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咣的一聲,珲春閣的門今夜不知第多少次粗暴地彈開。聞序沒回頭,反手把門甩上,另一只手上悍然發力——乓!
他将虛弱的青年狠狠抵在牆上,抓着對方的衣領,手背因為用力而綻起猙獰的條條青筋。
等開口時,聲線因為壓抑着憤怒,早已過分沙啞。
“你不是方鑒雲。”
無視被禁锢在牆上、破碎地嗚咽着瑟瑟發抖的瞿清許,聞序眼底發紅,咬着後槽牙微微傾身。
“你和楚江澈聯合起來诓我、利用我。”
聞序說完,用一種重新審視的目光,漠然将無力掙紮着的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嘲諷一笑。
“難怪你說,我的利用價值連我自己都想不到。”他微微偏過頭湊近那張漲紅的臉,陰沉道,“也難怪你對我們形同虛設的聯姻感到滿不在乎。說吧,楚家許給你多少好處?”
屋內的氣氛焦灼到了極點。瞿清許渾身都因為缺氧而酸痛,費盡力氣也只能擡手抓住聞序薅緊自己領子的手,嘴唇顫抖着,好幾次張口,最終昂起緊繃的頸,喉結劇烈滾動着,斷斷續續洩出幾個字:
“我真的是……方……”
聞序嗤地冷笑,肩膀都為之一抖。盛怒之下青年幹脆傾身将腿抵進瞿清許疼得微微分開的雙膝之間,單手抓住瞿清許的右手腕,一把釘在他頭頂牆上!
“嗚——!”
瞿清許阖上眼,睫羽顫抖如蝶翼。他能感覺到青年微彎下腰,溫熱的呼吸拂過他的鼻梁,一寸寸往下至他戰栗的下巴尖,溫吞地剎住。
宛如享用獵物前,注視獵物垂死掙紮的雄獅。
瞿清許要被這種極具不安全感的凝視逼瘋了。青年眼皮微紅,發絲淩亂,清瘦平直的肩膀隐忍地顫抖,崩潰地別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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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序感覺到那一截纖細的頸部肌肉在他掌心緊繃滑動,眯起眼睛。
“那人、那人認錯了,”他看見假方鑒雲緊閉着眼咬了咬唇,“或許是同名同姓,這裏面有、誤會……”
聞序打斷他:“這不難。我現在去聯系主辦方,把剛那個人叫過來,大家一問便知。方檢查,你看如何?”
瞿清許身子驟然一僵,睜開眼睛:
“不、不要……”
聞序冷冷地看着啞口無言的人,大手一動,沿着那戰栗不停的手腕內側細膩的肌膚,擦過劇烈泵跳的脈搏向上,按住瞿清許單薄的手掌,勘察般摩挲。
瞿清許頸間逐漸染上異樣的潮紅:
“聞序……”
他徒勞地挺身妄圖掙脫,卻痛得重重跌回牆上,也跌回聞序鉛灰色的視線裏。
“你手上的繭,沒有三年時間磨不出來。”聞序的指尖停在瞿清許的右手虎口上蹭了蹭,“普通人家尚且舍不得自家的omega獨生子去當兵扛槍,更何況方廣祿是軍火商,他更懂得軍人要吃多少苦頭。”
“冒名頂替真正的方鑒雲,入職聯邦最高檢察院,但凡行差踏錯一步,等待着你的就只有十年起步的牢獄之災。”
他終于放開揪着衣領的手,卻不給對方一絲喘氣的餘地,猛地捏住瞿清許的下巴,把omega巴掌大的蒼白臉頰狠狠扳過來,逼迫對方直視自己。
“這種高風險的活兒,多少錢也擺不平。你和楚江澈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聞序壓低聲音問。
瞿清許幾乎能聽見自己的牙關在咯吱咯吱作響。冷汗濕了黑發,黏在青年線條分明的清瘦側頰,他整個人站不住,腿一軟就要跪倒,卻被聞序頂住,粗暴地拎起來重新按在牆上,整個人壓上來,二人幾乎鼻尖碰着鼻尖。
聞序忽然深吸口氣,沉聲吼道:
“說話,你和楚江澈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瞿清許眼裏蓄了層濕漉漉的、生理性的濕潤,喘息着:
“聞序……”
他哽了哽,嗫嚅着哀求,“你冷靜下來好不好,我、我痛……”
聞序眼神一滞,垂下眼睫,看向瞿清許被抵在牆上,早已痛得發顫的腰肢。
他阖了阖眼,斂去噴張的憤怒鼻息,擡眸瞭了眼敗下陣來一般倉皇的omega。
下一秒,他退身半步,忽的一扯,瞿清許冷不防重心向前撲去,吓得閉上眼,只覺一陣天旋地轉!
