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第 11 章

夜幕低垂,蜿蜒起伏的山巒被黑暗無情地吞噬,郁郁蔥蔥的林木,染上幽深的色彩,一眼望不到頭。

兩人共騎一乘,終于在入夜前抵達就近的客棧,不至于露宿荒野。

許東升将一錠銀子擲在在案臺,發出清脆的哐當聲,終将睡夢中的掌櫃喚醒。

掌櫃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帶着幾分未散的睡意,“上房兩間?”

許東升的嗓音有點冷,“一間。”

回了些許神志的掌櫃,眼神在許東升與沈悅靈的臉上游移,目光最終停留在沈悅靈那梳着姑娘發髻的墨發,試探地追問了句,“一間?”

不待沈悅靈應聲,許東升冷冷回絕,“我未過門的發妻,只待拜堂。”

沈悅靈窘漲着臉,這不要臉的痞棍,阿爹究竟從哪兒尋來的!

掌櫃風頓時一噎,默默取出鑰匙遞給許東升,趁着他回身之際,眼角餘光迅速捕捉到沈悅靈的身影,嘴唇微動,仿佛善意提醒,“有事就叫!”

這細微的舉動,并未逃離許東升的感知,腳步停頓的他忽然回首,眼神如鷹隼,似要刮了他。

掌櫃心底一凜,立刻笑容滿面贊美,“公子與小姐真是郎才女貌,般配的很!”

他不再理會掌櫃尴尬賠笑,剛行幾步,淡淡的話語在空中飄散,“出門在外,我怕夜裏不安全。”

沈悅靈心底一暖,正欲開口,卻聽見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熟悉的呼喚敲擊她的心房,“表妹!”

她猛地擡頭,那抹身影仿若悠長歲月裏,暈染的畫卷,淡漠疏影總相宜,眼神中盡是驚喜意外,幾乎本能地就要撲進那熟悉的懷抱。

那可是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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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好的表哥!

然而,沈悅靈還未邁出一步,一只強而有力的手臂将她拽回,人已穩穩地按回原地。

許東升涼涼的話語陳述,“男女授受不親。”

她驚訝地看向許東升,沒想到他臉色微沉,毫不掩飾心底不悅,急忙開口,“他是我表哥。”

許東升微凝的眼神,轉瞬即逝,“我知,他姓秋,名胥。自幼寄居沈府長大,才情出衆,更是前朝最後一位狀元郎。若非吳國覆滅,想必已是朝堂新貴。”

聽見許東升誇贊秋胥,沈悅靈清澈的杏眸裏寫滿自豪感,仿若秋胥是她心目中的驕傲,“你也聽說過我表哥的大名?表哥學識淵博,人又謙和有禮,阿爹總是說,表哥是我們沈府的驕傲!”

聽她喋喋不休誇獎另外一個男人是如何優秀,許東升的臉色越來越黑,仿佛正醞釀着一場及其狂烈的風暴,壓抑沉悶。

秋胥的腳步聲在空曠的樓梯間回蕩,陳舊的木板發出咯吱咯吱聲,嗓音裏毫不掩飾關切之意,“表妹!我總算找到你了,曲州城出事後,得知你沒能和姨父一起出城,這一路上都在擔心你的安危。”

沈悅靈的眼眶裏不禁閃爍着淚花,兩日來積壓的委屈與苦楚,在見到親人這一刻,終于找到宣洩口,恨不得痛哭流涕,藏在心底的脆弱無助,一股腦地傾瀉而出,“表哥,你終于來了,靈兒好想你和阿爹。”

哽咽的話語,令秋胥的心底很不是滋味,努力克制內心的波瀾,身體微欠,同許東升見禮,“這一路上,多謝許兄相護表妹,若非許兄悉心照料,我真不知幾時能見到表妹。”

許東升神色冷淡,仿若冬日裏的堅冰,透着一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寒意,“應該的。”

秋胥的目光始終未離開沈悅靈,擔心她這一路上所受的委屈,只想尋一處靜谧之地,以便能私下詢問具體細節,“表妹,你住的是哪間屋子?”

她眼神複雜瞟了眼許東升,難以言喻似地答,“許……許哥哥擔心我的安危,便讓我與他同住一屋。”

聞言,秋胥眉頭緊皺,上前一步,語氣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表妹的安危不敢勞煩許兄費心,夜裏,就由在下負責即可。”

臉色驟變的許東升,壓抑沉悶的心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你想與我未過門的妻子住同一間屋子?當我死了?”

