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查賬

韓家的洗塵宴極為奢華,桌上珍馐美馔琳琅滿目。蒼鬥山略略掃了一眼,看到不少他那個年代名菜,做工極為複雜,當然味道亦是絕美。千年變幻,說不定菜的做法早已失傳,韓家竟然将它複現,也不知味道還是不是千年前的味道。

韓家将司修誠和微生請上首席,他們這些人坐次席,再往下就是韓家邀請來的各大糧商,有老有少,滿堂豪客。

蒼鬥山漫不經心地喝酒,聽着伴奏。有個吹笙的人老是吹錯調子,幸好混在人群中,他又吹得低,不仔細分辨聽不出來。跳舞助興的舞娘一股妖嬈的風塵媚氣,眼波流轉滿是勾引的味道,一看就知道是從妓院找來的。他不禁懷念起趙家的青野宴起來,趙家那回宴席上的酒雖然土了點,但是歌舞禮樂一點毛病沒有,單是香草紮就的舞雩臺,格調不知比這個高到哪裏去了。

蒼鬥山對歌舞喪失了興趣,把注意力轉移到了菜品上,嘗了幾筷子,菜倒是做得很不錯,雖然味道偏甜了點。

宴席上吃不是重點,喝酒是重點,聊事情是重中之重。司修誠在首席上跟韓家老太爺說了半天,韓家老太爺一直裝聾作啞:“你說什麽?你大點聲,我聽不見。”

司修誠惱火得想一杯潑他光光的腦袋上,微生在一邊看着暗笑,從容地夾了一塊蜜汁火方,慢慢嚼着吃,偶爾往蒼鬥山那邊看上幾眼,偶爾對上了。蒼鬥山對他笑一下,哎呀,整個人都舒坦了。

這兩家夥要說到什麽時候呢?微生無聊地嘬嘬筷子,目光四處亂飄,尋思着哪個糧商長得像個軟柿子容易拿捏,到時候就拿他來做個典型,殺雞儆猴。

座下豪客不計其數,長得都挺富态的。

他忽然發現,有個長得賊眉鼠眼的中年人不知是怎麽想的,往蒼鬥山湊了過來,湊過來還不說,對秋薇歌也是動手動腳,有意無意碰碰胳膊擦擦肩膀,發現兩人皆溫良禮貌,于是更加放肆起來,一屁股坐到秋薇歌旁邊,手搭上了她大腿。

好!典型就是你!你就是典型!微生正要站起來把那個賊眉鼠眼揪起來扔遠點,旁邊的錦衣衛喝罵道:“你幹嘛呢?敢對我妹妹動手動腳?不想活了是不是?”

“哎?大人別生氣,我手滑,手滑。”賊眉鼠眼站起來卑躬屈膝地笑,大庭廣衆之下,那錦衣衛也不好當衆翻臉,哼了聲就轉過去了。賊眉鼠眼離開了會,片刻竟又回來了,不過這次是坐在蒼鬥山旁邊,蒼鬥山不以為意,一心飲茶,聽樂,心裏挑剔這裏那裏又彈錯吹錯了。

微生想把賊眉鼠眼的腦袋剁下來。

可恨這個時候韓老太爺像是第一回 看到了他,熱情地招呼他喝酒吃菜。微生強顏歡笑地應付,老太爺又說起了調查糧案的事,而且一扯就扯了個沒完沒了,真是可恨。

賊眉鼠眼幾次欲伸手吃吃豆腐,但是幾次都不敢。蒼鬥山氣質太過高潔,凜然出塵,全不似普通奴仆,叫他有些吃不準。

他決定說幾句話試探試探:“閣下是哪方人氏?”

蒼鬥山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文缙。”

“文缙郡?那可是個好地方,自古以來山明水秀,多出才俊。我看公子氣質高潔,恐怕也不是什麽凡人吧?”

蒼鬥山淡笑:“一奴仆爾,無家無自由,有什麽可說的。”

奴仆?他心思急轉,忽然後背一寒,像是有誰盯上了他,刺得他毛骨悚然。下意識地回頭一看,正巧對上微生狠瞪他的目光,當即吓得魂飛魄散,趕忙端起酒杯溜了。

呵,還算識趣,但你還是死定了,死定了!他惡狠狠地想着,再看看蒼鬥山,蒼鬥山照樣飲酒吃菜,一點都沒受賊眉鼠眼的影響。這叫他稍稍放寬了心。

宴席直到深夜才結束。司修誠客氣而堅決地拒絕了韓老太爺在韓家歇息的提議,帶着一衆半醉不醉的人回到驿站。一回驿站,微生急吼吼地抓住蒼鬥山問:“他摸你了?”

“沒,想什麽呢。”蒼鬥山擡起下巴,摳面具,“哎,幫我摳一下。”

微生幫他摳出面具一個角,蒼鬥山順勢撕下□□,使勁揉臉:“憋着真難受。”

微生順手拿過面具,拿着看了會,郁悶:是不是不是還是太好看了?要不再弄醜點?

想着他叫:“鬥山?”

“嗯?”

“你能不能再把面具再搞醜點?”

