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08章 第 8 章
沈悅靈不禁咽了咽口水,有些呼吸急促,想她也算見過大世面,什麽樣俊俏的男子沒有見過,豈會招架不住!
剛起此念,人已潰不成軍,恨不得即刻落荒而逃,嘴裏不忘嘀咕着,“真的,真的是意外!意外!”
沈悅靈尚未來得及抽身離去,已被他攥緊手腕,健碩的身軀毫無保留地倚靠在她的身上,嗓音沙啞低沉,只餘下訴不盡的脆弱與疲憊,“撐不住了,肩膀上的羽箭似有千斤重,我感覺快喘不過氣了。”
聞言,沈悅靈的嘴角不禁抽了抽,帶着一絲戲谑,“你剛才不是勇敢,無畏?所向披靡?現在怎地一副柔弱易推倒,任人采摘的模樣?”
賴在她身上的許東升,全然不知臉皮為何物,極輕地“嗯。”了一聲,“重傷,是這樣的,看在我替你擋箭的份上,靈兒不會棄我于不顧吧?”
沈悅靈的心裏五味雜陳,理智告訴她,應該立刻推開他,目光觸及那支深深嵌入他身體裏的斷箭,終究是軟了話語,“我該如何替你治傷?”
輕笑出聲的許東升,毫不掩飾眸色中的狡黠與得意,着實像個陰謀得逞的狐貍,“我就知道,靈兒你舍不得我。”
沈悅靈即嚴肅又認真地陳述強調,“我只是懂得回報恩人。”
他止不住地附和,“是,像靈兒這般銜環結草的人,确實不多了。”
在她鄭重矜持的目光下,許東升自顧自地寬衣解帶。
徹底呆滞的沈悅靈想不通,明明她表現得一本正經,為何他能夠流暢從容地褪下每一件衣裳?
在一個未出閣姑娘的面前,如此行徑,不該出現慌亂遲疑?
兩相對比下,沈悅靈的目光,仿佛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牽引着,一瞬不瞬盯着美人逐漸褪下的衣裳,直至寬闊的胸膛在她面前展露無遺。
那雙鳳眸明亮動人,宛若夜空中最閃亮的星辰,冰涼的指腹突然捏住她的下巴,意味深長質問,“靈兒欣賞夠了?”
被人當面揭穿,眼神赤裸裸地纏上男人的身體,她的臉面,被置于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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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讓他誤以為自己是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臉?
然而,不容她嘴硬否認,許東升已然交代,“搭把手。”
她鬼使神差應了聲,“要我做什麽?”
“幫我脫衣服。”
沈悅靈語噎,“……”
輕挑眉梢的他,語氣刻意強調,“我替你擋箭,左肩負傷,行動不便。”
沈悅靈不服氣,“明明是一件替恩人扒箭療傷的高尚之事,為何從你的嘴裏,卻無端染上了風月之色?”
許東升慘白的臉上流露出無辜與病弱,“我有說了什麽?”
沒有,你只是脫衣服勾引我!
可她,竟然真的上鈎了!
說出去,豈不是要被他嘲笑定力不足,是個色胚?
這一刻,沈悅靈仿佛比吃了黃連還要苦,打從心底堅信,這妖孽一定挖了一個更大的深坑等着自己!
敵不動,我不動!
許東升莫可奈何地嘆息一聲,取出一把泛着冷冽寒光的匕首,遞給了她,“你替我取箭吧。”
在這以前,沈悅靈從未覺得有什麽東西,比這把匕首更加沉重。畢竟她可是連雞都沒殺過,這會要在活人身上割上兩刀,再将斷箭取出,莫名的惶恐如潮水般湧來。
許東升好笑地看着她,突然擰開巴掌大的一個酒壺,就着一瓶不知名液體飲入腹中,“你在害怕?”
她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紛亂的思緒得到平複,嘴硬回怼,“我才不會害怕。”
始終保持笑容的他,在箭傷處比劃了兩下,戲谑道:“穩住手,疤痕太過難看的話,我就只能找你對我負責了。”
沈悅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敢取笑我,沒個正形。”說罷,手中匕首利索而精準地劃開他傷口處的肌膚。
伴随着清脆的‘叮當’聲,斷箭順利取出,墜落在地。
早已捏在他手心裏的金瘡藥迅速撒在傷口處,涓涓如流水的鮮血立刻有所緩勢,傷口也用扯破的布條包紮嚴實。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至始至終,許東升緊咬牙關,未曾哼上半字。
松了口氣的沈悅靈,輕擡素手,用袖子拭去額際上的薄汗,調笑似地追問,“麻佛散兌酒止痛,金瘡藥止血,你這身行頭,算得上出門常備?”
然而,許東升的面色顯得異常寡淡,無力地倚靠着冰冷的石頭,鳳眸微阖,并未給出任何回應。
沈悅靈見狀,心底不禁滋生出一絲絲的惶恐不安,“你怎麽不說話?你剛才不是盡會取笑我?”
微微睜開眼睑的他,氣息奄奄,“你那麽膽小,倘若不逗你,激你一回,哪敢在我身上動刀。”
涼爽的夜風,帶着無盡的柔情,輕輕撥動着她的心弦。
啞口無言的沈悅靈,靜靜地注視着他,不知為何,突然覺得那雙鳳眸裏透着淡淡的哀傷,似有訴不盡的千言萬語。
突然,他的語氣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現在,你仔細聽我說,周成岸派出搜索的人馬,最快的腳程趕到此地至多半個時辰,趁着夜色做掩護,你即刻離開。”
“什麽?”不知何時,她的眼簾蒙上一層薄薄的水汽,心底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慌亂,“我走了,你怎麽辦?”
他的聲音很輕,卻堪比最鋒利的刀子,刺痛着她的心房,“你留下除了拖我後腿,并無太大作用。”
沈悅靈突然覺得,似被重物猛擊,疼痛難忍。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倔犟地不肯落下。
他明明臉色蒼白如紙,嘴角仍勉強勾勒出一抹笑,向她承諾,“我……我解決了追兵,最多明早,就能追上你。”
她的眼底滿是不确信,“真的?”
許東升凝望着她的眼神裏,夾雜着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嗓音卻異常平靜,令人無法覺察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記着,琉璃鎮在東邊,你若分不清北鬥星,到了清晨,就朝着太陽升起的地方逃。”說罷,不等她回應,已然催促,“快走。”
腳步連連後退的沈悅靈,不安與決絕,猶豫片刻,終是轉身向着樹林深處跑去。
不過穿行百米,她的心髒莫名地砰砰直跳,疾馳的腳步變得越發沉重遲疑,回首那一刻,目光不由自主遙望起河岸的方向。
他負傷還獨自一人面對追兵,真的沒關系嗎?
夜色透過樹梢,灑下斑駁的剪影,卻驅散不了她心底那抹化不開的迷茫。
理智告訴她,留下只會拖累對方,若不是她,許東升豈會中箭?
嘗試着邁出步伐,卻覺得雙腳重如山岳,眼簾不斷閃過他的衣襟上觸目驚心的鮮血。
她仿佛聽到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不斷重複,“回去。”轉身那一刻,所有的猶豫不安,随着夜風消散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