手下又不能表現出來,竭力保持鎮定。吩咐他們先去京中軍營控制情況,自己急急忙忙趕回藏書樓,負責看守最後入口的李青供奉已然不見,他怔了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他懷疑自己瘋了。

明明把神器帶在身上了,最終神器卻還是在藏書樓被帶走的,而且看守入口的李青不見蹤影,毫無疑問是李青拿走了,那李青是誰派來的?那他之前關于拿走神器的記憶又是怎麽回事?

他沒有迷茫多久,把可能拿走神器的人做了篩選:蒼鬥山,趙無涯,茗如公主。蒼鬥山沒那個實力,李青他仔細調查過,與蒼鬥山八竿子打不着。趙無涯身為少家主,背後站着不少強大的趙家供奉,最有可能。茗如公主是已經死了,但是難保這會不會是她提前設下的局,生前培植的勢力他一時半會也沒法全部鏟除幹淨,但他做了攝政王,有的是時間清理。

那唯一的目标只有趙無涯了。

車聲辚辚,駛入皇宮。馬車的停下打斷了他紛繁的思緒,他走下車,深吸了口氣。這個時候,皇宮的深秋比東康任何地方都要冷,宮人在打掃滿地元寶槭葉和銀杏葉,見到他都下跪高呼:“殿下千歲千千歲!”

烏皮蛟靴踏在銀杏葉上,他忽然興之所至,吐出一口長氣,氣劍如虹,宮道上的落葉一瞬間悉數飛起破碎,漫天紛飛,好似下了一場金黃的雨。

千歲。呵,要不是因為神器丢失,他現在應該被叫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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