蒼鬥山忍住不笑:“你想什麽呢?這個面具用都用了,司修誠他們都看熟了,這個時候再扮醜,來不及了。”

微生一想也是,但還是好郁悶。

次日,司修誠就打算去查各大糧商的賬本和倉庫了。雖然知道從賬本和倉庫看出毛病的希望不大,但是起碼得走個過場,意思意思,也算是打幌子,掩蔽真實目的。一小撥人去查糧商們的真實倉庫。

微生就負責這一塊,不過他沒做這方面的經驗,第一個想起的是孤燈水榭:花錢問問不就什麽都知道了嗎?

蒼鬥山則不大同意:“你能想到的,那些糧商自然也能想到。”嘴上說着還是拿出了白紙燈籠,将問題寫過去,孤燈水榭開出了一個天價:比他們最有錢的時候的全部身家還要翻五倍的天價。

“看吧,糧商早集體湊錢堵住孤燈水榭的口了,你想問也沒得資格問,除非你真的按他們的價交了。他們才願意去擔待風險。”

微生偷懶希望破滅,垂頭喪氣:“那怎麽辦?”

秋薇歌插嘴:“我有辦法哦。”

微生擡頭:“有什麽辦法?”

“你還記得趙家吧?”秋薇歌眨眼睛,“韓家的糧食生意有很大一部分是被趙家一個分支硬生生奪下來的,但是女皇一即位,舊嫡系的遭到打壓,蘭廣的趙家地位一落千丈,生意也被瓜分完了。所以你看宴席上那些大糧商對韓家這麽恭敬,他們都是在趙家分支上的屍體上做起來的,還沒三年,算勢單力孤,不得不巴結着韓家。”

“所以……”微生隐約猜到了秋薇歌想說什麽,“這個趙家分支還有活着的人?”

“而且不一定要姓趙,接觸趙家事務比較多的管家也可以。”

微生一拍大腿:“對!”可是馬上喪氣起來,“這些人又上哪去找?”

秋薇歌一擡下巴:“孤燈水榭啊!那些糧商一定沒想到這層吧?”

微生轉憂為喜:“好,快快快,快問他!”

蒼鬥山提筆寫下新問題,幽藍火焰燃燒一陣,那邊很快給出答複:“五百兩銀子。”

微生喜不自禁:“好!管出多少錢,這賬算在錦衣衛頭上。”

蒼鬥山忍俊不禁:“你可真聰明。”回了“可”,那邊迅速給出交換時間地點,就等着時間一到,微生馬上開了錦衣衛的支票交過去,錢貨兩清。換來薄薄一沓名單。

趙家的族人剩下得不多,大多不知所蹤,沒有價值,少數幾個還活着的管家回了老家,離這裏有點遠,最近的也有四五百裏的距離。

蒼鬥山問:“去嗎?”

“去!當然去。”微生義不容辭,當即花了大錢租了上好的藏空鳥,同時将其他任務分派給錦衣衛去調查,自己帶着蒼鬥山趕往距離最近的管家家裏去。一去才知道遲了一步,那位管家已經舉家搬遷,不知道去哪了。

微生咬咬牙,被迫轉去了另一個目标,這一位又早早病逝,前天剛下葬。一連找了幾個,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活的,卻是管趙家廚房買菜的,跟糧倉差去了十萬八千裏。

消息一個個通報來,名單上的一個個劃去。微生愈發絕望,幾次想要打道回府。蒼鬥山勸他,把名單上的人找齊了再說。微生才勉強堅持了下去,直到最後一個也确認已經去世以外,他徹底絕望了。

“這不成。”

蒼鬥山再沒法安慰他了。

“那就想別的辦法。”

“我笨,想不出。”

“我幫你想。”

兩人并排走着,街上人海茫茫,好像在慶祝什麽節日,人擠人,熱鬧得很。蒼鬥山擠得根本站不住腳,被迫攬住了微生胳膊,擠着擠着,他耳邊像是響起了某人的低語:“去墓地。”

那聲音極短促,蒼鬥山四處張望看去,身邊只有一個微生,他低着頭沮喪得很,那句話不是他說的。

去墓地?

墓地……他想了會兒,忽然預感到,這是個提示,他以前在心門的時候,也經歷過這樣的提示,師傅說,這是神器對心門弟子的回應……他激動地晃晃微生胳膊:“微生,我們去墓地!”

“哈?”微生一時懵了,蒼鬥山不容分說,直接架起他胳膊往上騰飛,周圍人驚呼一陣,随即被街上走過的高跷吸引了注意力,高興地拍起巴掌來。

蒼鬥山帶着微生走到荒郊亂葬崗,尋找屬于老管家的墓碑,一個個地找過去,找到墓碑,轉到墳包後面,躺着一個酒氣熏天的年輕人。

蒼鬥山将他弄醒:“你是誰?”

年輕人本來醉得暈暈乎乎的,被人打擾了睡意本來要大罵一頓,但是不知怎的,看到蒼鬥山幽深的瞳眸,火氣不知不覺就消散無蹤,他乖乖地說:“我叫趙鴻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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