秋胥見狀,連忙解釋,“許兄,你誤會了,我與表妹青梅竹馬,情同兄妹,絕無半點非分之想,我只是擔心她的安危。”

呵,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他腦門上刻着‘好糊弄’三個大字?

許東升不禁冷笑一聲,鳳眸裏滿滿的諷刺。

就在這微妙緊張的氣氛中,一道爽朗的女聲,如同秋風輕拂,落葉細語,吹散所有陰霾隔閡,“東升哥哥!”

循聲望去,沈悅靈的目光落在二樓欄杆旁,那裏靜靜站了位身着襦裙的姑娘,裙擺上輕盈搖曳的火紅楓葉,化作秋日裏熾熱的火焰,絢爛熱烈。

揉了揉額角的許東升,眉宇間閃過莫可奈何,“她怎麽也在這裏?”

秋胥适時在一旁介紹,“這位是曲月彤,曲姑娘,出身鹿城,是那位赫赫有名城主親衛統領曲将軍的胞妹,這次随曲将軍同行,一路上多虧有他們,我才能夠與你相遇。”

曲月彤大咧咧喚着,“沈姑娘好!”

沈悅靈禮貌欠身,“曲姑娘好。”

秋胥帶着沈悅靈準備離去,落下一句,“我與表妹就不打擾曲姑娘與許兄敘舊,告辭。”

許東升即将邁出的腳步,被曲月彤堵的嚴嚴實實,嘴角似笑非笑的她,挑起眉梢提醒,“東升哥哥,人都走遠了,你還沒看夠?月彤一個大活人站在這裏,你也不正眼瞧上一眼。”

見許東升不搭理她,曲月彤雙手抱胸,很是不服氣,“人家表哥表妹叫的多親,許公子與沈姑娘那是青梅竹馬,你就不怕……”

話未盡,卻被許東升匆匆打斷,“呵,他讀聖賢書長大的,沒我舍得下臉皮。”

目瞪口呆的曲月彤,不禁跺了跺腳,追了上去,“你還是我的東升哥哥嗎?”

沈悅靈前腳踏進秋胥所住的廂房,突然見到他滿臉謹慎,鬼鬼祟祟探頭張望樓道,随即門扉輕合,朝着她‘噓’了聲。

兩日來歷經生死,沈悅靈随着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緊緊揪了起來,杏眸裏盡是不解與警惕,“這間客棧不安全?”

秋胥嘴唇微動,聲音壓得極低,“與你同行姓許的不是好人!”

沈悅靈腦子裏瞬間炸開了花,想也未想,本能開口替他辯解,“一路上,他舍命相救,無數次把我從死亡的深淵拉回,這樣的人,怎能不是好人?表哥,你是否對他有什麽誤解?”

秋胥的眼神裏閃過一絲複雜情緒,急急從胸前取出一封密封的信件,“我的話,你若有所疑慮,那叔父的話,你總該相信?這是叔父派人對他進行的調查結果,我念給你聽。”

信中所書,字字誅心,每一個字都是無情的鐵證,将許東升僞善的完美面具一一撕下。

不可置信的沈悅靈接過信件那一刻,手指微微發抖。

這樁聯姻不過是精心策劃的棋局,他娶她,與求娶其他女子唯一不同處,約莫就是沈府財力驚人,又無兄弟姊妹,更容易吃絕戶。

什麽溫文爾雅,謙遜有禮,皆是虛妄。不過是他精心編制的謊言,一如平日裏欺騙她一般,用以掩飾內裏殺人如麻,歹毒心腸的真相。

紙張輕薄的重量,成了壓在她心底的一塊巨石,險些令她無法呼吸。

眼神空洞的沈悅靈,面如死灰,飄飄蕩蕩墜落在地的薄紙,一如她支離破碎的心。

秋胥見狀,很是心疼,默默拾起信紙,投入熊熊燃燒的烈焰中。

“表妹,”他輕聲說着,“上一任曲州城城主的掌上明珠就是你的前車之鑒,此人行事極其殘暴,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我不管這兩日來你與他之間發生過什麽,你必須明白,這一切都是假象,是他為了欺騙你,精心布置的陷阱。”

“表哥,我的庚帖還在他手上,我該怎麽辦?”

恰逢此時,咚咚咚的急促敲門聲,如同戰鼓驟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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