毫無預料地,他摔進柔軟的床墊中。
瞿清許氣喘籲籲地伏在床上,驚魂未定地轉過頭,只看到聞序緩緩走到床尾,燈光下,青年冷俊的臉沉浸在陰影裏,看不清表情,卻依然能感到寒氣萌生。
瞿清許細長的手指抓緊了被單,哆嗦着爬起來,仰臉看向他。
“你別生氣,”他小聲說,“聽我解釋……”
聞序腳步停在床邊,忽的凄然一笑。
“這麽快就想好新的騙術了?”他邊說邊了然地點點頭,“從一開始我就在自欺欺人,明明你身上有太多解釋不通的地方,可你說你需要我幫楚江澈父母翻案,替方家報仇,我哪一次不是義無反顧地站在你這邊?要不是——”
聞序眼底劃過一絲痛苦的光。
“要不是,”他越說越低迷,“看在你的份上……”
他說不下去了。瞿清許不忍地低下頭,隔了好一會,扶着腰撐起身子坐直,看向聞序。
“對不起。”
他聲音低啞。
聞序回望着床上那蒼白勁瘦的青年,胸腔震動一下,頹然哂笑。
“我不想聽道歉。”
聞序對他說。
屋內陷入短時的安靜。瞿清許似乎也從彼此都處于失控的沖突中冷靜下來,不再應激地抖得那麽厲害,抿着唇瞬也不瞬地看着聞序的眼睛。
半晌。
瞿清許纖長的睫羽一眨,肩膀微塌。
“好,我可以告訴你真相。”
他頓了頓,“你轉過身去,好嗎。”
聞序怔了一下:“你要做什麽。”
瞿清許看了他一眼,垂眸笑了。
“好,不轉過去也罷。”他擡起手,“總是要給你看的,倒也不必矯情這一時。”
聞序聽不懂這話,眉關緊鎖,正欲問個明白,只見瞿清許抓住大衣前襟,輕輕一褪,将呢子大衣脫下來,又伸手覆在規規矩矩系好扣子的領口,指尖靈活地一挑,解開最上面的一顆衣扣,露出瑩白的頸和細長鎖骨。
聞序萬萬沒想到他會毫無遲疑地當着自己這個alpha的面寬衣解帶,下意識提高聲線:
“喂,住手——”
話已太遲。瞿清許不知哪來的力氣,明明腰還疼得顫抖,卻利落地下了床,聞序伸出的手與對方的胳膊擦過,撲了個空。
“方鑒雲!”
他一着急脫口而出,瞿清許眸光波動,轉瞬間又如夜下深海,回歸一片沉寂,手上動作絲毫未停,背過身去。聞序眼看着他解開最後兩顆扣子,終究沒忍住跟上前:
“不管你是誰,先把衣服穿好——”
窸窣的一陣布料摩擦聲,上衣簌然滑落,聞序伸出的手猛地一震,僵在半空。
青年背對着他,垂落的衣衫挂在肘彎處,烏黑的發絲下露出一截纖長優美的後頸,因為微低着頭還突出一塊頸骨,連着起伏的清瘦肩胛,勾勒出雪白的肩頸線條。
聞序視線全然無法控制地向下,順着那蜿蜒向下的脊椎曲線,以及兩翼突起的振翅欲飛般漂亮的蝴蝶骨看去,衣衫遮掩下那一截纖薄的腰肢肌膚細膩、骨肉緊窄,猶抱琵琶半遮面似的,在透光的衣衫下微微顫抖。
他的眼眶一霎間火燒火燎地灼熱起來。
“你這是……”
他口幹舌燥,不由得放下手,剛想避開目光,忽然脖頸僵硬住,直直瞪着某處不動了。
“這是什麽?”
他的語氣忽然有種心悸似的可怕,顧不得失禮,目不轉睛地盯着omega收攏在褲腰上方的那一截腰胯上。
仿佛知道聞序所疑為何,瞿清許勾着的手肘一松,衣服徹底掉在地上。
原本光滑的肌膚到了凹陷的後腰處,忽然裂開一道猙獰的淺色傷疤,那痕跡如蜿蜒的裂谷在omega白皙的皮膚上爬行而過;而定睛看去,聞序突然發現,對方瘦得微微突出的腰椎骨居然反常地扭曲了一塊,因青年體型偏瘦,那塊畸形、歪扭的骨骼仿佛外力嵌在人薄薄的皮肉下似的,光是肉眼瞧去都硌得慌。
短短一個月的回憶如小重山雪崩,無數畫面劈頭蓋臉砸下,聞序身子一晃,恍然大悟地睜大雙眸:
“你的腰,原來是……!”
他全明白了,為什麽“方鑒雲”總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為什麽他的坐姿永遠無法端正,為什麽他那麽依賴靠枕和扶手。
他不禁呼吸加重,怔怔就要上前,卻見垂首的人微微側過頭,線條流暢的肩頸繃緊,牽起一段脆弱的弧線。
瞿清許眼裏的淚光不知何時已經消失,恢複往日波瀾不驚的模樣,擡起眼皮淡淡看了聞序一眼。
聞序的腳步立時釘在原地不動了。
“嗯,就是你想得那樣。”
瞿清許揚了揚唇角,強撐的笑容很快又消逝得無影無蹤。
“我的故事要無聊得多,”瞿清許輕聲說道,“聞序,願意聽聽我這個騙子的過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